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九章

四十八個小時之後他才獲得康涅狄克州周柏林市警局的回覆。在這段時間,格蘭特大部分都在努力從漢普思得處的女士搜集進一步的消息,設法讓她親口說出事實真相。但他努力地剋制自己,等待適當時機到來再好好對付她,相信不久便能明明白白將她的謊言一一拆穿。

一切都等待接到報告書之後。

收到報告果然證明一切的等待都是值得的。

格蘭特從頭到尾一口氣看完後仰頭大笑。

「如果等一下有事情找我,」他對威廉斯警官說,「直接到薩默塞特館找我。」

「是,長官。」威廉斯遵命地說。

格蘭特注意到威廉斯異常的嚴肅模樣——威廉斯不太放心格蘭特丟下他單獨一人——突然問他想起了一些事。

「對了,威廉斯,哈洛德小姐很希望能見見你。她要我找機會哪天帶你一起跟她吃頓晚飯。」

「我? 」威廉斯的臉瞬間紅透了,「為什麼? 」

「她看上你了,她要我安排一天你有空的日子見面。

我有預感這個禮拜六會有一個慶功宴,不如我們找瑪塔一塊來慶祝。星期六你有空嗎? 「「嗯,星期六我通常都會和諾拉去看電影,如果我執勤,她就會和她妹妹珍一起去看。我想就叫她這禮拜和珍去看電影好了。」

「如果讓她知道你是和瑪塔·哈洛德共進晚餐,諾拉一定會跟你吵著離婚。」

「才不會。她會等我回家後問我瑪塔·哈洛德穿什麼樣的衣服。」新婚不久的威廉斯說。

格蘭特打電話問瑪塔這禮拜是否有空跟他和威廉斯一起吃飯,之後便前往薩默塞特館繼續忙碌。

當天晚上他不再輾轉反側,反倒像個天真的小孩一樣睡去,因為這樣明天就可以快一點到來。明天,所有的零星證據統統會完整地集合在一起。

如果有一處出錯,當然很可能就會破壞整體。但他堅信絕對不可能出錯。從熄燈後到睡著之前他仍想著莎卡鎮上那些人的事情。等到明天那一小角的證據揭發出來後,就會讓大多數人感到快樂起來,特別是華特;之前眾人對他投射的懷疑眼光日益加深:而艾瑪·蓋洛比則成功地保護好伊莉莎白。伊莉莎白呢? 一定大大鬆了一口氣。費奇小姐也會同樣感到鬆口氣,但他覺得她同時也會有些難討。不主寸她當然可以把情感抒發在寫作上,敘述於傳奇故事的文章里。

托比則會找特殊理由為自己慶祝,格蘭特邊想邊笑,而索吉·羅道夫會感到欣慰極了。

對希拉斯·衛克里來說則沒有絲毫影響。

他想起瑪塔描述萊斯里和伊莉莎白在一起時有多「親密」( 「天造地設的一對,」

她說——但是她絕對不知道到底有多「天造地設」!)。等到明天真相大白之後會不會讓伊莉莎白無法承受? 他不希望會如此。其實他還滿喜歡伊莉莎白·蓋洛比的,但願她並不是那麼地在乎西爾,反而能對證實華特無罪感到快樂、舒坦。瑪塔還說了什麼? 「我覺得華特一點都不了解伊莉莎白,反倒是萊斯里·西爾比較了解她。」

真不可思議,瑪塔對西爾與伊莉莎白之間的關係竟然了如指掌。) 不過也沒什麼大不了,格蘭特這麼想,華特不了解伊莉莎白,但他卻非常肯定伊莉莎白對華特的事可是一清二楚,這點可是維繫彼此婚姻幸福的基礎。

他在睡夢中想著,男人若娶到像伊莉莎白·蓋洛比這麼完美、聰慧又可愛的人,值不值得為她捨棄自身的自由。

他憶起自己一次次的愛情——大多數都是完全地奉獻——想著想著意識漸漸飄向遠處,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但他清晨醒來第一件事只想到一位女子,在漢普思得的女子。當他還是一名乳臭未乾的小子時,也從來都不曾像今天早上這麼渴望飛奔到荷里道去。剛下巴士他心裡仍驚魂未定,在前往荷里道的途中,他甚至還發現自己的心怦怦跳個不停。除了平時的體能運動外,格蘭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這麼強烈的心跳感覺了。

都是女人惹的禍,他心想,都是女人惹的禍。

地處偏僻的荷里道灑滿了陽光,這裡是如此地寂靜,甚至連昂首闊步的鴿子都顯得過於喧鬧。九號是一棟兩層樓的房屋,二樓顯然已改建成工作室。門牌上有兩個門鈴按鈕,旁邊的木製標籤上顯示樓上為「莉·西爾」,樓下則是「納特·甘塞奇:藝術裝飾品」。

