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章

「要不要我載你回威克翰? 」羅傑斯問格蘭特,但格蘭特說不用,他自己的車停在磨坊屋附近,可以自己走過去開車。

瑪塔在狂風的黃昏中出來迎接他,並挽著他的手臂。

「沒找到? 」她問。

「沒有。」

「進來取取暖吧。」

她默默地走在他身邊,進屋後倒了一大杯威士忌給他。風聲被厚厚的牆壁擋在屋外,屋子裡像昨晚一樣安靜、溫暖。廚房裡傳出陣陣咖哩香味。

「聞出我幫你準備了什麼嗎? 」

「咖哩。其實你沒有必要為警局的人準備東西吃。」

「在英國美麗的春季里結束一天的工作後,咖哩會是你最需要的食物。當然你也可以選擇回到白鹿旅館享用普通的周日晚餐,冷罐頭牛肉、兩片馬鈴薯、三顆甜菜和一片枯萎的萵苣葉。」

格蘭特聽了之後不禁打了個寒顫。白鹿旅館的周日夜晚簡直是一片死寂。

「而且明天我就不能幫你準備晚餐了,我必須回到倫敦。我實在受不了繼續待在磨坊屋。我會一直待在倫敦,直到排演《鬱悶心情》為止。」

「能有你在這裡陪伴我等於是救了我一命。」格蘭特說道,他把口袋裡美國方面送來的報告書拿出來,「請你看一看,告訴我你覺得有什麼線索。」

「沒有,」看完後她說,「沒有線索,不是嗎? 」

「我不知道。我第一次看的時候似乎察覺出一絲不對勁。」他再度陷入迷惑中,隨後他又把它收起。

「等你也回到倫敦之後,」瑪塔說,「請介紹威廉斯警官給我認識。你也可以找個晚上大家一塊吃飯呀? 」

「當然。」格蘭特高興又頑皮地說,「為什麼突然對陌生的威廉斯感興趣? 」

「嗯,事實上有兩個不同的原因:第一,有小聰明看出華特.懷特摩爾實際上是『膽小鬼』的人,的確值得認識認識。第二,今天我惟一看見你露出愉悅的神色,便是當你跟威廉斯警官通電話的時候。」

「哦,那件事! 」他說道;之後他告訴她班尼·史考爾、《看守人》和威廉斯的優點等事。他們一起享用了愉快的周日晚餐,瑪塔也敘述《看守人》劇評的誹謗故事,直到他準備離去之前,瑪塔才問他既然搜尋西爾並沒有結果,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明天早上我會在莎卡鎮整理一些資料,」他說,「然後回倫敦向長官彙報。」

「然後呢? 」

「我們再開會決定接下來應採取什麼行動。」

「我懂。等你一切都忙完之後別忘了打電話給我,而且等威廉斯警官有空時別忘了替我安排跟他見個面。」

他一邊開車,一邊想,真了不起,真是了不起。沒有疑問,沒有暗示,沒有女性好尋根究底的毛病。她認定現狀的態度還真具男子氣概,也許正是因為如此獨立才讓男人感到害怕吧。

他回到白鹿旅館之後打電話回警局查看是否有什麼消息,還隨手翻翻吊在餐具櫃旁的菜單,看看瑪塔猜測的項目準不準( 她忘了燉大黃和乳蛋糕,下次一定告訴她) 。

這是最後一晚睡在這個小房間里。聖經里的文字看起來沒什麼指望,不過世界末日就要來臨倒是真的。現在的家庭主婦已經不再做這類東西了,大家現在什麼東西都用容器裝,這樣的休閑方式反倒不存在了。

不,實際上當然並非如此。實際上是她們閑暇時不再織綉彩色毛線經文了,大家都去欣賞丹尼·明斯基的表演,花一二便士找娛樂。試問這類娛樂方式和做無聊的紫色十字綉比起來,哪一種對舒解一天的疲勞更具實質作用? 他看看那些經文,然後移動燈的位置,讓陰暗的影子把它們完全遮住,然後把記事本拿出來放在床旁邊。

早上他付了房錢,假裝沒看到旅館老闆驚訝的眼神。

每個人都已經知道打撈工作沒有結果,大家也知道從河裡撈上來的衣服碎片這塊碎片有許多種不同的傳說) ,因此老闆實在無法相信蘇格蘭場竟然會在這個節骨眼撤離,除非真有不為人知的秘密線索? 「您還會再回來嗎,先生? 」

「過一陣子吧。」格蘭特仔細端詳他的反應說道。他實在不喜歡自己的名字被貼上失敗者的那種恥辱感。

之後他前往崔寧莊園。

晨間的氣息透露出一種安慰氣氛,沒有一絲風,好似在輕輕地微笑著。樹葉上閃耀著光芒,路面在陽光照耀下冒著蒸氣。「高興一點,親愛的。」英國的春天對著它迷醉、顫抖的信徒說道。

