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後記 為萬世開太平

——不朽者努爾哈赤

在永恆的宇宙中,人的生命容或有長短壽夭之別,但是等到進入歷史的時候,生命的價值並不以他在人世的時間長短做為衡量標準,而是以他對全體人類的貢獻及影響來論定他的精神是否永垂不朽。

努爾哈赤只活了六十八歲,在全人類的「長壽榜」上,他的排名是非常落後的;但是,就「重要」和「影響」而言,卻絕對是超前的——在人類的歷史上,他絕對是一位「不朽者」。

而今,在瀋陽東部的「福陵」中,長眠著這位人類歷史上的偉大英雄、滿清王朝的開國英主,偉麗的建築同時代表著努爾哈赤一生的事迹與奮鬥精神,供人追思、憑弔與瞻仰、效法……

這裡本是一片廣大的丘陵,前臨波濤奔騰的渾河,後倚崗巒起伏的天柱山,蒼翠茂密的叢林和壯麗的山川一起組成遼闊的氣象;佔地十九萬五千平方米、費時二十二年才完工的陵寢聳立其中,所呈現的宏偉浩大的氣勢便更加令人嘆為觀止——宛如在陪襯著這一代開國英主的豐功偉業。

翻開史籍,回顧史事,努爾哈赤的事迹將如巨幅繪卷般的展開;他堅忍卓絕、奮鬥不懈的一生以及開創了一個新朝代的輝煌成就,留在歷史上的每一筆,每一畫,都是璀璨的。

西元一五五九年(明嘉靖三十八年),努爾哈赤出生於建州左衛——蘇克蘇滸河畔的赫圖阿拉;祖、父都是世襲的建州左衛都督、都指揮使,他是長子,下面還有四個弟弟;據清朝的官書記載,他十歲那年,生母去世,繼母待他不好,到他十九歲的時候,就給他一些微薄的財產,要他離家自立門戶;此後,他便靠挖人蔘、打獵、與來自關內的商人貿易以維持生活,也因此之故,他通蒙、漢等語文,能讀漢書,也知道些許明朝的情況,以及得以「出入李成梁府中」。

但,也有學者以為,努爾哈赤的祖、父為李成梁工作,雙方有秘密約定,於是以繼母不容為由,送他到李成梁府中,做為人質。

而無論真相如何,這個情形只維持到他二十五歲——這年是西元一五八三年,明萬曆十一年,慘變降臨在建州左衛。

事情緣起於尼堪外蘭說動明朝的遼東總兵李成梁引兵攻打古勒、沙濟兩城;戰爭發生時,努爾哈赤的祖父覺昌安、父親塔克世正在古勒城中,而與古勒城主阿太章京一起遇害。

努爾哈赤也成了俘虜,幸好李成梁的二夫人偷偷的放他逃走,這才九死一生的回到了建州左衛。

得到安全後,他開始聚集志同道合的朋友、族人,計畫為祖、父報仇;他先是去找明朝的邊吏質問殺死他祖、父的事,明朝自知理虧,給了他三十道敕書、三十匹馬,以及建州左衛都督、都督僉事加龍虎將軍的銜名表示歉意;但明朝整個對女真的政策是采分化、牽制、令其自相殘殺的策略,因此又把殺覺昌安、塔克世的過失推給了尼堪外蘭,要努爾哈赤自行找尼堪外蘭復仇。也許就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明朝的這個「挑撥離間」之計竟促成了女真各部落的統一——西元一五八三年五月,二十五歲的努爾哈赤,以僅有的祖、父遺留下來的十三副甲起兵,開始了他東征西討的歲月;為了追殺四處流竄、投靠各部的尼堪外蘭,他逐一的征服著當時分裂成許多小部族、一盤散沙似的女真各部。

在征戰的過程中,他多次負傷,多次遭遇困難,卻從不退縮,身上的傷痕和歲月一起逐漸增加,而英雄事業也一起逐漸擴大;他先是統一了建州鄰近各部,再開始并吞原先比建州強大的葉赫、烏拉、哈達、輝發這「扈倫四部」,以及北方的野人女真部——幾十年間,全部的女真部落都歸併到他的麾下,厚植了他誓師伐明的實力;同時,他又積極的與蒙古各部通好、結盟、聯姻,使友邦日多,旁顧之憂日少——一個新興的、日後將取代明朝的國家隱隱成形了。

而從一開始就跟隨著他起兵打天下的額亦都、費英東、何和禮、安費揚古、扈爾漢等人,也付出了極大的血汗與智慧,幫助他東征西討、開疆拓土、擴充實力;這五人後來被尊為「五大臣」,成為開國的重要功臣。西元一五八七年,明萬曆十五年,努爾哈赤在蘇克蘇滸河畔、巍峨的虎欄山東南修築了內外三層、樓台高聳的費阿拉城,並且營建宮室、稱王,也開始定國政、禁悖亂,戢盜賊、立下了法制;到了一五九九年,他命令額爾德尼和噶蓋兩位大臣創製了滿文。

