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同布洛爾一說即成,他對他們的計畫立刻表示同意。

「你們提到的關於小瓷人的那些事,說明問題完全不那麼簡單,先生們。邪了!就是!就是還有一點:你們是不是認為,到現在為止,從所發生的全部事情來看,這個歐文的做法,就是本人不出面,都由你們自己搞呢?」

「說清楚些,老兄。」

「聽著,我的意思是這樣的:昨天晚上一咋呼,那個毛孩子馬斯頓先生就受不住,服毒自盡了。那個羅傑斯,也挺不住了,幹掉了自己的老婆!全是由著尤·納·歐文的擺布。」

阿姆斯特朗搖著腦袋,又著重提到了氰化物的問題。布洛爾對這一點也同意。

「說實在的,我把這點給忘了,隨身帶著它到處轉悠,確實罕見。但它又是怎樣跑到他的酒里去的呢,先生?」

隆巴德說道:

「我一直在琢磨這個問題。昨晚,馬斯頓喝了不止一杯。他喝最末了一杯同喝上一杯之間隔著不短時間,而他那隻杯子就一直擱在桌上或者什麼地方。我想想——不能太肯定,可能是放在靠窗戶的那張小桌子上。窗戶是開著的。也許有什麼人偷偷放了一點氰化物進去。」

布洛爾不太相信地說道:

「躲過了我們所有人的眼睛,先生?」

隆巴德冷冷地說道:

「我們都——忙著別的呢。」

阿姆斯特朗慢條斯理地說道:

「這不錯。我們當時都給嚇住了。大家在屋子裡團團轉,嚷著,可惱火啦!光顧著說自己的事了。我看還是有可能的……」

布洛爾聳了聳肩膀。

「事情明擺著,一定是這樣乾的!話就說到這裡為止,各位,我們動手吧!有誰碰巧帶著槍吶?也許誰也想不到會用得上它吧?」

隆巴德說道:

「我帶著一枝。」他拍了拍口袋。

布洛爾睜大雙眼,用裝得漫不經心卻顯然裝過了頭的聲音說道:

「老帶著這個玩意兒嗎,先生?」

隆巴德說道:

「常帶著。我常到那些不尷不尬、不三不四的地方去,這你們都知道。」

「明白了,」布洛爾接著又說,「可是,也許你還從來沒有到過像你今天所到的這種更尷尬得多的地方吧!要是真有這麼一個瘋子藏在島上,他完全可能配備有良好的武器——更甭提有兩三把刀子匕首之類的了。」

阿姆斯特朗乾咳著。

「這點興許你錯了,布洛爾!殺人狂不一定都是張牙舞爪、大打出手的。他們多數是斯斯文文的隨和人物。」

布洛爾說道:

「我可感覺不出來我們這兒的那位會是這種人,阿姆斯特郎大夫。」

三個人開始在島上兜起圈子來。

結果沒想到事情竟這麼簡單。島的西北角,也就是沖著大陸沿岸的那一邊,直挺挺的懸崖直插海底,崖壁是光溜溜的一片。島上別處,無一樹木,幾乎暴露無遺。三個人仔仔細細、有條不紊地搜查著,真是把個印地安島從島頂到水邊上上下下走了個遍了。一寸一寸地探摸,哪怕一丁點兒不尋常的岩石褶子和任何一個可能通向洞窟的旯旮,都不漏過。然而,就是沒有洞,也沒有窟窿!

他們繞著水邊走,最後來到了麥克阿瑟將軍獨坐遠眺水天一色的地方。這裡,只有層層疊疊的波浪拍打著礁石濺起浪花,寧靜極了!老人筆挺地坐著,雙眼直愣愣地望著水平線。

這幫搜島的人走過去時,他全然沒有注意。這種漠然的態度,至少使三人中的一個人稍微感到有些不安。

布洛爾心裡想:

「這不對頭——看上去像是中了什麼魔似的。」

他清清嗓子,擺出一副準備好好聊上一陣子的架勢說:

「您真會給自己找個安逸的好地方啊,先生。」

將軍皺起眉頭,回頭掠過一眼,說道:

「沒多少時間了——太少了。我務請各位別來打擾我。」

布洛爾十分親切和藹地說道:

「我們不打擾你。我們在島上轉一圈,可以這麼說吧。就是有點懷疑,也許有人正躲在島上。」

將軍還是皺著眉頭說:

「你們不懂啊——你們根本不懂。請走開吧。」

布洛爾走開了。他走到另外兩人那裡說道:

