正文 第十二回 純陽劍仙

那梅映雪拉著湯光亭一連翻過兩處圍牆,這才跑出丁家莊院,來到外面的石板路上。一落地,湯光亭喜道:「真是運氣,好像還沒有人追來,我們快走。現在要往哪邊?」梅映雪伸指向右一指,卻不移步。

湯光亭道:「用不著等莫前輩了,我們先走了!」說著往右首奔出,不到幾步,梅映雪拉住他的手一松,整個人俯身跌了下去。湯光亭大吃一驚,反身過去扶她,這才發現她臉色發青,有如罩著一股黑氣,急忙問道:「你怎麼了?」梅映雪雙唇發紫,顫聲道:「我走……走不動了,你……你先走吧!」

湯光亭道:「那怎麼行,你是我老婆,我怎麼可以扔下你不管。別說了,我背你。」反過身來將梅映雪負在背上,向前飛奔而去。才轉過街角,梅映雪痛苦地呻吟出聲。湯光亭關心道:「怎麼了?」梅映雪道:「我胸口好痛,肋骨……肋骨好像斷了……」湯光亭急道:「那怎麼辦?」梅映雪道:「你……你放我下來,用……用抱的……」湯光亭道:「是啊,我怎麼這麼糊塗,你瞧我急的。」

當下便將梅映雪橫抱胸前,在梅映雪的指示下,先回客棧中拿了衣物銀兩,然後遁出城門,正準備望北而去,忽然自城門中奔出一隊人馬,領頭者揮動長槍,大聲喝道:「喂!前面那兩個人,馬上給我站住,乖乖束手就擒,反抗拒捕者,一概格殺無論。」

湯光亭也不是笨蛋,哪裡肯讓人家嚇上一嚇便束手就擒,大叫一聲,發足狂奔,道:「怎麼辦?他們追來了。」梅映雪心想:「湯哥那時擋在我前面,接了玄璣一掌,卻一點事也沒有。還有他抱著我跑了這麼許久,不但臉不紅氣不喘,還能開口說話,看來他的內功已有相當根基,怎麼武功這麼差勁,還讓萬回春打脫了手腕?」便道:「你……你怎麼不用輕功。」

湯光亭道:「輕功?我不會啊?」梅映雪道:「那你會搬運內息嗎?」湯光亭道:「這個我會。」順口說了幾則搬運之法,梅映雪道:「那便沒問題了。」心想時間緊迫,沒空細問其他問題,當下便把在行進間如何呼吸運氣,如何氣貯丹田以發內勁,又如何配合內力屈膝跳躍。湯光亭依言試為,果然每一步跨出的距離,不斷地一尺一尺的往上加,身子也越發輕盈,飛奔起來更加舒暢。

那一隊人馬本來已經來到湯光亭身後不到幾丈遠,彷彿就在湯光亭的耳後吆喝著。可是接下來這個距離不再拉近,雙方僵持一會兒,反而逐漸地慢慢拉開,先是五丈、十丈,接著二十丈、三十丈,那隊人馬連聲咒罵,卻也無可奈何,不久之後,雙方越離越遠,就連馬蹄聲也聽不到了。

湯光亭大喜,但是他跑了一陣,漸漸抓到了竅門,體內真氣流轉也加順暢,越加得心應手,得到後來,猶如足不點地一般,實在不想停下來。耳聽得梅映雪在懷裡輕聲說道:「湯哥,我們往西北到汴京去,去躲在皇帝老兒的腳底下,讓他們找一輩子也找不到我們。」

湯光亭贊道:「這個主意不錯,就這麼辦。嘿……我好像可以一路跑過去哩!」梅映雪跟他提議,原沒有要他回答的意思,只是沒想到他居然可以一邊如此奔跑,還能一邊說話,心下不禁又驚又喜,暗道:「湯哥內力深厚,足以讓他身躋身武林一流高手,不知為何不會運用呢?」但聽得耳畔生風,兩邊景物不住倒退,非旦比騎馬還快,更比乘轎平穩,涼風拂面,令人神清氣爽,十足快意暢然。

湯光亭鼓動全身真氣,身體自然發熱,梅映雪靠在他的胸膛上,聞著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成年男子氣息,一時心馳神盪,忘記身上疼痛,不自覺將臉龐輕輕挨擦在他胸膛之上,時而仰頭看他認真專註的眼神,時而側耳傾聽他豪邁狂放的心跳,忽然覺得心中暖洋洋,熱呼呼的,十分受用,尋思:「初見他時,還覺得他年少輕浮,毛燥沒個定性,實在不是託付之人。但今天他不知自己武功厲害,依然捨命救我,足見他心中確實有我。再說他年紀輕輕,功力已然深厚如斯,又有正義感,只要假以時日,定能在江湖闖出一片天地。雖說當日託身給他是出於無奈,可是今日看來,說不定是老天爺冥冥中的安排呢!」

她思之良久,內心充滿平安喜樂,不自覺合上雙眼,在湯光亭懷中沉沉睡去。

湯光亭這一發足狂奔,直奔出八九十里,才在一處小鎮上休息歇腳。兩人找了一處僻靜的小客店投宿,梅映雪忍痛自將胸前肋骨斷處,摸准一一扶正,才知道自己的肋骨竟然斷了四根。敷上草藥,包紮完畢,再探湯光亭的脈搏,發覺他不但未被玄璣所傷,連同先前所中劇毒,亦一一消解,至於他為何在短短兩個多月的時間裡,內功突飛猛進,功力渾厚如斯,更是渾然不解。

