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血毒 第七章 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城東棺材鋪老闆娘王陳氏手中的那柄菜刀,驀地僵持在半空中,猶豫不決,並沒有馬上划出一道弧線砍下來。她愣愣地看著茱莉葉,心中暗忖,天哪,如果茱莉葉說的是事實,那麼饅頭蘸了她的血,又餵給自己兒子鐵蛋吃下,萬一鐵蛋真變成一具森白骨架,她下輩子還怎麼活呀?丈夫不知所蹤了,若是兒子再沒了,留她獨自一人苟活於世上,其中滋味,是她萬萬不能承受的。

所以,她只能喃喃說道:「你怎麼可能是無辜的?你怎麼可能不是大奸大惡之徒呢?杜倫強都已經招了,正是與你一起合謀殺死了西門先生……」

茱莉葉緩慢地站了起來,答道:「杜倫強一個落了魄的前任安保隊長,沒錢,長得也不怎麼樣,我怎麼會喜歡上他?」她緩緩走到徐清風面前,輕輕伸出手,溫柔地撫摸了一下徐清風的面頰,冷笑道,「若是杜倫強長得像徐縣長一樣標緻英俊,我說不定會喜歡上他呢。」

徐清風卻默不出聲,如木頭人一般,任憑茱莉葉撫摸他的面頰。

「那你有什麼證據,證明你沒殺西門先生?就算不是你殺的西門先生,杜倫強下毒一事,總是鐵板上釘釘,毫無爭議了吧?」王陳氏大聲吼道。

「那也不一定哦。」從人群里突然傳來了一個聲音。

王陳氏聽到這個聲音後,身體立刻顫抖了起來。

而人群中閃開一條道,中間走出一個相貌猥瑣的中年男人。

王陳氏見到這個人後,頓時憤怒地衝上前來,朝中年男人臉上狠狠抽了一巴掌,叫道:「王若良,你這殺千刀的混蛋,居然敢回來?這三天你跑到哪裡去了?你鑽進錢眼裡去了?為了來年多賺錢,竟然把給鐵蛋治病的蘸血饅頭不聲不響帶到省城去,送給桐木鋪的老闆娘……」

說到這裡,王陳氏忽然意識到,如果三天前鐵蛋也吃下那隻蘸血的饅頭,只怕也和另十九位肺癆病人一樣,變作一具白森森沒有血肉的骨架。

一時間,王陳氏悲喜交加,忍不住嚎啕大哭了起來。

這個相貌猥瑣的中年人,正是王陳氏的丈夫,城東棺材鋪的老闆王若良。

「咦,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棺材鋪的王老闆不是帶著血饅頭去了省城嗎?怎麼他突然回來了?」人群里發出一陣騷動。

而王若良則轉過身,面對地牢外的西陵民眾高聲說道:「我沿官道走了一天一夜,於王跛子被斬首後的第二天中午來到省城,還沒來得及去找桐木鋪的韓文昊老闆,就在省城的城門外被警廳的警員攔住去路。他們接了來自西陵縣城的飛鴿傳信,得知西陵縣有十九位肺癆病人吃了蘸血饅頭後,離奇暴亡,化作白骨。而還有一個人正拿著蘸血饅頭來到省城,準備送給桐木鋪的老闆韓文昊。所以他們候在城門,攔截這個可能會令人暴亡後化作白骨的血饅頭。」

「那後來呢?」王陳氏止住哭泣,好奇地問道。

「後來,警員們從我身上搜走了那個血饅頭,又找來一條野狗,把饅頭餵給了狗吃。」王若良再次轉過身來,對著徐清風說道,「後來,那條狗吃了饅頭,什麼事也沒有,圍著我跑來跑去,還搖著尾巴。」

「那又如何?」徐清風滿面鐵青地問道。

「徐縣長,您不是說過,鐵鍋里的毒藥,是杜倫強投下的嗎?他是在斬首之前,就把毒藥投進了鐵鍋里,那麼二十個曾經蘸過人血的饅頭,都應該有劇毒才對。可是,為什麼我拿走的那個饅頭,野狗吃了卻偏偏沒事呢?」

徐清風拂拂衣袖,木然答道:「誰知道呢?或許是因為那條野狗恰好抵抗力比較強吧。」

王若良搖搖頭,道:「不對,不對,不是野狗抵抗力比較強,而是我那個蘸血饅頭根本就沒有毒。」

「那怎麼可能呢?」王陳氏拉住丈夫的衣角,問,「杜倫強明明是在斬首前就投了毒,為什麼你蘸過血的饅頭,偏偏就沒有毒呢?」

王若良答道:「那就只能說明一個問題——杜倫強根本沒投毒,毒藥是在我蘸過饅頭之後,由另一個人投的。」

「哦,當時站在你身後的人,就是西門雅。」徐清風終於開口說話了,「大概是他在杜倫強的欺騙之下,聽從杜倫強的話,把毒藥投入了鐵鍋之中吧。可惜西門雅已經被殺,一切都死無對證了。」

