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天火 第十章 炸藥桶上,峰迴路轉

短短半個時辰,雙喜就做出了三桌豐盛的菜肴。

殺了一頭豬,豬全身都是寶,瘦肉切片和鹹菜炒在一起,肥肉熬油炒青菜,半肥瘦的用朝天椒炒成回鍋肉,內臟則拿料酒浸泡後,燴入泡椒泡菜旺火爆炒。至於豬血,加點鹽,凝結之後煮成湯。

菜不多,但每道菜都是大盤裝著端上來,滿獨院都飄揚著一股誘人生津的香味。

三張桌子都擺在了繡球樓外的獨院里。

馬大帥、胡金強、謝鎮長自然坐在一桌,加上六個省城來的官員、記者作陪。三姨太玉婉罹患臉疾,不便迎客,她的飯菜由雙喜單獨盛好,送進了繡球樓里。

胡金強這次到秀溪鎮來,根本沒進繡球樓里與玉婉會面。說實話,他也不想看到玉婉頭戴面紗的模樣。一看到玉婉,他就會想到面紗下令人噁心的膿包,忍不住想要嘔吐的慾望,所以還是能避就避吧。

五個省城來的大學教授與三個縣城來的安保隊員坐在第二桌。剩下一桌,則是另外四個安保隊員,與安路、謝依依。

獨龍只是秀溪鎮里的鐵匠,沒資格上桌。但因為他是雙喜的哥哥,所以幫著傳傳菜,遞遞盤子。這也正合獨龍之意,他只想躲在暗處監視胡金強的動靜。

馬大帥的情緒不是很高,胡金強想方設法阿諛奉承著,想要討馬大帥的歡欣。

獨龍拎著一瓶秀溪鎮自釀的高粱酒,送到主桌去的時候,恰好聽到胡金強壓低聲音對馬大帥說:「大帥,一會兒吃完飯,到繡球樓里坐一坐吧,我準備了緬甸出產的上好煙土。那滋味啊,不品嘗一下,還真是沒法形容。」

馬大帥似乎蠻感興趣,耷拉著的眼皮睜開了一點,爆出一道精光。

獨龍不禁暗忖,難道胡金強是想把馬大帥哄進繡球樓里,再引爆炸彈嗎?如此說來,那麼炸藥應該是埋在繡球樓的地基里了。但這樣做的話,只怕連三姨太玉婉也會同時在爆炸之中罹難。

不過,這樣也說得通,反正胡金強早就把玉婉當作了累贅。而且一旦連胡金強的三姨太也死於突發的「天火白日逆襲」,即使省城方面或軍隊方面有人懷疑,也說不出話來。

真是一箭雙鵰的好計策。

獨龍停止思考,抬起頭,恰好看到妹妹雙喜端著一盤剛炒好的農家臘肉,送到主桌來。

雙喜朝哥哥眨了一下眼睛,放下了盤子,一股濃香頓時滿溢桌面。

馬大帥禁不住誇了一聲雙喜的手藝,雙喜笑眯眯地說:「這臘肉是謝鎮長送來的,他老人家看到只殺了一頭豬,擔心菜不夠,所以才送來了自家做的臘肉。」

謝鎮長送臘肉的時候,就偷偷給了雙喜一塊銀元,請他在胡縣長和馬大帥前為他美言幾句。這塊銀元正是花到了刀刃上,馬大帥也端起酒杯,敬了謝鎮長一杯酒。

雙喜則轉身離開,而獨龍卻留意到,妹妹離開的時候,似乎在胡金強的身後留下了一點什麼東西。仔細一看,竟是幾根胡蘿蔔。

這丫頭,留幾根胡蘿蔔在胡金強的身後,是什麼用意呢?獨龍百思不得其解。

秀溪鎮自釀的高粱酒真是美味,很快就有一位來自省城的大學教授不勝酒力,忍不住想嘔吐。這位教授赤紅著一張臉,詢問雙喜茅房在哪裡的。雙喜猜出教授想要嘔吐,於是鐵青著臉,語中帶氣地嘟囔:「繡球樓里住的都是女人,你在茅房裡吐了,還不是得由我過一會兒來收拾。你想吐,還是到院子外面找片樹林去吐吧!」

這位教授也覺理虧,於是轉過身,跌跌撞撞地向獨院的黃銅大門走去。

酒席開始的時候,因為擔心鎮里人看熱鬧,所以胡縣長吩咐雙喜鎖上了黃銅大門。而這位教授要外出嘔吐,雙喜也只好跟著來到黃銅大門,替教授打開大門。

當門剛一打開,門軸轉動,突然門邊傳來「啪」的一聲。那位教授定睛一眼,才看到不知哪個鎮里頑童將一個灌滿水的豬肚放在了門軸外。當門被推開的一剎那,那個豬肚被壓破,裡面的水都飛濺了出來,同時發出一聲悶響。

在門外,系了二十多匹馬,全是院內這一干人等從省城和縣城分別騎來的。其中有兩匹馬,似乎拴得不是特別牢,聽到這聲悶響後,竟突然受了驚。一匹馬撒開丫子,朝黃銅大門沖了過來,頭頂在大學教授的胸膛上,把他撞到在了地上。而另一匹馬則踏著教授的身側,晃晃悠悠地衝進了獨院。

