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

「我現在還不想在莎卡鎮露面。」格蘭特在他們開出威克翰時這樣說,「還有別的路到岸邊嗎? 」

「一般來說,只有一條路。那是一條鄉間道路,從莎卡鎮到他們露營的地方大約一英里。我們可以走從威克翰到克隆的大路穿過田野到那裡,會比較快。或者可以回頭走另一條路到佩特哈區,然後下車從堤岸走過去,大概走四分之一英里路就會到達他們停留的地方。」

「我想就走大路穿過田野吧,這樣可以親眼看看那條小路是什麼模樣。佩特哈區是個什麼樣的地方? 」

「只是個村莊,什麼也沒有。只有一幢荒廢的磨坊和幾間以前工人住的小屋。

這也是懷特摩爾和西爾會步行到莎卡鎮喝酒的原因。」

「我懂了。」

經驗老到的羅傑斯這時從車子里拿出一張一英寸大小的調查地圖,開始看了起來。他們眼前的田野,在格蘭特那雙城市的眼睛看起來,跟剛剛離開威克翰時所見的都差不多。可是這個當地巡官卻說道:「我想,他們應該是在對面。沒錯,我們現在在這裡,他們在那裡。」

他把這個簡圖給格蘭特看了一下,威克翰到克隆這條路貫通南北,西邊是羅許密爾河,被山谷擋住了,東北邊則是連接威克翰的路。他們現在所處的位置,剛好是這條河轉一個大彎所形成的河床地,在它剛開始轉彎的地方,就是懷特摩爾和西爾搭帳篷的地方。在山谷更遠處的河道彎回去的地方,則是莎卡聖瑪麗鎮。他們的營地和莎卡鎮都在河的右岸,於是它們之間便形成了一個三角洲。

當這三個人越過第三道田壠的時候,四周的田園景色突然開闊起來,整個羅許密爾河谷區域在他們眼前蔓延開來,就像羅傑斯的地圖上標示的一樣一目了然。遠方的羅許密爾河宛如一條深綠色的圍巾纏繞在眼前這片翠綠的田野上,另一邊是一群一群聚集的小屋與農圃,那是樹影叢叢的莎卡聖瑪麗鎮。再往南走的那個小鎮則是佩特哈區。

「這附近的鐵路在哪裡? 」格蘭特問。

「最近的鐵路在威克翰,也就是說這附近沒有火車站。

這條鐵路穿過從威克翰到克隆那條大路的另一頭,完全沒經過這邊的村子。「「這條路線有很多班次巴士嗎? 」

「哦,是的。你該不會懷疑那個傢伙是搭上巴士走了吧? 」

「我只是不放過任何可能而已,畢竟我們對這傢伙一無所知啊。我得承認任何情況都有可能。」

羅傑斯帶著他們走過長長的斜坡來到岸邊,河流轉向西南的地方有兩棵大樹矗立在岸邊成排的截了樹頭的柳樹中間,那是一樁高大的柳樹和一棵大枯木。枯木下泊了兩條獨木舟,旁邊的草地上還能看到被人踩踏過的痕迹。

「就是這裡了。」羅傑斯說道,「懷特摩爾先生的睡袋鋪在那棵大柳樹下,西爾則睡在枯木那邊,那樁枯木的根部有一個大窟窿把他擋住了,這大概就是懷特摩爾沒有發現西爾未歸的原因。」

格蘭特走到西爾鋪睡袋的那邊,然後看了看河水:「這邊的水流情況如何? 如果他的腳被這些樹木的根絆住了,然後一頭栽到河裡去,結果會怎樣? 」

「我承認羅許密爾河是一條可怕的河,岸邊滿是坑洞,河裡處處有暗流,河底則是一大堆爛泥巴。可是西爾會游泳,起碼懷特摩爾是這樣說的。」

「他意識清醒嗎? 」

「非常清醒。」

「那假設他是在無意識的狀況下掉到河裡了,你們會去哪裡打撈他的屍體? 」

「從這裡到莎卡鎮之間吧。這要看實際雨量的大小。

最近很少下雨,所以你可以看到水位很低。可是他們說星期二的時候湯斯朵爾那邊下了一陣雷陣雨,所以羅許密爾河現在看來還像股水流。「「我懂了,那些帳篷現在到哪裡去了? 」

「懷特摩爾把它們帶回崔寧莊園了。」

「我想,西爾隨身帶來的東西應該都還在崔寧莊園吧。」

「希望如此。」

「我看我今天晚上也順便看一看那些東西吧。如果其中有什麼有趣的東西,或許在這之前也早就不見了。可是我們可以在裡面找些蛛絲馬跡。西爾和莎卡鎮的居民有沒有過什麼特別的交往呢? 」