「也許是這樣吧……」王若良似乎有點慌了神,接不下去話了。

而徐清風則瞪了王若良一眼,道:「剛才那些話,是有人教你的吧?」

王若良更是眼神閃爍,禁不住朝後退了兩步。

「說,是誰讓你說剛才那番話的?」徐清風再次緊逼。

王若良身體顫抖了起來,但他還是挺直腰身,大聲叫道:「投毒的事,到此為止,有人讓我在這兒問洋小姐茱莉葉一句,西門雅究竟是怎麼死的?」

此句話一出,空地上所有人的目光全部轉向了站在徐清風身側的茱莉葉身上。

而茱莉葉則昂首挺胸,傲然答道:「是我殺的!」

人群一片嘩然,王陳氏再次揚起菜刀,大叫道:「茱莉葉,你果然是殺死西門雅的兇手!你剛才還口口聲聲說自己沒與杜倫強合謀殺死西門先生,現在怎麼又承認了?出爾反爾,你本來就是大奸大惡之徒,拿饅頭蘸你的血,一定能治好我兒子的肺癆病!」

王陳氏的眼中,立刻目露凶光。

茱莉葉卻慘然一笑,答道:「我剛才也沒有說假話。西門先生確實不是我與杜倫強合謀殺死的。授意我殺死西門先生的,另有其人。而且這個人在得手之後,還鳥盡弓藏,讓人拿了啞葯灌進我的喉嚨,想讓我變作啞巴,無法申辯。」

茱莉葉轉過身,凝視著一輛鐵青的徐清風,又溫柔地問:「徐縣長,我說得沒錯吧?」

而王陳氏則不解地問:「你說的那個人……是徐縣長?你既然被灌下了啞葯,為什麼你還能說話呢?」

「因為——因為我根本就沒給她灌下啞葯!」

從人群里,又冒出了一個聲音。

人群閃出一條小道後,一個人走了出來,正是現任安保隊長林尚武。

林尚武走到徐清風面前,微微一笑,道:「徐縣長,你一定想不到,我並沒給茱莉葉小姐灌下啞葯吧?那天她在公堂上沒法發聲,只能『呀呀』作響,只是茱莉葉小姐在公堂上扮了一處好戲罷了。」

「你……你……」徐縣長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而林尚武則轉身面向空地上的民眾,朗聲說道:「我現在要告訴諸位一件天大的機密,那就是——茱莉葉小姐除了做西門雅的情人之外,同時也有一個自己的情人。她的情人,就是堂堂的西陵縣縣長徐清風!」

人群里再次傳來一陣騷動。

林尚武繼續說道:「徐清風可不簡單,不僅讓茱莉葉在去省城的官道上殺了西門雅,還在第二天,授意茱莉葉去地牢里大罵杜倫強。趁獄卒老高不留意的時候,茱莉葉用暗藏的小型弓弩,把蘸了化屍粉的毒箭,射入了杜倫強體內,令杜倫強變作了一具白骨!」

「你……你怎麼猜到的?」徐清風動容問道。

林尚武聳聳肩膀,答道:「你讓我灌茱莉葉小姐啞葯的時候,我便告訴她,是受了你的差遣。她一氣之下,就把你的整個計畫向我說了出來。而去地牢提審杜倫強時,是你和我一起去的,杜倫強骷髏頭裡的假牙,是你最先發現的。不過,當時假牙並不在杜倫強的骷髏頭裡,而是在你手裡。你彎腰檢查骷髏時,從衣袖裡滑出了假牙,假意從骷髏頭裡取了出來。」

「哼,一面之詞,不聽也罷!你所說的一切,根本就沒有半點根據!」

林尚武又笑了笑,道:「證據,肯定有的。杜倫強的牙齒,本來就是好的,根本沒有什麼假牙。在地牢里,你讓我出來找老高送牢飯時,便在地牢里拔掉一顆骷髏頭嘴裡的牙齒,把假牙安裝了進去。而杜倫強原先的牙齒,你沒地方丟棄,所以只能放在衣兜里,帶回縣公所小樓的內室之中。我猜,現在那枚牙齒,還藏在內室某盆花的泥土裡吧?」

話音剛落,一個人突然跑了過來。

這個人是獄卒兼劊子手老高,在他手裡,還捧著一盆弔蘭。

當著眾人的面,老高刨開花盆裡面上的一層土,裡面立刻露出一枚還沾染著血跡的牙齒。

林尚武冷冷說道:「如果把這枚牙齒放回杜倫強的骷髏頭裡,一定可以與齒縫裡假牙位置的殘餘,恰好嚴絲合縫!」

「徐清風不僅授意茱莉葉小姐殺死了西門雅與杜倫強,就連投放在鐵鍋里的化屍粉,也是他找人偷偷投進去的。」林尚武又高聲說道。

「胡說!」徐清風這次急了,他趕緊爭辯,「你們剛才也見到了,棺材鋪老闆王若良蘸過血的饅頭,是沒有毒的,這就證明毒藥是西門雅投下的。這和我又有什麼關係?」

「呵呵,除了西門雅之外,還有另一個人,也有機會在鐵鍋里投下毒藥。而這個人,就是受了你的脅迫。」

林尚武揮了揮手,老高立刻會意地回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