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天火 第八章 兩路人馬,危機四伏

在繡球樓的客廳里,三姨太玉婉戴著面紗坐在紅木椅上,冷冷望著廳內的一干人等:錢霄、安路、獨龍、謝依依與雙喜。

她剛從睡夢裡被雙喜叫醒,聽說是錢霄這個猥瑣男人再次拜訪,心裡便不免有些煩躁。

但既然安醫師都同意了,又有手帕交謝依依、雙喜丫頭的胞兄鐵匠獨龍在場,她也不好以「孤男寡女不方便獨處一室」為理由拒絕。

玉婉倒也想看看這次錢霄又能玩出什麼花樣?

錢霄從衣兜里取出了一根黑色的麻線,麻線上每隔一定距離,就用白墨畫了一個白點,如墨斗一般——這應該是用來量尺寸所使用的線尺吧。

然後錢霄示意,請玉婉取下頭戴的面紗。

作為西醫師,安路見過玉婉沒戴面紗時的容貌,所以早就有了心理準備。而獨龍和謝依依則是頭一次見著玉婉那可怕的一張臉,不由得同時倒吸了一口涼氣。謝依依下意識伸出手,緊緊挽住了獨龍的胳膊。

錢霄則面無表情抬起雙臂,將麻線綳直,在三姨太玉婉的額頭上繞了一圈,然後看了一眼麻線上的白墨刻度。他並沒發聲讀出白墨刻度顯示出的尺度,只是默默記在了心裡。

量完額頭後,錢霄又分別量玉婉眼睛處、鼻尖處、嘴唇處、下顎處的臉型橫向周長。

接著錢霄又調轉麻線,由縱向衡量玉婉左耳、左眼、鼻尖、右眼、右耳處的臉型縱向周長。

量完之後,錢霄微微一笑,客氣地對三姨太玉婉說道:「好了,最多再過五天,我會送一張完美無缺的面具到你手中,讓你恢複以往沉魚落雁般的美麗相貌。」

說罷之後,他轉身飄然而去。

客廳里剩餘的眾人,不由面面相覷,臉上寫滿說不出的恐懼。

七月十一,清晨,雨停了。當第一縷陽光透過小窗戶,溫暖的光斑移到硬邦邦的小床上的時候,安路就醒了過來。

這是一個陽光明媚的日子,但安路卻知道,對於許多人來說,今天將會是冰冷到極點的一天。

昨天深夜,錢霄在繡球樓里為三姨太玉婉衡量完臉型,留下一句話後,就獨自離去。剩下的人,更是無話可說,只好各自告辭。獨龍陪著謝依依回了謝鎮長的家,而安路則回到了小屋中。儘管窗欞上的風鈴整整一夜再沒響起過,但他卻輾轉反側,怎麼都睡不著,直到凌晨,才漸漸入睡。

下床後,安路伸了個懶腰,隨便梳洗一番後,走出了小屋。

當他剛一出門,頓時就愣了神。

在小屋外的空地上,也就是繡球樓的黃銅大門外,停著好幾匹馬。馬旁立著幾個人,其中一人,身著玄色絲綢短衫,正蹲在地上埋頭凝視著什麼東西,其他人則站在一邊抽煙閑聊。

雖然隔得很遠,但安路立刻就認出蹲在地上的那個人,正是人稱胡縣長的西陵縣縣長鬍金強。而另外幾個人,則是安保隊里最厲害的人物。

安路留意到,胡縣長此刻蹲著正凝視著的東西,正是昨夜安路與獨龍合力在地面上鋪設的連接有風鈴的釣魚線。

胡縣長怎麼也來到秀溪鎮了?張師爺不是在回去通報的路上,慘遭斬首之禍了嗎?

哦,昨天夜裡錢霄也說過,就算他不回省城,馬大帥的人馬也會趕到秀溪鎮來。這本來就是一個設好的局,一切早已安排妥當,哪怕有人在暗地耍花招,這個局也會如契合好的齒輪一般,繼續轉動下去,沒人能夠阻止。

胡縣長那邊自然也是如此,他早就知道那有著「馬」與「皇」字樣的天火殘餘,昨天會在秀溪鎮里出現,就算沒人回去通報,他也會依照安排,於今日帶著手下來到這裡。

胡金強也看到了安路,立刻揮了揮衣袖,把安路叫了過來。他指著地上的釣魚線,微笑著說:「安醫師,我真是沒看錯你,你果然聰明啊!如果我沒猜錯,釣魚線的另一頭,一定連接著一個鈴鐺?」

「不是鈴鐺,是風鈴……」安路答道。

「嗯,風鈴啊,不錯不錯,讀書人果然不一樣啊,做個這樣的機關,既能完成我交給的任務,又能不影響休息。安醫師真是年輕有為啊。」

胡金強的心情似乎很不錯,看樣子,一點也沒受三姨太被毀容、二姨太離奇失蹤的影響。

安路腦子一轉,立刻想給錢霄使點壞,於是故意皺皺眉頭,壓低聲音,把昨夜錢霄夜訪繡球樓的事說了出來。

沒想到聽完之後,胡金強只是冷笑一聲,說:「錢霄這小子,總有一天會死在女人身上。哼,不乖乖聽龍天翼的話,卻半夜跑到我的三姨太家裡來……還好是你們幾個人看到了,如果換作其他人見著了,這裡又得死不少人!」

