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回 玄璣真人

四人馬不停蹄,在夕陽餘暉映照於壽州城牆上的同時,策馬入城。

既入得城來,四人各將跨下蹄子放慢,走在街道上的百姓有幾個眼尖,認出丁白雲,議論紛紛道:「那個不是丁家的少爺嗎?怎麼一個人回來了?他家老爺呢?怎麼也不見丁姑娘?」「你別大驚小怪了,我前天就看到丁少爺了,他雖然戴了一頂大氈帽子,我還是一眼就瞧出來了。嘿嘿……」「你瞧出來有什麼了不起,你能告訴我們為什麼只有他一個人回來嗎?」「噓,小聲一點,前面那個是當差的,亂講話小心把你抓了去!」

丁白雲對這些言語充耳不聞,表情木然,看不出喜怒哀樂。不久四人彎過普濟寺,來到通往歸雲山莊的青石板路上,遠遠地便瞧見五六個官差攔在路邊,其中一個人高舉手上單刀,大聲喝道:「來人下馬!」「唉呀,那不是張爺嗎?」「快去通報一聲,說張爺回來了!」「張爺,你可回來了,高大人吩附了,說一見到張爺,就要你立刻到花廳上去見他。快請吧!」

張蒼松「嗯」地一聲,翻身下馬,早有其他人等候在一旁,將馬轡接了過去。至於萬回春與丁白雲等也是如此。

四人下馬步行,不久來到丁家大門,湯光亭抬頭一看,原本掛著「歸雲山莊」的匾,如今以紅布覆蓋,不知所謂。進得門來,不時可以碰到警戒巡邏的侍衛,他們看到張蒼松時,都頗有禮貌,不是親熱地打招呼,便是點頭躬身,狀態十分恭敬。湯光亭心想:「這姓張的老兒,不過是請來的打手,身份地位卻不低,到處有人打恭作揖,受到這般的禮遇,當真十分威風,難怪有這麼多人喜歡當官,當不上的,就巴結官府。」

不久之後,四人便來到花廳之前。看門的僕役見是張蒼松,急忙開門讓他進去。

湯光亭與眾人進得廳來,只見正中央的首座上,端端正正地坐著一個人,不正是高智陽是誰?左右兩邊各放置座椅向外一字排開,坐位上大都坐著有人。高智陽見張蒼松帶人進來,滿臉笑容,立即起身相迎。其餘眾人見高大人起身,亦紛紛站起。

張蒼松行禮說道:「大人,幸不辱命。這位便是千葯門門主,萬回春萬掌門。」

高智陽哈哈大笑,說道:「張先生辛苦!」接著才與萬回春道:「當日萬先生驚鴻一瞥,身手敏捷,雖然令人印象深刻,但是萬萬沒想到,萬先生竟然就是鼎鼎大名的千葯門門主。有眼不識泰山,恕罪,恕罪!」萬回春道:「萬某不過是一個鄉野村夫,賤名何勞大人掛齒。大人不治我當日不敬之罪,對萬某已是天大的恩典,怎好再勞煩大人派人相邀?萬某惶愧無地,特來請罪。」

高智陽將手一擺,道:「江湖高人,義之所在,趨之若鶩,不須受朝廷禮節約束,不識朝廷命官更是無罪,請什麼罪呢?來人啊,給萬先生看座。」將萬回春冒犯自己的過失推給「不識朝廷命官」,算是給雙方有個台階下。

這時湯光亭才瞧清楚,左右兩排各有五張座椅,椅子前站著的人,自己都是曾見過的。原來除了像劉不信、康永疑、范忠義與甘俊之等四人之外,還有後來表態加入的徐鳳五,以及飛刀插滿一身鏢囊的邢小喜,都在這花廳之上。高智陽回到原位坐下,他的旁邊另外還有一張空的椅子。

那萬回春被領著在左首第二張椅子坐下,湯光亭沒有位子,只站在萬回春身後。眾人也紛紛跟著坐定。丁白雲是萬回春的徒弟,正也打算站到萬回春身後去,忽聽得高智陽喊住丁白雲,說道:「少莊主不坐在主人的位子上,弄得本官好像在這裡喧賓奪主,不是令人尷尬嗎,哈哈。」

丁白雲不知是否高智陽有意取笑,還是另有所指,一時手足無措。萬回春道:「白雲,你父親既不在此間,高大人又如此說了,為師給你做主,儘管上去坐便了。」丁白雲聽到萬回春如此說,心裡才略為踏實,道:「是。」趨步上前,與高智陽隔著茶几並肩坐好。

高智陽笑道:「真是太好了,在座各位,都是江北豪傑,宋室有各位齊心戮力,何愁天下不平?來來來,咱們大伙兒先干一杯,預祝日後合作無間,大公告成!」早有僕役托盤端著酒杯上來,一人一杯,連湯光亭也有份,另有幾名侍婢提著酒壺在一旁侍候,酒杯一空,立刻滿滿斟上一杯。

頃刻間,眾人連盡三杯。高智陽顯得十分歡喜,說道:「趁著酒菜還沒準備好,咱們先談談幾件正事吧,不過待會兒酒菜一上桌,只許聊風花雪月,越荒唐的獎賞越大,公事可一句也不準提,誰提了誰就充軍!」眾人哄堂大笑。