「砰」,又是一聲悶響,還有一股薄薄的硝煙從門外湧起——大概是一顆鞭炮被某個頑童點燃了吧。

闖進獨院的那匹馬更是嚇了一跳,長嘶了一聲,然後揚起前蹄。

院子內正在吃喝的人們,頓時目瞪口呆地望著闖進門的這匹馬。

馬大帥畢竟是軍旅出身打過仗的人,他揚眉瞟了一眼那匹馬,只冷冷說了一聲:「那是誰的馬?快牽到門外去。」說完後,便埋頭繼續喝酒。

見馬大帥如此,胡金強也只好假裝淡定地繼續坐在馬大帥身邊,巍然不動。

而這時,那匹闖進院內的馬突然抬起頭,朝著胡金強疾速奔跑過去,同時埋下了頭。當它衝到胡金強身後的時候,馬頭正好撞在了胡金強的後肩上。

「啊——」胡金強發出一聲慘叫,跌倒在地上,頓時沒了知覺。

而那匹馬,則自顧自地埋下頭,從地上銜起了什麼東西,咀嚼了幾下,吞進了肚子里。

雙喜悄悄走到獨龍身邊,以極低的聲音說道:「灌滿水的豬肚,是我放在門軸外的,鞭炮也是我偷偷在那馬屁股後面放的。哥,你一定不知道吧,其實馬最喜歡吃的東西,並不是青草,而是胡蘿蔔。」

「呃……」獨龍這才明白,原來雙喜是利用有人開門的時候,引爆灌滿水的豬肚。當然,門外拴住那兩匹馬的繩子,一定也是雙喜偷偷解開的。聽到爆竹聲,馬受驚後,衝進獨院里,看到胡金強身後的胡蘿蔔,便飛奔過去吃,同時撞暈了胡金強。

既然胡金強暈倒了,而且一時半會醒不過來,那麼他也就沒辦法再點燃導火索。

雙喜這丫頭,真不知道她是怎麼想到這辦法的。

獨院內頓時一片大亂,那七個縣城來的安保隊員立刻圍在胡金強身邊,想要喚醒他。

安路是西醫師,他分開眾人,翻開胡金強的眼皮看了看。其實,安路一眼就看出,胡金強只是被撞擊休克,休息一盞茶的工夫,就應該可以醒過來並恢複平常。但他也知道,千萬不能讓胡金強醒過來,否則說不準什麼時候胡金強就會引爆繡球樓地底的炸藥。

於是安路故作嚴肅地說道:「看來病情不輕,你們快把他送進繡球樓里,我回我的小屋裡,去配點強心針。」他又指著一個安保隊員,說,「呃,我的小屋鑰匙,還在你們手裡呢!」

那個安保隊員趕緊把鑰匙交了出來。

而馬大帥看眼前變成這種情形,而且他帶來的一位省城大學教授,也被馬撞傷了,所以他也無心再留下來享用繡球樓里的上等緬甸煙土。馬大帥站起身來,揮了揮手,大叫:「你們幾個大學教授都留在這裡,協助安醫師給那個受傷的教授療傷。剩下的人,都跟我一起回省城去!」

說罷之後,他便大搖大擺領著省城來的官員和記者,出來黃銅大門,跨上馬,朝馬屁股給了一鞭子,朝著省城方向絕塵而去。

安路也不禁鬆了一口氣。雖說馬大帥為了天火殘餘的事到秀溪鎮來,最終無疾而終,但安路起碼能夠保證自己父母在省城馬大帥的府邸里是安全的。

胡金強比想像中醒來得更快。馬大帥騎著馬的背影還沒從長街盡頭消失,胡金強就醒來過來,且神志清醒,除了背部有點疼痛之外,並無其他任何不適。

當胡金強得知馬大帥已經離開後,臉色頓時變得非常難看。他狠狠地瞪著黃銅大門,死死咬著牙齒,眼珠子都差點從眼眶裡迸出來了。

看他的懊惱表情,安路更加確信,胡金強一定是準備於今天引爆繡球樓地底的炸藥,而謀殺的目標正是省城的馬大帥。不過,現在最好的時機已經錯過了。想再等來這般時機,不知又得等到何年何月。

不管怎麼說,繡球樓地底的炸藥暫時不會再引爆了。

那個被馬撞傷的大學教授也醒了過來,被同伴扶著上了馬,然後慢悠悠地離開了繡球樓。

半個時辰前,繡球樓的獨院里還熱熱鬧鬧的,可現在卻死氣沉沉。

恢複了體力的胡金強站了起來,招呼他那七個安保隊員,準備策馬回省城去。雙喜丫頭走到胡金強面前,低聲問:「胡縣長,你老人家難得來一次秀溪鎮,不去看望一下三姨太嗎?」

胡金強沒好氣地說道:「看什麼看?男人當以事業為重!你留在繡球樓里替我給三姨太說一聲就行了,我還得去辦大事!」說完後,便出了黃銅大門。

安路忍不住吁了一口氣,心道總算是送走了一尊瘟神。

而這時,獨龍卻走到他身邊,說:「我聽妹妹說,她今天上午開門時,看到一個胡縣長的安保隊員,把一個包袱放在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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