安路不由嚇了一跳,他聽明白了胡縣長的言下之意,背心頓時滲出一片濕答答的冷汗。

按照龍天翼的安排,錢霄原本昨天應該回省城去向馬大帥通報天火殘餘的事,絕對不可能出現在秀溪鎮。幸好自己也算是胡縣長的人,父母又和馬大帥交情頗深,而且多多少少也算這個局的關聯著,就算目擊了錢霄昨天夜裡待在秀溪鎮里,也不至於被滅了口。

而謝依依,她是謝鎮長的女兒,又是三姨太玉婉的手帕交,而獨龍則與她關係很不一般,所以應該也不會被列入滅口名單。

要是換鎮里其他人見著錢霄,那可就慘了。馬大帥授意設下的局,豈容旁人破壞?他本來就是這裡的土皇帝,有人又有槍,有土又有田,在省城還有商鋪產業,誰又敢惹他?

胡金強捋起玄色絲綢短衫的衣袖,瞄了一眼手腕上戴的洋表,然後站起身來,道:「時辰不早了,過不了多久,馬大帥就會親自帶著人馬來到秀溪鎮。我得趕緊讓雙喜丫頭把繡球樓的客房收拾出來,這秀溪鎮里就只有繡球樓還見得人,馮老闆的小酒館接待一下龍隊長和錢霄還勉勉強強,要是請馬大帥入住,那可就差強人意了。」

哦,這次果然是馬大帥親自帶著人馬到秀溪鎮來,他老人家果真對那天顯異象的天火殘餘看重得緊。

胡金強使了個眼色,手下一個安保隊員立刻離開高頭大馬,走到黃銅大門前,伸手要去叩門。

而安路也注意到,這位安保隊員剛才站著的地方有一匹馬,馬鞍上掛著一個黑布包裹著的包袱,包袱皮已經濕了,裡面似乎有什麼烏黑的液體滲了出來。

這是胡金強卻突然朝安保隊員叫了一聲:「且慢!」然後他走到馬匹邊,解下包袱,轉過頭來對安路說:「這東西可不能拿到繡球樓里去,嚇著三姨太事小,要是讓馬大帥的人馬見著了,那可就糟糕了。」

安路有點納悶,包袱里裝著什麼東西?為什麼不能讓馬大帥的人馬見著了?

他正疑惑,卻聽胡金強又說道:「安醫師,你把這個包袱放到你的小屋裡去吧,我想馬大帥的人應該不會進你的小屋。」

雖然心懷疑竇,但安路還是乖乖聽話地走到胡金強身前,接過了包袱。

掂了一下,這包袱不輕不重的,摸了一下,安路頓時變了臉色。

表面軟軟的,卻有一些凝結的硬塊,還有隱隱的血腥氣味滲出了包袱皮。看包袱的大小,裡面裝著的,一定是一顆人頭吧?

安路頓時想到了張師爺那具缺失了人頭的屍身。

難道包袱里裝著的,就是張師爺的人頭?

應該就是這樣的,張師爺死在了去縣城的官道上,而胡金強又是沿官道從縣城趕到秀溪鎮來的。一定是胡縣長和他的安保隊員們,在來秀溪鎮的路上找到了張師爺的頭顱。

可為什麼不能讓馬大帥的人馬看到這顆張師爺的頭顱呢?

安路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他拎著裹有人頭的包袱,走向自己的小屋時,卻聽縣長鬍金強突然一字一頓對他說道:「安醫師,別怪我沒警告你,你千萬別揭開包袱看裡面是什麼東西。有時候,好奇心害死不要太強了。」

雖說安路甚是好奇,但還是沒揭開包袱皮,看看裡面究竟是不是張師爺的頭顱。

倒不是他聽了胡金強的警告後,竭力壓抑住了自己的好奇心。畢竟他是奉了馬大帥的命令,到秀溪鎮來擔任西醫醫務師,胡金強還是對他有所懷疑,沒當作真正的自己人。所以胡金強最終還是派了一個手下,和安路一起把包袱放在了小屋內的床底。放好之後,兩人立刻出屋,給小屋上了鎖,而小屋鑰匙暫時交由胡金強保管。

出了小屋,安路重新回到黃銅大門時,大門恰好打開了。不是安保隊員們敲開的,而是雙喜丫頭主動打開的。

雙喜看到門外站著這麼多人,不由得調皮地吐了吐舌頭。而在她身後,則擺著一輛剛剛由一塊塊鐵片組裝好的極簡陋的自行車。

雙喜認出胡縣長後,趕緊行禮,道:「呀,胡縣長來了,怎麼還站在門外?快進來休息。」當她看到安路後,又禁不住吐了吐舌頭,說,「安醫師,我一大早就起來組裝好了自行車,想讓你來教教我呢。剛才我試了試,卻老是摔跤,怎麼也騎不動。」

見著了這古靈精怪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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