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尾的刀鋪,還是那麼破敗,不知道以前這裡的主人——那個叫納威的年輕人——現在在什麼地方漂泊著。一個月前,我正是在這個地方第一次見到了浮塵子。
我的易容術還是那麼嫻熟,在卡達爾的描繪下,很快時間我就將孔雀女與阿羅約換了個全新的模樣。而我本人,則由孔雀女幫我修整。至於卡達爾,我們根本就沒打算幫他換裝,因為在這裡,別人已經把他當作了士兵,又何必再畫蛇添足,讓他改變模樣呢?
當阿羅約在鏡子里看到自己的模樣後,興奮得叫了起來:「太棒了,蘇先生,我現在決定了,以後我不拍紀錄片了,我要拍劇情片!以後請你和孔雀女來當電影化妝師,一個演員可以化妝成無數個演員,可以省下很多很多錢!」
咳咳,他居然想利用我這出神入化的易容術來省錢,也只有他這樣莫名其妙的人才可以想得出來!
我們三個人的改變的模樣,可不是隨便找了個模樣來改變的,而是在卡達爾的指揮下,把我們換作了三個駐守客棧的士兵的模樣。
阿羅約真是越來越興奮了,到了最後,他乾脆說,在一切結束之後,他一定要拍一部真正的高質量動作大片,比施瓦辛格的更精彩。我也希望他能夠做到這一點吧,到時候只要讓我客串一下就行了。
可惜,化好了妝,卻只是我和孔雀女、卡達爾走出了刀鋪,阿羅約被我們留在了刀鋪里。阿羅約很是不滿,叫嚷著要與我們一起去客棧,我只對他說了一句話:「當士兵拿槍指著你腦袋的時候,你會尿褲子嗎?」
阿羅約嘟嚕著:「那你讓我化妝易容幹什麼呢?我又不跟你們一起去客棧。」
我說:「嘿嘿,讓你化妝肯定是有用的,過一會兒你就知道了。記住,你哪裡都別去,就在刀鋪里等著我。」
離開了刀鋪,我們三個人慢慢靠近了客棧。卡達爾說,我們所模仿的那三個士兵,今天都正好輪休,完全不用擔心會穿幫。於是我們大著膽子走進了客棧。客棧還和一個月前一樣,一樓飯廳,二樓住人。一樓的大廳里有很多身著便裝的人坐在沙發上,腰間鼓鼓囊囊,想必都是攜帶著槍支武器的特瑞絲太后的保鏢。
我們現在最想搞清楚的,就是小活佛是不是被他們擄到了這裡來。如果小活佛在客棧里,那我們可以馬上救走他,也算完成了一樁心愿。可是,要怎麼才能確定小活佛在不住這裡呢?我決定採用一個最古老的方法——抓舌頭。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正當我作好決定的時候,就看到一個人慢悠悠得沿著樓梯從二樓走了下來,他的臉色很是難看,就像受了風寒一般。而更巧的是,這個人竟然是我和孔雀女都認識的——司徒清!
司徒清琵琶骨被捏碎,武功盡失。雖然我知道他一肚子壞水,但我卻再也不用害怕他的功夫了。我見他剛走到一樓,就無聲無息地閃身掠到他身邊,沒有引起大廳里任何人的注意。他轉身看到我的時候,我已經將手掌化為手刀,猛地劈在他的後頸上。司徒清猝不及防,呀的一聲,頓時昏死了過去。他軟綿綿地倒在地上,正好摔在一株觀賞室內植物花盆上。花盆「砰」的一聲碎裂開,碎片刺破了司徒清的頭皮,綻出幾朵血花。
這一聲響嚇了我一跳,我們三人同時臉色大變。幾個保鏢轉過臉來望向這邊,露出詫異的臉色。卡達爾很是機靈,他連忙說:「司徒先生這是怎麼了?為什麼他路都走不穩?居然撞破了花盆,還暈過去了!」
周圍爆發出一陣鬨笑聲,看來司徒清在這裡的人緣並不好,而且他武功全失的事,也被很多保鏢知道了。的確,過去獵人聯盟行事實在是太囂張了,就連國家秘密警察,他們也從來沒有放在眼裡。此刻司徒清落了難,卻正好成為了當年被他看不起的那幫人的笑料。在他當年耀武揚威的時候,可沒想到會有今天的一幕吧?