「嗯,我聽說,幾天前的一個晚上,曾經有一個跳舞的傢伙把滿滿一杯啤酒潑在他身上。」

「為什麼? 」格蘭特問。他對他說的「跳舞的傢伙」一點也沒有辨識上的困難,因為瑪塔是莎卡鎮最忠實的播報員。

「他對西爾不太理會托比·圖利斯的殷勤感到憤怒,他們這樣說。」

「西爾真的是這樣嗎? 」

「不,如果所有說法都是真的。」羅傑斯說。他焦慮的臉龐鬆弛下來,露出了片刻的愉悅神情。

「所以圖利斯應該不會很喜愛他吧? 」

「也不一定。」

「我想你大概也沒時間去搜集太完整的線索。」

「沒錯,其實我們一直到昨天傍晚稍早些時候,才發現這可能不是一件普通的失蹤案。之前我們只做例行的打撈與搜尋,等我們發覺事情好像不那麼單純的時候,馬上就向外界尋求協助,把你請來。」

「我很高興你求救得快,這對證據已遭破壞的案情非常有幫助。好啦,我想在這裡我們也不能做任何事。現在我們最好回威克翰,我要接手這個案子。」

羅傑斯載他們回到白鹿旅館,離開前還一再地向他們保證,如果有任何問題他一定會盡全力幫忙。

「真是個大好人。」當他們爬到旅館頂樓房間的時候格蘭特這樣說。這是一個鋪著羊毛毯、貼著花朵圖樣壁紙的房間。「他應該在蘇格蘭場才對。」

「這會不會是個同性戀案件呢? 」威廉斯問。他選了兩間房中較小的一問。「這可真是個英格蘭的草原謎團。你覺得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呢? 長官。」

「我不知道什麼『草原謎團』,不過憑直覺這是一樁設計巧妙的案子。這一刻你好像知道怎麼回事,下一刻又感到一無所知。一個老魔法師故布疑陣的把戲。你見過一個女人被鋸成兩半嗎,威廉斯? 」

「見過幾次。」

「你不覺得在這裡面好像能嗅到一個被鋸女人的氣息嗎? 」

「我的鼻子沒你那麼靈,我能嗅到的是一種非常古怪的案情。一個英格蘭春天的夜晚,一個年輕的美國人竟然在村子距離河邊一英里的地方失蹤了。你真的認為他掉到河裡淹死了嗎,長官? 」

「我無法推斷任何他會無故失蹤的原因,不過,或許懷特摩爾可以。」

「我想他會很緊張地拚命想吧。」威廉斯諷刺地說道。

可是說也奇怪,懷特摩爾竟然一點也不為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傷腦筋。相反,他對這件事好像有點不以為然。他說這件事太荒謬了,他覺得西爾一定是隨他自己的性子去了。這麼說卻與事實出入太大了:西爾是很高興,他有一樁樂觀其成的賺錢生意放在眼前,他是如此狂熱地投注於他們共同合作的這本書里,實在很難讓人相信他就只是一時興起走了。

晚飯後,格蘭特來到崔寧莊園。他很機智地想到崔寧莊園在星期五華特廣播日的晚餐一定很晚,於是他便事先送口信問華特是否方便跟他見面,除此之外他並沒有透露他此行的目的,一直到他們面對面交談為止。

華特·懷特摩爾給他的第一印象,比他想像中老一些;他很想知道他是不是比星期三看起來更蒼老。格蘭特想,他看起來很迷茫,很無助。他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而這事並不屬於他所理解的世界。

然而當格蘭特向他表明身份時,他表現得很鎮定。

「我早就在等你了,」他拿出煙來,「當然我所說的不一定是你,只是上級單位指派的代表。」

格蘭特問他有關他們整個羅許密爾河之旅的經過,想讓他暢所欲言;你只要讓一個人盡情說話,他就會逐漸失去防衛性。懷特摩爾抽煙抽得很用力,可是講話卻相當自在。在他就要說到他們星期三到天鵝酒吧的情景時,格蘭特岔開了他的話題。

現在就問那天晚上的情形還太早了。

「你不太知道關於西爾的事,是吧? 」他指出,「在羅思的那個派對之前你聽說過這個人嗎? 」

「沒有。不過這不奇怪,攝影師到處都是,就和記者一樣平常,沒有道理一定得聽說過他。」

「你難道沒想過他可能不是他自己告訴你的那樣嗎? 」

「沒有,當然沒有。我是沒聽過這個人,不過伊斯登·迪克生小姐卻知道他。」

「伊斯登·迪克生小姐? 」

「我們當地的一個作家,她寫童話故事,同時也是個電影迷。她不僅知道他是誰,她還有他的照片。」

「照片? 」格蘭特驚喜地說道。

「在一本電影雜誌上,我沒親眼見過,是有一次她來這裡吃晚餐時說的。」

「她來吃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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