高智陽待眾人笑聲停歇,這才正色道:「上個月本官奉命捉拿南唐姦細,結果不幸功敗垂成。雖然如此,但當晉王爺得知後,卻未曾責怪本官。諸位可知是何故嗎?」張蒼松搶先道:「那是王爺體恤大人,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高智陽搖頭道:「事情交辦,成則成,敗則敗,豈有敗而言苦也。」張蒼松慚愧道:「是,全怪屬下辦事不力。」

高智陽忙道:「不,晉王爺既然沒有怪我,我也不會假傳聖旨,怪罪大家,推卸責任。不過王爺真正的用意,希望大家也幫我多擔待些。」

湯光亭只聽得萬回春左手邊,一個陰陽怪氣聲音說道:「我是個粗人,還請大人言明,康某這次保證不再失手便是。」湯光亭認得這個聲音,知道他是那個長得像鬼的康永疑。

高智陽道:「好,康先生快人快語。其實王爺的意思很簡單,他知道怪罪我們也於事無補,所以要我們將功折罪。」除了萬回春,丁白雲與湯光亭,其餘眾人盡皆點頭。湯光亭心道:「說來說去,你們還是想抓藍瓶。哼,別作夢了!」

丁白雲起身道:「這件事都要怪我,當日要不是……」高智陽阻止他,道:「少莊主莫要再舊事重提,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本官只想知道你現在的想法。」丁白雲道:「想我歸雲山莊,地處淮西江北,是大宋子民,正所謂國家興亡,匹夫有責。自此而後,高大人但有差遣,丁白雲無不凜遵。」高智陽道:「好,就等你這句話。」

湯光亭這才恍然大悟,心想:「原來如此,難怪他不跟著自己的父親,卻巴巴地趕來拜萬回春為師,原來根本不安好心。我說呢,這萬回春自從死了兒子,就好像天要塌下來似的,把一些武林同道也得罪了,這一次根本就是落荒而逃,若不是另有圖謀,怎麼還會有人想拜他為師?還好這事讓我知道了,再怎麼樣,我也不能讓瓶兒落在他們手中。哼,藉著一個瓶兒,就想鹹魚翻身,休想!」

高智陽道:「那就請丁少莊主跟大家解釋解釋,怎麼的一個辦法,能令武林天下歸心,又怎麼樣的一個辦法,可以彌補前過?」丁白雲道:「是。」

他緩緩走到眾人當中,接著說道:「其實辦法很簡單。現在天下紛亂,群雄割據,武林門派也因為戰亂,各自分屬幾個不同的小國。這種情況已經有一兩百年了,由於分開得太久,對於同一件事的看法就很難一致,長久以來存在武林中的倫常綱紀,也大都不復存在,為了一件小事而輕啟事端,打打殺殺,報復尋仇事件不斷。再加上還有因為國家的認同感不同,幫派間彼此攻打的事情也時有所聞。

「如此長久下去,影響所及,將是民生的凋弊,民不聊生,任誰也都沒有好處。及至我大宋皇帝登基,所向披靡,四夷賓服,眼見天下即將太平,中原武林亦當趁此時機團結統一,打下天下太平的基石,解民倒懸之苦。」

眾人見他長篇大論,此時才明白他早已與高大人有過商議,冠冕堂皇的言詞內容不是重點,接下來要辦的事,才是要義所在,果聽得丁白雲接著說道:「所以在下打算用歸雲山莊的名義,廣發天下英雄帖,為天下蒼生請命。」

眾人「哦」地一聲,交頭接耳,議論紛紛。坐在湯光亭對面,由上算來第二位的,是一個當天未出現在歸雲山莊的新面孔。湯光亭只見這人年約五十,長須及胸,嘴上蓄髭,雙眼如豆,彷彿閉著眼睛一般,這時忽然開口道:「眾所周知,這歸雲山莊的莊主乃是丁允中,可不是一個乳臭未乾的毛頭小子。這天下英雄接到帖子,懷抱希望馬不停蹄地趕到這裡與會,結果才發現上了大當。如此要談團結,促進武林和平,只怕正好引起反效果吧!」眾人中有人當場嗤嗤笑了出來。

丁白雲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但見他有如閉著眼睛說話,自己瞪他也算是白瞪了。

高智陽道:「孟先生說得也不無道理,但本官仍深覺得此法可行,只要方式稍微改變一下就可以了。這件事情,孟先生既能洞察缺失,相信必也有獨到的見解,不如便由孟先生與丁少莊主合計合計,看看有沒有解決的辦法。」眾人中人人想笑,但沒有一個人敢笑出來。那姓孟的神色自若,倒無半點尷尬。

萬回春道:「大人,白雲是我弟子,萬某亦當全力輔佐。」接著又道:「白雲,能夠得到晴天霹靂孟非凡孟前輩的指導,是你的造化,還不趕快謝過。」算是給丁白雲解套。那丁白雲會意,拱手行禮道:「請孟前輩多多指教。」

那姓孟的一聽到萬回春連名帶姓地道出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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