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根本沒時間再去用莫爾斯電碼告知孔雀女關於香米粥里的秘密了。眼看她就要將碗里的香米粥一飲而盡,我再也無法掩飾自己的身份了。我雙足猛一蹬地,抬起腳來,腳尖正好點到了孔雀女手中的粥碗上。粥碗頓時飛出空中,落到地上的時候只聽到「啪」的一聲,摔得一地的碎片。
迦修頓時臉色大變,他身後的幾個紅衣喇嘛「刷」的一聲圍了過來,藏在袈裟後的硬梆梆的東西也露了出來,那是幾把手槍。周圍無辜的山民們發出驚聲尖叫,四散逃開,廣場之中立刻變得一片慌亂。那些山民怎麼也想不到平日里和藹可親的僧人們,為什麼此刻會變得如此猙獰可怕。
迦修用方言大聲說著什麼,那些驚恐的山民也紛紛用憤怒的目光注視著我們三個人,然後一個個慢慢向我們走來。儘管山民們都是赤手空拳,但從他們那幾乎噴出火的眼神來看,我也知道他們想對我們不利。我不知道迦修究竟對山民們說了山民,竟讓他們如此仇視我們。
這時,迦修轉過了頭,突然用英文對我們說道:「我知道,你們聽不懂我剛才說的是山民,因為你們都是外來人,根本不懂這裡的方言。剛才我對山民們說,你踢碎了活佛賜福的粥碗,惹怒了上天眾神。天上的神仙勃然大怒,來年會在山村裡降臨可怕的災禍。乾旱、瘟疫、隕石雨、饑荒,凡是他們能夠想像到的災難,都是降臨在他們的頭上。還有很多他們從來沒有見識過的災難,同樣也會降臨的。除非現在他們殺死你們三個人,否則的話,山民們全都會死無葬身之地。」
隨著迦修的話,山民們距離我們越來越近,真是好一招借刀殺人的詭計!迦修竟然用平民百姓來對付我們,這可真是讓我們進退兩難。要說的話,真打起來,這上百個山民也不一定是我們的對手。但如果我們出手傷了人,就會更加激怒山民。這些愚昧的山民認定了喇嘛活佛會更給他們的命運帶來好運,而根本不會在乎我們的辯解。他們的眼睛赤紅著,拳頭緊捏,額頭青筋畢現……
「蘇,我們怎麼辦?」無目也聽到了逼近的山民們的腳步聲,忐忑地問我。
而孔雀女則從藏在長袍下的背包里,取了一把黃銅與水銀合鑄的金屬顆粒出來。我知道,她要用奇門遁甲的陣勢來製造出一個障眼法的陣勢,讓我們隱身。說實話,這也是最好的辦法了。其實,就算我們隱身,迦修手下的喇嘛們如果射出子彈,我們同樣也無法躲避,但在隱身的一瞬間,必然會引起他們的驚詫。趁著他們慌亂的一瞬間,我們就足以躲到其他地方去,躲過他們的掃射。而另外一方面,說不定當我們隱身的時候,愚昧的山民還會以為我們是天上來的神仙呢。我敢打賭,他們從來沒見過一個活人會在他們面前憑空消失掉。
可是,事實並沒有我們想像的那麼順利。「啪」的一聲,孔雀女她仍出了一顆金屬顆粒,迦修頓時睜大了眼睛,注視著我們,臉上薇薇一笑。然後,他伸出手來,拍了一下巴掌。他身後的那幾個紅衣喇嘛立刻轉過身去,向廣場邊跑去,一路狂奔,最後停在了廣場邊的那幾株棕櫚樹旁。
這些穿著紅衣的喇嘛想要做什麼?我的心裡不禁泛起一個重重的問號。
孔雀女也沒閑著,她繼續朝地上扔著金屬顆粒。她扔金屬顆粒的手法很巧,金屬顆粒在離開了她的手掌後,平平穩穩不疾不徐地落到地上,沒有再彈動起來,就像有隻看不見的手輕輕托住了一般。我知道,這種手法是由一種很高深的暗器手法演變過來的。讓暗器飛得快,並不困難,只要手勁有夠大就行了。而讓暗器不疾不徐地勻速飛行,那就是一件考功夫的事了,需要內力與手腕巧勁的完美結合。看著孔雀女的精彩表演,我也不由得暗自在心中連聲叫好!
而就在這個時候,站在棕櫚樹旁的紅衣喇嘛們也快速地爬上了樹。棕櫚樹上,有拉滿了的皮條,喇嘛們放開了皮條,一堆閃耀著金光的金屬物從棕櫚樹上彈了出來,落在了我們身邊,不停跳躍著。一看到這些金屬物,我不禁感到頭都大了。這全是些閃耀著光澤的小圓球,從質地上看,正是由黃銅、水銀合鑄而成的,與孔雀女剛剛扔下的金屬顆粒一模一樣!
