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路殺

暗殺哈思虎的兇手赫然是龍敦和薩木占!

從哈思虎的幾個從人口中的描述,努爾哈赤約略推測了一下當時的情形:龍敦和薩木占商定了毒計之後,派人去請哈思虎到龍敦家裡赴宴,不疑有他的哈思虎只帶了少數幾名從人就上路了;走到了半路上,忽然聽到不遠處傳來了幾聲慘叫,哈思虎便命從人去察看究竟,自己留在原地等消息;然而就在他獨自立在路旁等消息的時候,一群早已埋伏在路旁的偷襲者從他的背後放出了冷箭……

得到了這個判斷的結論後,憤怒得兩眼幾乎冒出火來的努爾哈赤立刻帶著武器飛身上馬,一路狂奔,衝到龍敦家中去找他理論。

誰知這一趟卻撲了個空,龍敦的家裡空空如也,不但沒半個人影,連像樣點的東西都搬了個精光。

「這廝準是猜到我們會來找他……」額亦都恨聲的罵著:「好個狡猾的東西!」

「逃也沒有用,我一定會抓他回來,給哈思虎抵命!」

努爾哈赤咬著牙,說著,他一拳打在牆上;他的力氣大,這一拳竟把泥草砌的牆打出了一個洞來。

額亦都的一腔怒火也因為龍敦的逃跑而沒處發泄,一看努爾哈赤把牆打出個洞來,自己也跟著揮拳往牆上打去;兩個人於是一拳又一拳的猛捶著牆壁,不多時就把一扇牆打得泥屑四飛、木柱斷裂,整個的倒了下去;牆一倒,屋頂也跟著坍塌了下來,「嘩」的一聲,一間屋子倒成了一座廢墟。

兩人搶在屋倒前跑了出來,附近的鄰人已經有不少聞聲跑來圍觀了,一看是他兩人毀屋,就沒什麼人敢多話,唯有努爾哈赤的一個族叔棱敦出來打圓場,邀請兩人到他家中去坐。

因為想向他打聽龍敦的下落,努爾哈赤也就接受了他的邀請。可是,棱敦的本意卻是勸告努爾哈赤:「快回家去吧!你們兩個人單獨在外頭實在太危險了——現在有很多人想要殺害你呢!先殺哈思虎就是讓你少掉一個幫手——龍敦對大家說,你已經打了好幾次勝戰,打下了好幾座城,實力越來越強,若不趁現在殺掉你,將來,所有的城都會被你吃掉的;有好些人信了他的話,都跟他去了,你可要小心點呀!」

聽他說得誠懇,努爾哈赤對這個老好人生出了由衷的感謝,於是他說:「謝謝你告訴我這些——但我卻不是個膽小怕事的人,龍敦和薩木占合謀,殺了我的妹夫,我不會放過他們的;請你告訴我,龍敦他逃到哪裡去了?」

看他的態度堅決,棱敦也知道是勸不過他的了,於是只好告訴他:「龍敦臨走沒有很明確的說他要到哪裡去,但他同時還帶了好些人走,看樣子,他是去了薩木占那兒了!」

努爾哈赤冷笑道:「我會去找他們的!」

棱敦連忙搖著手勸告他:「依我看,薩木佔至少已經聚集了好幾百人馬了,你千萬別隨意闖了去!」

努爾哈赤淡淡的說:「你放心,我不會逞匹夫之勇的——我會帶著幾百人馬去的!」

說著,他向棱敦道謝、告辭;在回家的半路上,他的心中已經開始盤算著攻打薩木占的諸般事宜了。

回家後,他先去看了看尼楚賀;傷心欲絕的尼楚賀除了哭泣以外還是哭泣,怎麼勸都不肯稍停,更不肯吃喝;大腹便便的札青已經臨盆在即,卻不放心的寸步不離的親自守著她;努爾哈赤看她哭得臉頰、眼睛都已經凹了進去,想到她才新婚不久就做了寡婦,自己心裡也是一陣陣的發酸,更說不出什麼話來安慰她,默默的陪著她坐了一會兒,也只好退了出去。

哈思虎的喪事當然是必須立刻處理的,他並不以外姓為嫌,將哈思虎的屍體陳放在自己的家中,置備了棺木,選了上好的冠履衣服為他入殮,並且舉行了隆重的葬禮。

開弔的時候,沾河寨的常書和揚書兄弟聞訊趕來弔祭,幾個人一會面,回憶起不久前和哈思虎並肩作戰,攻下了圖倫、甲版這幾座城的往事,心中都湧起了無限的感傷;再一看尼楚賀原本如花的容貌,因為這件事的打擊而變得憔悴不堪,氣氛中的哀傷又平添了許多;在這種情況下,反倒是努爾哈赤不想讓每一個人的心情都沉陷在低調中,特意的想了些其他的話題來分散大家的注意力。

因此,喪禮過後,他立刻就向大家提出了攻打薩木占的計畫;果然,在「為哈思虎復仇」的前提了,每一個人的情緒都積極了起來,而且越談越激昂憤慨,恨不得立刻就去找龍敦和薩木占拚命……

