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格蘭特剛剛才從罕普夏回來,他在那裡了結完一樁很不愉快的自殺案件。他的心還停留在那個事件中,他不斷地思量著當初如果從不同角度看事情,是否就會有不同結果。他一邊聽長官說話,一邊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直到一個熟悉的名詞突然在他耳邊閃過,他才全然回過神來。

「莎卡聖瑪麗鎮! 」格蘭特說。

「怎麼了? 你知道那地方? 」布萊斯停下他的話問道。

「當然,我沒到過那兒,不過我知道那個地方。」

「為什麼這麼理所當然? 」

「那是個藝術賊窩之類的地方,有很多外來知識分子之流聚集在那兒,希拉斯衛克里住那兒,瑪塔·哈洛德住那兒,拉薇妮亞·費奇也住那兒。還有圖利斯在那兒也有棟房子。怎麼,你說誰失蹤了,該不會是托比·圖利斯吧? 」他滿懷希望地問道。

「很可惜不是。是一個叫西爾的傢伙,萊斯里·西爾,好像是個年輕的美國人。」

這時候格蘭特腦海中閃過可馬克·羅思家擁擠的派列走廊的畫面,然後一個記憶中的聲音響起,「我忘記帶喊話筒來了。」原來是那個漂亮的年輕人失蹤了。

「歐佛錫爾那邊請求我們協助調查,倒不是因為這是什麼難纏的大案件,反而是因為這案子太簡單了。他們認為周旋在那些名人間調查很棘手,我們來做可能會上手些。如果有什麼逮捕行動,他們也希望是由我們這邊來進行。」

「逮捕行動? 你是說他們覺得這是個謀殺案? 」

「我知道他們有一套合理的推論,你不必這麼大驚小怪。據當地巡官的說法,他們已經鎖定一些特定名單,他們連名字都告訴我了。」

「什麼名字? 」

「華特·懷特摩爾。」

「華特·懷特摩爾! 」格蘭特大力地呼了一口氣說道,「怪不得他們這麼緊張。

華特·懷特摩爾! 他對西爾做了什麼會被這樣懷疑? 」

「他們也不太清楚。他們只知道在失蹤之前,他們兩人曾經有過一些口角。好像是說華特·懷特摩爾和西爾剛剛一起做了一趟羅許密爾河的獨木舟之旅,然後……」

「獨木舟? 」

「沒錯,特技表演的一種。懷特摩爾打算寫書,西爾這傢伙則負責圖片。」

「所以說他也是個藝術家! 」

「不是,他是個攝影師。他們每晚都在外面露營,星期三那天晚上他們正好在離莎卡鎮一英里外的河岸露營。

那天傍晚他們兩個到莎卡鎮的酒吧喝酒,懷特摩爾後來很早就離去了,有一點不悅,這是個警訊。西爾則一直呆到酒吧關門,後來大家看著他往河岸走去,之後就沒人再見過他了。「「這個失蹤案是誰報的案? 」

「懷特摩爾第二天早上報的案。他醒來時發現西爾的睡袋是空的,他沒回來睡覺。」

「從星期三晚上離開酒吧後他就再沒見過西爾嗎? 」

「沒有,他說他回去就睡了,中間曾經醒來過,但他理所當然地認為西爾已經回來睡了,就倒頭又睡。太暗了,他什麼也看不到。一直到早晨的陽光照進來,他才發現西爾根本沒回來。」

「我想大家一定認為他掉到河裡了吧。」

「沒錯,全威克翰的人都去河裡打撈屍體。可是他們說從卡佩爾到莎卡聖瑪麗鎮的那段流域是很糟糕的一段,滿是泥沼。最後他們一無所獲。」

「我一點都不驚訝為什麼他們不想碰這個案子。」格蘭特諷刺地說道。

「哦,不,這是一樁精心設計的案子,除了意外之外沒有任何真正的線索。不過——有一個很大的關鍵點。」

「華特·懷特摩爾! 」格蘭特說道,「你知道嗎,這個推測太荒謬了。一個熱愛小兔子的人怎麼會去殺人? 」

「你難道沒在報上看過,就是那種人才容易犯謀殺罪。」他的上司振振有詞,「無論如何,這個案子交給你了,利用你的關係好好地去這個你的藝術賊窩查查,直到水落石出為止。你最好先找輛車吧,威克翰那邊說搭車到克隆換車還要步行四英里。」