一看到這情形,我不禁長長嘆了一口氣。孔雀女也頹然將手中的金屬顆粒放回了背包中,朝我望了一眼,說:「蘇,看來我們這一次得束手就擒了。」聽到她的話,因為視力受限的無目,此刻露出了茫然和恐懼的表情,他渾身顫慄著,說:「不要!不要!這二十年來,我時時刻刻都對自己說,不要再被這些壞人捉住關進監獄裡!就算死,我也不願意被他們捉住!」
我拍了拍無目的肩膀,說:「我發誓,我既不會讓你被抓住,也不會讓你死的!」
聽了我的話,孔雀女也驚異地問我:「蘇,難道你還有扭轉敗局的錦囊妙計?」
我微微笑了一下,一字一頓地說出了五個字:「擒賊先擒王!」
孔雀女頓時明白了我的意思。迦修活佛手下的那幾個紅衣喇嘛,此刻都跑到了廣場邊上的棕櫚樹旁,只有迦修一個人站在粥鍋之後。我自幼就勤習國術,而孔雀女的身手也並不在我之下,再加上長勝將軍無目,我們三個人又豈能制服不了這區區一個迦修活佛?
迦修活佛一定是並不知道我們的身份,看我們只不過是兩個貌不驚人的山民模樣打扮,再加上一個瞎子侏儒,心想我們並沒有什麼殺傷力,所以才趕敢如此託大的。我一定會讓他後悔!
一想到這裡,我不由得一躍而起,躍到了迦修活佛身邊。當我做出這個動作的時候,逼上來的山民們也停住了腳步。他們才是最害怕我會傷害迦修活佛的人,在他們的心目里,活佛是神的化身,是保佑他們來世可以進入天堂的真神,他們又怎麼能夠想像我會突然對活佛發難呢?在他們的考量之中,那可是最為大逆不道的事啊!
我瞪著迦修的眼睛,手從藏在長袍下的背包里取出了一把手槍,指著他的頭,低聲說:「你束手就擒吧,我會讓你少吃一點苦頭的。」說這話的時候,其實我就是想嚇唬一下他,在我的行動準則里,是從來不會虐待戰俘的。
不過,我卻看到迦修的眼裡,竟然沒有露出任何一點恐懼的神情。他淡定地看了我一眼,手卻繼續插在灰色的袈裟里。
他的手插在袈裟里幹什麼?我心念一動,上一次他在袈裟里摸出了一把白色的麻醉劑粉末,這一次他又想幹什麼?
我不禁立刻大聲對迦修喝道:「把你的手從袈裟里拿出來!」
迦修點了點頭,很配合地把手伸了出來。在他的手裡,握著一個長長的木板模樣的東西。這是什麼?我還沒來得及多想,就看到他朝我笑了一笑,然後一根手指在木板上按了一下。
就在這一瞬間,我忽然感到腳下一滑,重心陡然失去。在我的腳下,竟憑空裂開了一個大洞,洞下黑漆漆的,深不見底。我的身體重重向下墜去,在這時,我才恍然大悟,迦修手裡的木板是一個類似遙控板的機簧,他按了一下,在粥鍋邊的地板上,就裂開了縫隙,縫隙下,則是一個極深的陷阱。
畢竟我曾經學習過多年的武術,在這危急關頭,倒也保持了幾分鎮定。當我發現身體急墜的時候,立刻張開了胳膊,用力向兩邊抓去。說時遲那時快,我只感覺到右手的四根手指鑽心般的疼痛,我已經摳住了陷阱邊上的大理石邊緣。所有的體重都承載在這四根手指之上,我的身體在空中搖晃著。我下意識地向下望了一眼,看到了白森森的金屬光澤,想必在陷阱的底下,倒插了鋒刃向上的利器。我頓時感到一陣後怕,要是我剛才墜了下去,只怕現在已經是萬刃穿心,死無葬身之地了。
不過我現在的情形也比死無葬身之地好不了多少,此刻我的身體懸掛在空中,就靠四根手指支持著,實在是疼痛難忍。但這種情況對於我這樣的武術高手來說,也算不上什麼,比這更危難十分的情形,我也不是沒有遇到過。我連忙貫注真氣,運在手指上,使勁做出了一個漂亮的引體向上,接著,另外一隻手也摳住了大理石的邊緣,只要我再借上一點力,就可以騰身而起,衝出陷阱。
看正當我的頭冒出陷阱的時候,卻看到迦修活佛突然身形暴起,衝到了陷阱旁。他猙獰地看了我一眼,然後抬起了腳掌,眼看他的腳就要落下來,踩在我的手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