湯光亭對於她的疑問,也多是一問三不知,瞠目不知所對,只說自己因為提前毒發,便吃了梅映雪給他的藥丸,再加上莫高天與萬回春都曾為他用心救治,萬回春甚至還傳授他練氣之法,梅映雪便因此推估,也許便是如此誤打誤撞,竟成就了他一身內功。但這功成得實在太快,梅映雪也曾猜想到,千葯門的不傳之秘九轉易筋丸,傳言中效能與此情況相當吻合,只是這藥丸既然已經吃下去了,多做這方面的猜想只是多添煩惱,更何況也無法證實。

原來那時玄璣雙掌拍向他們兩個,掌力雖然強勁,但有一半的力氣用來激起掌風,用以帶偏疾射而來的附骨釘,但饒是如此,湯梅兩人,還是同受了一半的掌力,若是受得實了,一樣是五臟俱裂,骨骼寸斷之禍。那湯光亭內力雖強,但未習得運用知法,揮掌挺身向前,原是代梅映雪受死之意,卻不知萬回春一開始為保護湯光亭心脈不受毒氣所侵,不知不覺中早將手少陽心經行功運氣之法傳給了他。

所以湯光亭只練過這一脈的運用,修練也最早最純熟,所以在揮掌同時,不知不覺地也用了出來。那時湯光亭九轉易筋在體內作用已有七十天左右,即將進入第九層,所蓄內力幾乎已達七八十年,若是在一般情況下與人對招,對方自然可以以招式避開他的這一掌,直接打在他身上,但是玄璣當時既無心傷害他們兩個,也就不會故意耍其他招式,於是兩人正大光明,老老實實地對了一掌。

如此一來,湯光亭正好所修習的部分,全都派上用場,而且要是湯光亭懂得運用,趁著玄璣那一愣之際,突然發勁,還可能傷了這堪稱武林第一的高手。

兩人研究了一陣,也只能猜出個大概,既然無解,索性便不猜了。更何況那梅映雪除了胸前肋骨骨折,湯光亭後退撞上她之時,亦將玄璣一部份力道傳了給她,所受內傷亦不算輕,而且全身經脈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外力所封住,需要藉由湯光亭之力一一打通。於是梅映雪便將運用內力的法門,慢慢講解給他聽。

湯光亭得知了如何運用自身內力,就如同一個身擁家財萬貫之人,陡然得知金錢的好用一般,開心的像瞎子開眼,雀躍如野馬脫韁。於是兩人仍一路向西,路上湯光亭每日運功兩個時辰為梅映雪打通經脈,其餘時間便練習梅映雪所教他的各種使勁之法。

如此過了十餘日,梅映雪身上的脈絡雖未盡通,但已能自行運功,每日也只需湯光亭幫忙半個時辰。而湯光亭對於各種行功運勁之法,也大致瞭然於胸,所缺的便是一套實用的武術。但因梅映雪所學皆是偏向女子一路的陰柔功夫,湯光亭並不適合,所以只能傳他一手近身擒拿功夫。然而話雖如此,湯光亭只練了幾天,不但將各種繁複變化練得十分純熟,更因招式上勁力內附,威力便如同尋常人練了三四十年一般,連梅映雪都自嘆不如。

又走了數日,這一日上午,兩人終於來到了目的地汴京。

那汴京為古戰國時魏都大梁,晉時東魏置梁州,到了隋唐改粱州為汴州,所以又叫汴梁,宋時也稱東京,其實就是開封。梁、唐、晉、漢、周五代,有四朝定都於此,亦因經過四代不斷修葺建設,城郭越見廣闊,牆高濠深,到了北宋,已是當時世界上的第一大城市。

梅映雪這時身子雖未完全康復,但武功恢複了也有六七成,與湯光亭有說有笑的,並肩走進城南南薰門,放眼直直望去,遠遠地彷彿又有一處城牆。道路兩旁居民房舍櫛比鱗次,市面商業買賣活動繁盛,人來人往,熱鬧非凡。湯光亭久居深山,梅映雪多住山谷,都沒同時見過有這麼多人來往穿梭,人生鼎沸的模樣,兩人都是年少好玩之時,不覺眼界大開,處處驚喜。

湯光亭路上攔著一個挑擔少年,問道:「想請問這位兄台,不知這汴京城中,哪裡最熱鬧,最好玩?」那少年聽他口音,知他是外地來的,又見他身邊跟了一個姑娘,只道:「這路再往前去三四里,過了朱雀門,就可以到內城去了。從朱雀門通到皇城的宣德門這一段路上,是汴京城裡最熱鬧的地方,這花樣可多了,像是你是愛喝酒,還是愛賭錢,到處都有地方。街東晚上還有鬼子市,中夜點燈開市,破曉才散。街南的相國寺過幾天也要開放了,到時什麼南北雜貨,還是珍禽異獸,都有得賣。」說著看了梅映雪一眼,續道:「至於酒樓瓦肆,兄台儘管看著辦,反正一過朱雀門,你左右看看就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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