這一談便直談到半夜才因為得出了結論而結束,各自就寢;可是,卻不知怎的,努爾哈赤的頭一就枕,就覺得眼前好像有人影,睜開眼仔細察看,卻什麼也沒有;努爾哈赤心中生疑了:「該不會是哈思虎的魂兒回來了吧?」

他索性披衣而起,燃了燈,看個究竟,這才明確的認定,不是哈思虎,是有人在他的屋外,月光照著那人,將身影映在窗紙上,因此他覺得眼前有人。

於是,他悄悄的出了房門,繞到窗外去,赫然發現那人竟是揚書。

揚書似乎是在出神的沉思,一個人動也不動的立著,連努爾哈赤走到了他的身後,他都毫無所覺。

努爾哈赤拍了一了他的肩膀問:「怎麼一個人在這兒發獃?在想些什麼心事?」

揚書被這一拍,拍得驚嚇得猛然一顫,回過神來一眼看見努爾哈赤,還沒說話臉卻先紅了起來;努爾哈赤看他神色有異,越發的目不轉睛的看著他,揚書本來就長著一張娃娃臉,臉色發紅心事就更掩藏不住;支吾了好一會兒,才像是鼓足了勇氣似的以一種堅定而堅決的態度對努爾哈赤說:「我是要向你提出請求——請把尼楚賀嫁給我吧!」

這下輪到努爾哈赤嚇了一跳了,他一點也沒有料想到,揚書在他的窗外站了許久,心中所想的竟是這件事;他驚訝得幾乎說不出話來,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正色的問:「這是你考慮了很久之後才做下的決定?」

揚書點點頭道:「是的。」

接著,臉上一紅,小聲的說:「她曾為我縫補新袍上的裂縫,我也願為她縫補失去丈夫的裂縫——我會好好待她、好好照顧她的!」

努爾哈赤定定的看著他,他圓圓的娃娃臉上流露著真摯的情意,看得努爾哈赤心中一熱;沉默了一會兒,他緩緩的吐出了一口長氣來說道:「我只有這一個親妹妹,從小就最疼她——哥哥和丈夫是兩種不一樣的親人,能給她的也是不一樣的疼愛和照顧;我當然希望她既有哥哥、又有丈夫——但她現在剛遭喪夫之痛,要她願意再嫁,恐怕不是三、兩天的時間呢!」

揚書道:「不要緊,我有耐心等。」

努爾哈赤點點頭對他說:「那就好——你有空的時候不妨去陪陪她,等到適當的時機,我會出面處理的!」

說著,他拍拍揚書的肩膀,露出了一個已經消失了多日的微笑,對他說:「我誠心的祝福你們!」

兩人並肩走回屋裡去,第二天,努爾哈赤伺機把揚書求親的事告訴了札青,要她得便時勸導尼楚賀再嫁;札青聽了,出了一會神之後告訴努爾哈赤:「怪不得——這事我悶在心裡好一陣子了,往常揚書見了妹妹,總會無緣無故的紅起臉來,原來是心裡喜歡她……」

聽了這話,努爾哈赤並沒有任何反應,沉默了一會兒之後就走開了,可是心裡卻五味雜陳得令他分不出是什麼滋味了——已經有許久的時間,心中沒有想到過「情」這個字了,可是這下子,竟因為尼楚賀、哈思虎、揚書三個人之間的微妙關係,牽動了他心中深埋已久的思念。

他想起了雪兒,想起了那段形影相隨的日子,繾綣、惆悵和仇恨一起湧上了心頭,再一次的令他痛苦不堪,過了許久才逐漸的忍了下去,重新把這一切的感覺鎖進心底去。

「為哈思虎報仇才是當務之急……」他的理智提醒著自己:「抓到那兩個兇手以後,珍珠的心才勸得過來!」

他了解尼楚賀的個性,現在她不吃不喝的終日啼哭,只有抓到了兇手才能使情況稍為改善;於是,他派出了兩個小組的人手,一組去打聽尼堪外蘭的情形,一組則負責偵察龍敦和薩木占的情況。

另一方面他也加強建州左衛的防備——龍敦和薩木占是什麼手段都使得出來的人,他一點也不排除他們會先發制人的來偷襲建州左衛的可能。

果然,在他還沒有準備好出兵攻打龍敦和薩木占之前,意外的事情又發生了。

是四月里的一個夜裡,他因為一向睡得晚,這夜又因為和舒爾哈齊一起核算建州左衛現有的人口、牲畜的數目,乃至於預估在夏季這一季的市圈貿易中,能夠出售多少物品,有多少收入,能換回多少物品的問題,他明確的指示著舒爾哈齊:「人蔘、鹿茸這種東西,漢人都拿來做補品,我們自己卻沒什麼用處,多賣些給他們不打緊的;牛羊、獸皮也可以多賣一些,馬匹就不要賣了,打仗用得著的,我們自己都還唯恐少了呢!絲綢那一類的東西,只能給女人做做衣服,沒什麼太大的用處,盡量少買——要多買的是生鐵,那是打造武器一定要用的,要想盡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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