「他瘋了……同他講,沒用。」

隆巴德有點好奇地問道:

「他說什麼啦?」

布洛爾聳了聳肩膀:

「什麼時間不多啦,他不願意別人打擾他啦。」

阿姆斯特朗大夫也皺起眉頭來了。

他喃喃地說道:

「現在,我擔心……」

搜島宣告結束了,三個人站在全島的制高點上俯視著遠處的大陸,沒有船隻出海,海風吹來,新鮮氣息越來越濃了。

隆巴德說道:

「沒有船出海,風暴要來了。傷腦筋的是,這兒望不見村子,沒辦法發個信號什麼的。」

布洛爾說道:

「今晚上我們弄堆篝火試試。」

隆巴德皺著眉頭說道:

「壞就壞在也許這些都是安排好了的。」

「怎麼安排的,先生?」

「我哪裡知道?也許會是開個玩笑什麼的。把我們放逐到這個島上,任你發什麼信號也不理睬,諸如此類的。譬如,對村子裡說,這兒在賭著東道呢。反正,可以胡扯唄。」

布洛爾半信不信地說道:

「你以為村子裡的人就信啦?」

隆巴德冷淡地說道:

「哼,假的比真的還有人信!要是有人對村裡人說,別去理睬這個島子,讓不知何許人的歐文先生悄悄地把他的客人們都幹掉了再說——你認為他們會相信嗎?」

阿姆斯特朗大夫說道:

「一開始,連我自己也無論如何不信,而今……」

菲利普·隆巴德用牙齒咬著嘴唇說道:

「而今——就是這個話!大夫,這是你說的!」

布洛爾盯著水面說:

「我想,不至於有人爬到水下去吧!」

阿姆斯特朗搖搖頭。

「我看不會。再說這麼陡,哪兒藏得住人啊?」

布洛爾說道。

「也許崖壁上有窟窿。現在如果有條船,我們就能繞島劃一圈。」

「如果有船,我們全體已經在返岸的途中了。」

「說得對,先生。」

隆巴德突然說道:

「我們可以把這座崖壁摸透。這裡只有一個地方藏得住人——就在右邊靠下面那裡。你們哪一位能弄到根繩子,可以把我放下去探個究竟。」

布洛爾說道:

「還是弄清楚的好。雖然,乍一看——看起來似乎挺可笑的。我來找找,看能不能弄到根繩子什麼的。」

他徑直地朝著屋裡跑去。

隆巴德看了看天空,雲塊正在集結著,風勢增強了。

他側目看了阿姆斯特朗一眼說:

「你倒是鎮靜得很,大夫。在想些什麼呢?」

阿姆斯特朗慢慢地說道:

「我正在想老麥克阿瑟到底瘋到什麼程度了……」

整個上午,維拉都心神不寧,她躲著埃米莉·布倫特。布倫特使她害怕,她討厭布倫特。

布倫特小姐呢,端了張椅子坐在房子的犄角里,正好躲開風道。她坐在那裡編織著什麼。

只要維拉一想到她,就好像看到一張灰白色淹死人的臉,頭髮上纏掛著海草……這張臉曾經很好看——好看到可能把什麼東西都不放在眼裡的程度——如今,這張臉卻連憐憫和恐懼都沒有了。

埃米莉·布倫特鎮靜如常,一本正經地坐著織毛衣。

大平台上,沃格雷夫法官先生蜷縮在一張門房用的椅子里,腦袋幾乎縮到了脖子里。

維拉瞧著他的時候,就好像看到了站在被告席上的那個人——有著藍眼珠,一頭美髮,一張困惑而害怕的臉的小夥子,愛德華·塞頓。想像之中,她似乎又看到法官用衰老的雙手戴上了法官帽子,開始宣讀判決……

隔了一會兒,維拉信步向海邊走去,她沿著海邊一直走到了島地盡頭。一個老人正坐在那裡傻望著天邊。

麥克阿瑟將軍看見她走近,動了一下。他扭過頭來——臉上現出了疑慮、惶惑、奇特而複雜的神情。維拉深深一驚。將軍死盯著她看了半晌。

她心裡想:

「多麼古怪。就好像他已經清楚……」

他說道:

「啊!原來是你!你是來……」

維拉在他身邊坐下說道:

「您喜歡坐在這兒看海嗎?」

他和氣地點點頭。

「是的,」他說道,「使人神往啊!我看,這真是一個等待的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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