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回 金蟬脫殼

雙方說到這裡已是劍拔弩張,衝突一觸即發。早有高大人身旁的親兵看不過去,紛紛喝道:「大膽!」其中一個親兵更未經他的同意,便自行挺槍而出,與丁允中說道:「既然丁莊主想要以江湖規矩辦事,小的不自量力,想請教丁莊主高招。」

丁允中見對方居然讓一個小兵向前搦戰,不由對這個小兵多瞧了幾眼。只見他身長不過七尺,服色亦與他人無異,倒是神態自若,一付有恃無恐的樣子,令人印象深刻。丁允中見他年紀輕輕,算得上是一條漢子,不願以大欺小,便道:「丁某從不與無名小輩過招,既知不自量力,今日便暫且饒你無禮之罪。」那親兵哈哈一笑,道:「小的名叫范忠義,雖是小輩,卻非無名,只要莊主讓我三招,那也不算以大欺小!來吧!」身形一動,手中長槍隨之起舞,矛頭直指丁允中而來。

丁允中見他明知自己的用心,卻仍執意一斗,再見這招來勢洶洶,便即瞭然,心道:「原來身手如此,怪不得,怪不得。」大喝一聲:「好!」右足踏出,便往矛頭踩落。范忠義雙手一抖,槍頭往上昂了起來,卻見丁允中借力使力,一個鷂子翻身,從他頭頂躍了過去。

在場眾人大多久聞丁允中之名,卻不知他的身手究竟如何,趁此機會,都屏息以待,剛好可以瞧個究竟。只見那范忠義頭也不回,一個回馬槍便往後攢,丁允中身子一側,讓了開去。

那丁白雲站在一旁,不知何時已執刀在手,見對方派出一個小兵來挑戰父親,不覺氣憤填膺,罵道:「無知小輩,想要以小搏大,簡直痴心妄想,本少爺在此,先讓我陪你玩兩招。」說罷,掄刀便要加入戰團,忽然眼前黑影一閃,一個身影攔住去路,定睛一瞧,卻是剛才獨力排解和儀與徐家父子糾紛的甘俊之。

丁白雲怒氣未歇,道:「姓甘的,讓開,你擋住我的路了!」甘俊之道:「丁兄稍安勿躁,打架可有打架的規矩。」丁白雲怒火更盛,說道:「你們跑到我家裡來鬧事,又是什麼規矩?再不讓開,我連你一塊打。」伸手便往甘俊之的肩頭推去。甘俊之身子一側,竟將配劍拔了出來。丁鈴在一旁瞧見了,喊道:「哥哥小心!」她剛才瞧見甘俊之擊退徐鳳五的身手,深覺自己的哥哥頗有不如,怕他吃虧,當下不及細想,一個箭步,閃到甘俊之身後,作為腹背夾擊之勢。

甘俊之哈哈一笑,道:「丁家與那徐家,原是世交。」甘俊之與丁家本無嫌隙,只是他既然已經答應效忠宋廷,如此關節時刻,就不得做勢不表態。丁白雲怒道:「你說什麼?」右手翻處,第一招「並步亮刀」同時使開,甘俊之長劍遞出,刀劍相交,「當」地一聲迸出一點火花。甘俊之見對方力道不俗,隨口道:「好傢夥,一起上吧!」丁白雲道:「丁鈴,你下去!」丁鈴道:「哥!」丁白雲道:「我叫你下去,聽到沒有!」丁鈴見丁白雲意氣用事,只是道:「哥!」腳步並未移動。

與妹妹對話間,丁白雲已與甘俊之拆上了六七招。其實甘俊之先前大敗徐氏父子與和儀的手段高明,他當時也在一旁,豈有不知的道理。只是一來做兒子的實在無法眼睜睜地看著父親,親自動手打發一干小嘍羅,二來是自從拜不成薛遠方為師之後,心情大壞,追根究底,還都得怪這一批不速之客,不出手發泄發泄,實在難解心頭之恨。

不料甘俊之為他們出頭,丁白雲明知不是對手,仍偏逞血氣之勇,只想:他的年紀不過與自己相當,不過是拜對了師父,才能有這麼一身好武藝,大不了跟他拚了。果然十來招一過,但覺甘俊之劍法越使越快,到後來眼花撩亂,簡直瞧不清楚,隱約間聽到幾聲嬌叱,卻是妹妹丁鈴出手相助。

丁白雲想出言阻止,卻疲於奔命,全身汗如雨下,只想:「沒想到我丁白雲在這緊要關頭,竟然還得要靠妹妹出手相助,才能活命。」他愈想愈不甘心,心煩意亂之際,使刀愈急,頓時破綻大開。甘俊之是何等人物,長劍一抖,直指破綻,總算他不願在自己了解事實真相之前,傷了丁白雲,這一劍去勢雖急,功力卻少了五成。

眼見這一劍便要刺中丁白雲手腕,甘俊之忍不住叫道:「快撤刀!」丁白雲見狀,果真非撤刀不能解,但他鑽入牛角尖,只存心與對手一拼,對甘俊之的警告置若罔聞。丁鈴也瞧出厲害,急道:「哥哥!」伸掌向甘俊之背心拍去,使得是圍魏救趙之計。但她與甘俊之功力相差太多,速度上根本來不及。