格蘭特心裡好奇是什麼樣的「藝術裝飾品」。他伸手按了樓上的按鈕,接著聽見下木梯的腳步聲來到門前。門開了,她就站在眼前。

「西爾小姐嗎? 」他聽見自己這麼說。

「我是。」站在陽光下的她看起來既鎮定又迷惑。

「我是刑事調查部的探長格蘭特。」他注意到此時她顯得更加不解。「因為諸事繁忙的緣故,我的同事威廉斯警官曾在一個禮拜前代我前來拜訪。但如果方便的話,我很希望能親自跟你談談。」

當然一定得方便,你這個笨蛋,他心裡暗想,並對自己急速的心跳感到氣憤。

「當然可以,」她靜靜地說,「請進,我住在樓上。」

她把身後的門關上,然後帶他經木梯來到二樓的工作室。一股濃郁的咖啡香——上等的咖啡——瀰漫了整個房間.她邊走邊說,「我剛好在吃早餐。最近我跟一個報童談妥一宗好交易,他每天送報時順便為我帶麵包過來,剛好當我的早餐。不過我多煮了很多咖啡,要不要喝一杯,探長? 」

在蘇格蘭場里大家都說格蘭特有兩大弱點:第一是咖啡,第二還是咖啡。這咖啡的味道聞起來好極了,但是他知道自己並不是過來跟莉·西爾喝咖啡的。

「謝謝你,不過我剛喝過。」

她替自己又倒了一杯,格蘭特留意到她並沒有絲毫緊張的神色。都是女人惹的禍,他發現自己竟然開始欣賞她:如果她能是我的工作夥伴該有多好。

莉長得高高瘦瘦,頗具骨感美,而且看起來很年輕。

她把頭髮編成似頭飾般的辮子,身著墨綠色呢絨家居服,有點類似瑪塔的那件;修長的雙腿更加增添了她高雅的氣質。

「你長得跟萊斯里·西爾的確十分神似。」他說。

「大家都這麼說。」她輕描淡寫地答道。

他四處走動打量房裡懸掛的蘇格蘭畫作。它們都是屬於傳統畫作類的正統印象派,但卻有一股強烈的自信,狂怒吶喊著,幾乎要從畫里跳出來。它們並不只是裝腔作勢,而是主動發動攻勢。「聽著,我是塞凡! 」塞凡大吼著,看起來比身後的山峰更突出更詭異。庫林藍紫色的城牆襯托著慘白的曙光,顯露出桀驁不馴的堅毅。

甚至連克李松平靜的水流都顯得傲慢自大。

「在這裡住得還習慣嗎? 」格蘭特問道。他隨即發現這樣問似乎太冒昧,便又接著說,「蘇格蘭西部的氣候總是比較潮濕。」

「這個季節不會,現在正是一年裡天氣最宜人的時候。」

「在飯店住得好嗎? 聽說那裡的人有時比較粗魯。」

「我沒有住飯店,我都直接睡在車上。」

真機靈,他心想,真夠機靈。

「你只想跟我談這些嗎? 」

他並不趕時間。她給他帶來這麼多的麻煩,這個女人。他不急,有的是時間跟她磨。

他把目光從畫作移到書架上一排排的書,並檢視所有的書名。

「你似乎偏好奇異事件類的題材。」

「奇異事件? 」

「喧鬧鬼怪、大批水棲動物和聖跡之類的東西。」

「我相信藝術家都往往偏好特殊的事物,不管是怎麼樣的表現方法,不是嗎? 」

「你好像沒有任何有關異性裝扮癖的東西。」

「你為什麼想到這個? 」

「你知道這個名詞吧? 」

「當然知道。」

「這不讓你感興趣,對不對? 」

「我知道相關主題的文學作品並不很多,活頁文選或是《世界新聞》都不曾有相關的書籍。」

「你應該出這方面的專門著作。」

「我? 」

「你喜歡奇特的事。」他緩緩地說。

「探長,我是個畫家,不是作家。此外,現在的人根本看不起女性海盜。」

「海盜? 」

「你不覺得他們簡直就像海盜、軍人或水手嗎? 」

「你的意思是菲比·海瑟這樣的人破壞了形象? 我可不覺得,這種事情已經漸漸充斥整個社會。不久前在葛羅斯塔夏爾有位女士過世了,她負責搬運木材和煤礦的工作足足有二十年之久,甚至臨終前負責醫治她的醫生都沒發現實際上她根本不是男人。前陣子我也親自處理過一個案子,一位住在倫敦郊區的年輕男子犯下一宗盜竊案,生活正常、人緣也不錯,還是一名撞球高手,專在某個俱樂部工作,女朋友是當地的美女;結果在體檢時竟然證實他明明就是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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