汽車低沉震顫地滑過斜坡朝崔寧莊園開去。他向下看著山谷中的莎卡聖瑪麗鎮心裡想著,三天前一切都不過只是瑪塔閑聊時說出的事情,現在竟然駐足在他心中揮之不去。

老天爺似乎告訴他,這不會是永遠無解的問題。

到了崔寧莊園,迎接他的是艾狄絲。一看到他,她的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有好一會兒,直到他要求帶他去見華特。她帶他到異常冰冷的書房裡,直到華特出現才救了他一命。

「請到客廳來」他說,「那是我們的起居室,而且那裡有火爐。」格蘭特心中不悅地想,他只是為了自己的舒適著想,完全沒有尊重客人的本意。華特的確給人這種感覺,他仔細地觀察著。

「我今天就要回倫敦去,」格蘭特說,「在向上級長官報告之前我還有一些疑問必須追查清楚。」

「請說。」華特看起來非常緊張,似乎整晚都沒睡。

「我上次問你有關你的羅許密爾河之旅時,你說你已在預定的郵局裡拿了信。」

「是的。」

「但是星期一沒有任何信件,那麼想必你是在星期二、星期三拿到的。你還記得這兩天有沒有任何西爾的信? 」

「探長,我當然記得,西爾從來就沒有任何信件。」

「從來就沒有? 你是指西爾待在崔寧莊園的這段時間嗎? 」

「就我所知並沒有。伊莉莎白也可以告訴你,她負責所有的來信。」

怎麼可能忽略絲毫訊息,他心裡暗想。

「連銀行或飯店往來信件也沒有? 」

「就我所知並沒有。說不定他刻意這麼做。有些人就是不喜歡收到信。」

這倒有可能,格蘭特便沒有繼續追問。

「另外有關每天的電話記錄。」他問,「你星期天晚上從湯斯朵爾打電話,星期一晚上從卡佩爾,星期二從星期五街,那星期三是在哪裡打電話呢? 」

「在佩特哈區的公用電話亭。我們原本打算在那裡露營,但是那個荒廢的工廠看起來有點可怕,我想起更遠處有個掩蔽的處所就在河流往南流的地方,所以我們便前往那裡。」

「你跟崔寧莊園回報的是在這裡露營。」

「對,我也已經跟你說過我們是在這裡露營的。」

「我知道你們的確是。我可不是故意找你麻煩。現在我想知道你們在佩特哈區打電話的時候,到底誰跟誰交談過? 」

華特想了想,「嗯,是我先打給費奇小姐,因為一向都是她負責等電話,接著輪到西爾跟她說話。之後是艾瑪姨媽——蓋洛比太太——她跟西爾講了一陣子,最後是我跟蓋洛比太太說話並結束通話的。伊莉莎白因為村裡有事沒有過來聽電話,因此星期三晚上沒有人跟伊莉莎白講過電話。」

「我知道了,謝謝你。」格蘭特略做停頓,接著又說:「你現在準備好要告訴我星期三晚上有關你的——爭執事件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了嗎? 」正當華特吞吞吐吐時,格蘭特又問:「你不願意說是因為關係到蓋洛比小姐嗎? 」

「我不希望她卷進這個事件里。」華特說。格蘭特不禁猜測,他這句陳腔濫調顯然是英國人慣有的說辭,絕非真正重情感的表現。

「我再聲明一次,我只是想探聽有關萊斯里·西爾更詳細的資訊,不是想定你罪。所以,我再問你一次,剛剛你所說的,除了保護蓋洛比小姐之外,有沒有任何矇騙我的事情? 」

「當然沒有,真的只是為了伊莉莎白·蓋洛比小姐。你這麼說真是無聊透頂。」

格蘭特冷笑,「懷特摩爾先生,警官們在警校受訓的第三年早已經學習清楚判斷什麼是無聊事。如果你不願意在你的記錄中多加一宗無聊事項,你就說話小心點。

對我來說,這句句可都是充滿智慧的談話呢。」

「根本毫無智慧可言。那天晚上西爾的心情本來就不太穩定。」

「不穩定? 沮喪嗎? 」格蘭特心想,那當然,我們總不必在這個節骨眼考慮西爾自殺的可能性吧! 「不是。他的情緒異常不穩定,在河邊他開始挖苦我——說我配不上我的未婚妻伊莉莎白之類的事。我一直刻意轉開話題,他就是不斷要提起,一直到我忍不住發火。

他開始列舉他知道而我並不知道的關於伊莉莎白的所有事情,還不時炫耀地提及某件事,然後說:『我打賭這你一定不知道。「』」是好的方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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