眼見甘俊之的劍尖就要刺中丁白雲之際,說時遲,那時快,一道黑影搶了過來,「當」地一聲震開甘俊之的長劍。那甘俊之本便不欲傷了丁白雲,一邊順勢盪開長劍,反指丁鈴,以化解她的追擊,一邊退步收勢,以待來者。定眼一瞧,原來是丁允中左手持槍,倒轉槍頭替丁白雲擋了這一劍。再看那范忠義的手上空空如也,想必丁允中手中的槍,便是奪自他的兵刃。

只聽得丁允中冷冷一笑,用奪來的槍頭指著范忠義,說道:「小子,我讓了你有三十招了。」那范忠義毫不領情,說道:「老子不擅使槍,現在手空出來了,正好收拾你。」說罷身形一動,一對肉掌舞成一團黃光,便往丁允中身上招呼。

丁允中還了幾招,果覺他的速度與威力跟剛剛若判兩人,心想:「這人絕對不是一般的親兵侍衛,他們既然有備而來,只怕像這樣的高手,不只他一個。」他心分二用,往站在一旁的親兵一個一個瞧將過去,果見其中有幾個人神態自若,頗有幾分江湖中人驕傲不羈的神氣,甚至還有人不時露出冷冷的微笑,不自覺間,丁允中只感到手心滲出一絲冷汗。

丁允中心有旁鶩,頓時跟范忠義打得難分難解。這時高大人身旁的一個親兵,眼見范忠義一時半刻也拾奪不下丁允中,便開口說道:「大人,我們今天既然是來捉拿欽犯,又何必跟這些人講什麼江湖規矩?我們怎麼知道這丁老兒不是使用緩兵之計,故意與范忠義在這廳上打鬧開來,好讓下人掩護犯人從別的地方逃走?」

那高大人驚覺道:「若非張先生提點,我還差一點忘了。」轉身下令,留在丁府外的大隊人馬,包圍整個歸雲山莊,不得走漏任何一人。這回來拜壽的,仍留在這大廳上的其他眾人聽了,個個面面相覷,只怕惹禍上身。其中有幾個膽子大的,便說道:「高大人,我們幾個今天只是純粹來給丁莊主拜壽的,與什麼朝廷欽犯可沒相干,您把我們困在這裡,是什麼意思?」

高大人尚未答話,那姓張的已開口說道:「請大家儘管放心,只要今天各位兩不相幫,只待此事一了,我保證各位毫髮無傷。但在此之前,只好暫且委屈了!」話才說完,人群中閃出一個彪形大漢,扯著嗓子嚷道:「官字兩個口,愛怎麼說隨你,但要是你們存心刁難丁莊主一家,我姓齊的須饒不了你。」那姓張的見說話這人身長八尺有餘,體格魁梧,虎背熊腰,額高顴寬,粗眉大耳,說起話來中氣十足,穿著打扮頗有草莽之氣。

那姓張的說道:「這位是齊兄嗎?大名如何稱呼?」那姓齊的「嘿嘿」地一聲,朗聲說道:「老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齊大川就是我!要我像這班人一樣,遇到事情就躲起來做縮頭烏龜,連屁也不敢多放一個,要不了半個時辰,憋也憋死了。」人群中有人不服氣,說道:「喂!齊老九!你要強出頭只管請便,幹什麼把大家都扯進來?」更有人低聲說道:「那你現在屁放完了沒有……」話沒說完,聲音忽然斷掉,想必是有人將他的嘴給捂了起來。

那齊大川聽不出來後面那一句話是誰說的,不過前面那一句卻聽得清清楚楚,便把所有的怒氣全往前面說話的那個人身上發,怒道:「邢小喜,聽說你的飛刀百步穿楊,向無虛發。說什麼……這個,嗯:『關刀……羽為首,飛刀邢第一』來來來,老子偏不信邪,有種便下來跟老子比劃比劃!」那叫邢小喜的還是第一次聽到自己的飛刀,竟可與關羽的青龍偃月刀比擬,當真喜出望外,心想:「如果連齊老九這個老粗都知道我有這麼個渾號,看樣子我在淮西之地,還真的是混出名堂了!」當下說道:「齊兄若是知道厲害,那也不用比了,下回說話小心一點就是了。」

齊大川哈哈一笑,說道:「可惜呀,可惜……」邢小喜道:「可惜什麼?」齊大川道:「可惜你的飛刀沒法和人正面衝突,躲在背後放冷箭的功夫才是天下第一!」

話才說完,眼前兩道寒光閃至,齊大川明知他會出手,卻沒想到他竟然會說動手便動手,百忙中將身子一矮,兩柄飛刀一左一右,從他的頭頂髮髻掠過,相去不過數寸,便在同時,眼前又是一道白光激射而至,直朝他的臉面迎來,其勢已無法躲避,一咬牙,只得伸出右手去接。

那齊大川雖是荊湖鏢局的總鑣頭,往來大江南北,水陸通吃,說出來也算得上是號人物,但他會的不外是掄刀使槍,泅水鑿船這一類硬里子的武功,哪裡懂得像暗器飛刀之類,需要使巧勁,捏準頭的水磨功夫。只見他大手往前一抓,接著「嗤」地一聲,飛刀直接劃破他右肩的衣服,釘在他身後的柱子上。

原來邢小喜打算讓他當眾出糗,刻意算準了方位,先發兩刀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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