我作勢笑了一下,說:「不管怎麼,我還是得帶司徒先生去一趟醫務室。不過,一會兒醫生在提筆寫他的性別時,不知道會寫男的,還是寫女的。」一樓的大廳里,頓時又響起一片得意的鬨笑聲。我和卡達爾扶起了司徒清,孔雀女在前面帶路,我們很快就將他帶出了客棧,然後向鎮尾走了過去。
天很黑,穿過摩羅奇鎮的時候,起了一點涼風,連我都感覺到一點寒意。而司徒清也醒了過來,我連忙在他的嘴裡塞進了一團破布,讓他發不出一點聲音來。在司徒清發出低聲咽嗚的時候,我用手指輕輕觸碰孔雀女的手掌,用莫爾斯電碼對她說:「你快先一步回刀鋪去,讓阿羅約準備好攝影機。還有,讓他千萬不要叫出我們的名字。化過妝之後,司徒清根本不知道我們是誰,也沒必要讓他知道我們是誰。」孔雀女聽完之後,立刻邁開大步,先於我們趕往了鎮尾的刀鋪。
幾分鐘後,我和卡達爾攙扶著頹喪的司徒清,走進了刀鋪里。一進屋,就看到阿羅約扛著攝影機,將我們進屋的情形、就連司徒清嘴上塞著破布的模樣都拍了下來。我連忙心裡說了聲「蠢材!」然後對阿羅約說:「把攝影機關掉,等一會兒我叫你開機,你再開機!」
「為什麼啊?我這是在追求紀錄片的原生態狀態啊!如果要拿獎,擺好姿勢再拍是作假的行為,會讓人鄙視的。」阿羅約很委屈地說道。
真是莫名其妙,當初他的刺喇貢嘎寺里拍小活佛的時候,難道就不是擺好姿勢後再拍的嗎?而且當時連劇本都準備好了的。
於是我只好告訴他:「現在,我們要做的,是儘快組織好證據鏈。你拍的片子,就是重要的證據。所以——絕對不能拍出他被挾持的模樣,否則我們都有刑訊逼供的嫌疑,證據也就沒有說服力了。」
阿羅約恍然大悟,連忙關掉了攝影機。
我將司徒清扔在了地上,然後從兜里拿出了一把大號的瑞士軍刀——這是我在直升飛機上找駕駛員要來的。我將軍刀架在司徒清的頸子上,然後壓低了聲音語氣猙獰地對他說:「一會兒要是你大聲呼救,那麼我就只能殺死你了!」
然後,我拔出了塞在他嘴裡的破布。
沒想到,取出破布後,司徒清說的第一句話就是:「蘇幕遮,別來無恙啊!」他的語氣很冷靜,就像和一個老朋友久別重逢後打招呼一般,但這句話卻嚇了我一跳。
「你怎麼知道我是蘇幕遮?」我的聲音有點顫抖。
司徒清冷笑了一聲,說:「哼,能在太后包下的客棧里將我劫走,還不引起任何人注意的,除了你蘇幕遮,還能有誰?」我都不知道他這麼說,究竟是在恭維我,還是在對我進行譏誚。
「呵呵。」我也笑了,然後說:「既然你知道了是我,那我們完全可以開誠布公地說話,不用再遮遮掩掩說話了。」我示意阿羅約打開攝影機。
「你想知道什麼?」司徒清說,「其實,我真想和你好好合作一下。特瑞絲太后這邊,我們獵人聯盟也是被逼得沒辦法,才和她虛與委蛇走到一起來的。依地我來看,太后是個不容小覷的人,她深沉得讓我看不到一點底,是個極端可怕的人。」
「那你為什麼要和她合作?她用什麼逼得你們只有和她合作?」我詫異地問。
司徒清看了我一眼,說:「你知道嗎?在這個國家裡,原本有三股力量。我們獵人聯盟、坎蘇輔王,特瑞絲太后。三股力量互相制約,反而可以和平共處。原本坎蘇輔王將小皇帝軟禁在刺喇貢嘎寺里,挾持了太后,天平傾向於了輔王,沒想到特瑞絲太后根本不在乎小皇帝的生死,看似安安靜靜躲在皇宮裡,卻派人偷偷控制了刺喇貢嘎寺,然後控制了整個國家的宣傳機器,最後偷襲了輔王。這一下子,所有權勢的天平,立刻全都傾在了她的一邊,就連我們獵人聯盟也不得不收到她的威脅。你以為我是心甘情願與她合作的嗎?就和輔王當初脅迫她而軟禁小皇帝一樣,其實我是被她當作人質,以脅迫我父親的。幸好你們將我救了出來,我應該感謝你們才對。」
我吃了一驚,原來竟然是這樣的,真是出乎我的想像。不過想一想也對,司徒清武功盡失,就算他有三頭六臂,此刻也是任人宰割的羔羊而已。特瑞絲太后完全有可能輕鬆將他挾持,然後用來脅迫司徒教授聽她的話。由此也可以看出,太后的確是個深不可測的女人。
我不禁問:「特瑞絲究竟為什麼有這麼大的能量?她依託的,是什麼方面的勢力?」
司徒清嘆了一口氣,說:「蘇幕遮,難道你這都看不出來嗎?你以為特瑞絲真是什麼歐洲人嗎?錯了!其實,她是個南美人。在這個國家裡,有那麼多南美人,勢力大得已經超過了政府的控制反胃,這都是特瑞絲的功勞。我們獵人聯盟真是可笑,一開始竟然以為南美人只是過江龍,想要到局勢混亂的國家裡來混水摸魚,搞點利益就跑,還想與他們合作。沒想到我們也成了太后的一粒棋子,成為了她的工具,為她避開了坎蘇輔王的視線,培養起了南美人的勢力。如今他們羽翼漸豐,根本看不上我們了。」
我們才離開了坎蘇十多天,沒想到局勢竟然起了這麼多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