其實,早在十二世紀初,滿族的先世女真就已經仿契丹文字創製過女真文字,通行於金代;但後來金為蒙古消滅,因此女真文字也隨之衰微,幾百年一過,早已無人能識;到了明末,女真的語言雖仍在使用,但文字卻借用了蒙古字通行,這樣當然有許多不方便的地方——努爾哈赤向臣子們明白的指出:「我國之言,寫蒙古之字,則不習蒙古語者不能知矣!」

於是額爾德尼和噶蓋兩人奉命創字,辛苦研究了好些時日之後,終於完成了創製滿文的使命;由於當時通行的文字是蒙文,這兩位文官精通的也是蒙文,因此,新創的滿文大致上是由蒙文演化而來,或一些形聲字直接借用蒙文;在外形上、文法上也類似蒙文,書寫的方法同為由上而下,由左而右,並為拼音文字;在文法上則較接近今日的西方文字,如動詞在後面、名詞有格、數的範疇,動詞有體、態、時、式等的範疇等等。而這些初創的滿文因為還沒有加上圈點符號,為有別於太宗時代,達海為補不足而增益的加上圈點的新滿文,而稱之為「老滿文」。

但儘管老滿文為草創文字,在達海增益之前還不算十分完備,滿族人卻從此有了配合自己語言的文字,各部落長更是大力推廣使用,使之在各部落間通行,日後乃成為各部落統一的基礎;而且努爾哈赤更下令文官們使用滿文記錄自古代口口相傳的史事,大量的翻譯漢文典籍,以便吸收漢文化,並廣令師傅們認真教授,以提升全民教育——直到今日,滿文版的滿族古代史、清實錄、本紀,乃至於翻譯自漢文的四書五經、史籍、甚或文學類的三國、西廂等書仍然可在庫藏檔案中尋見,而清代的許多文獻、檔案、詔書、廷寄、碑銘——莫不留存著滿文的痕迹,影響的深遠已經歷歷在目——到今日,回溯努爾哈赤下令創製滿文的決定,不由得令人對他的「遠見」佩服萬分!

到了西元一六一五年,努爾哈赤又完成了一項重要的創製,那就是八旗制度的創立。

八旗制度源出於早期女真人的狩獵制度——當時稱為「牛彔額真」,牛彔是「箭」,額真是「主」——同一族或同一村落的人出去打獵,每十人一組,以一人為首領,其他九人各交一枝箭給首領,以示聽命,因此稱首領為「箭王」,這種制度成為女真人的基本組織,而後從打獵發展到了戰爭,結合成極嚴密的組織;努爾哈赤便根據這個基本組織,發展出「八旗」制度;西元一六零一年,他以三百人編為一牛彔,設額真一名,並且以紅、黃、白、藍四種顏色的旗幟作為標幟,十四年後,因為征服的部落增加了許多,人口也增加了許多,因此擴編四旗為八旗;《清實錄》中記載著:「上既削平諸國,每三百人設一牛彔額真,五牛彔額真設一甲喇額真,五甲喇額真設一固山額真——初設四旗,旗以純色為別——至是添設四旗,參用其色鑲之,共為八旗。」

這段記載很明確的指出,到了一六一五年,努爾哈赤麾下已編組八旗;正黃、鑲黃、正紅、鑲紅、正白、鑲白、正藍、鑲藍;而每一固山額真所轄的人數已擴增到了七千五百人,軍隊的總人數已有好幾萬了,而且組織嚴密,紀律嚴明,到了戰場上當然也就百戰百勝了。

同時,這八旗制度並不只是軍事組織——在當時,滿族人全民皆兵,因此,八旗也同時成為行政、民政、家族、經濟——等等「無所不括」的組織;全國人民隸屬於八旗。日子一久,「八旗」便成了全國人民的精神中心和根深柢固的旗籍觀念——滿族人的籍貫不是地方而是「旗」——而且人人以旗籍為根為榮。

時到今日,滿族人依然以旗籍為根為榮,也正是這個制度成功的一個明證!

文字、軍事、法制各方面的制度既已確立,女真各部也大致統一,蒙古則因結親而友好,這樣,國家的規模已經初步完成了——早在一六零三年的時候,努爾哈赤已經移居赫圖阿拉老城,並擴大建築了赫圖阿拉大城;到這時,幾乎一切都成熟了。

西元一六一六年,努爾哈赤在赫圖阿拉建元稱汗,他的稱號是「英明汗」,年號「天命」,國號「後金」。這一年,努爾哈赤五十八歲,身上已經滿布刀槍劍戟各種傷痕的他,以一種堅毅果敢的精神和腳步帶領著他的子民走上了一個新的紀元。

天命三年,努爾哈赤以「七大恨」告天,起兵誓師伐明,揭開了此後無數次戰役的序幕;幾年之間,他每戰皆捷,勢如破竹,逐一的佔領了遼東的重要城池,撫順、清河等相繼而下;不但俘獲了大批人畜財物,而且領土大增,國力已經非常強大了。

面對這樣的局勢,明朝當然不能不聞不問,於是召集了號稱五十七萬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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