「很好。我想帶威廉斯警官一起去,行嗎? 」

「你是要他開車還是幹嘛? 」

「不是。」格蘭特溫和地說道,「因為他熟知一切辦案程序。如果到時候你有什麼緊急事找我——任何時候——威廉斯可以繼續查下去,不會中斷。」

「你可真會替你在車上打瞌睡找借口啊。」

沒錯,格蘭特正是以此作為交換條件。他隨即起身去找威廉斯。他喜歡威廉斯,也喜歡和他一起工作。威廉斯看上去和他形成互補:塊頭很大,臉紅通通的,動作很慢。除了晚報以外,他什麼東西也不看。一旦打起獵來,他身上那種獵狸的特質卻無人匹敵,甚至沒有一隻站在地鼠窩前的獵狸能比威廉斯對獵物更有耐性、更頑強。「我真不喜歡讓你站在我後面! 」在他們多年的合作中,格蘭特不止一次這樣對他說。

相反,對威廉斯而言,格蘭特的一切都是閃亮而渾然天成的。他對格蘭特有一種崇拜的感情,並且毫無敵意地羨慕著他;威廉斯不是一個有野心的人,也從不貪圖別人擁有的東西。「你真不知道你有多幸運,」威廉斯曾經這樣跟他說過,「你看起來一點也不像警察。不像我,我只要走進一家酒吧,裡面的人只看了我一眼便在心裡想:」條子! 「換成是你,他們頂多覺得你是個便裝軍人,對你一點戒心也沒有。對我們幹這一行的來說,這真是佔盡優勢啊。」

「可是你身上也有我沒有的優點啊,威廉斯。」格蘭特有一次這樣對他說。

「你指什麼呢? 舉個例子來聽聽。」威廉斯不可置信地說。

「你只要說聲『抓起來! 』,人們就嚇得都跑了。可是當我說,『抓起來! 』,他們卻只是看看我,然後說,『你以為你在跟誰說話啊? 」』「上帝保佑,長官,」

威廉斯這時說道,「你根本不用說『抓起來! 』,你只要眼睛盯著他們看,他們就開始收起包準備跟你走了。」

格蘭特聽了大笑,他說:「我下次試試看,看有沒有用! 」但他還是很享受威廉斯對他的這種英雄崇拜,同時他更珍惜威廉斯身上的可信賴感與他可愛的固執。

「你收聽華特·懷特摩爾的廣播節目嗎,威廉斯? 」當威廉斯開車載著他走在一條顛簸的路上時他這麼問道。

「不能說聽過,我並不是那種田園型的人。在那裡出生並長大是一個遺憾。」

「遺憾? 」

「是的,你曉得那種日子有多無聊。」

「希拉斯·衛克里的嫌疑比華特·懷特摩爾大。」

「我不知道希拉斯那小子是誰,不過我覺得一定不是華特- 懷特摩爾乾的。」

他想了一下。「他是個正派人士,」

他說,「想想羅許密爾河之旅。」

「我正在想。」

「我是說,他其實可以和他姨媽留在家裡,然後再開車出去找他書里需要的田野資料,羅許密爾河又不是很長。可是他卻大費周折地弄了個獨木舟,鄭重其事地準備這趟旅程。」

說到華特的姨媽,這又讓格蘭特想到另一個問題。

「我猜你從不看拉薇妮亞·費奇的小說吧? 」

「不看。不過諾拉看。」諾拉是威廉斯的太太,安琪拉和蕾歐娜的媽媽。

「她喜歡嗎? 」

「她愛死了。她曾經說只要有三樣東西,她就可以過得很舒服了:一是熱水瓶,一是四分之一磅的巧克力,還有就是一本新的拉薇妮亞的小說。」

「如果拉薇妮亞不存在,我們似乎怎麼也應該去創造一個出來。」格蘭特說。

「一定會大賺一筆。」威廉斯說,「懷特摩爾是她的繼承人嗎? 」

「是她的法定繼承人,不論在任何情形下。可是又不是拉薇妮亞失蹤。」

「沒錯。究竟華特對西爾那傢伙有什麼不滿呢? 」

「可能他對這種半人半神的傢伙本來就不喜歡吧。」

「你說什麼? 」

「我曾經見過西爾一次。」

「你見過他! 」

「一個月前我在一個派對上和他說過話。」

「他長什麼樣? 」

「一個長得真的很好看的年輕人。」

「哦。」威廉斯若有所思地說。

「不對。」格蘭特說。

「不對? 」

「美國人。」格蘭特毫不相干地說。這時他又想起了那個派對,便又說道,「我想起來了,他好像對伊莉莎白·蓋洛比很有好感。」

「誰是伊莉莎白·蓋洛比? 」

「華特的未婚妻。」

「是她? 得啦! 」

「先不要下結論,等到有更進一步的證據再說。我實在無法相信華特·懷特摩爾會生氣到把人打死再扔到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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