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轉身對無目說:「這麼多年來,你進過喀喇貢嘎廟嗎?」
他點了點頭,說:「十多年前,一幫喇嘛在這裡建廟的時候,我就在這裡了。他們只把我當作一個沒有眼睛的侏儒,就算我呆在一旁,也從沒有理會過我。即使有時我進了廟,他們也不會趕我出來的。我對喀喇貢嘎廟真的稱得上是了如指掌,不過這麼多年來,我好像很少聽到裡面的喇嘛念誦經文,就算偶爾聽到他們念經,也因為我不懂梵語,他們念的什麼我一句也聽不懂哦。」
「那你最近這段時間去過廟裡嗎?」孔雀女也忍不住問道。
他搖了搖頭,說:「我對喇嘛廟從來沒有任何興趣,一直都懶得進去。真不知道這些喇嘛為什麼會在這麼一個鳥不生蛋的地方修建寺廟,平常這裡連個上香進供的信徒香客都沒有。」
我說道:「對於有些信奉苦修的喇嘛來說,寺廟一定要修建在偏遠之處。只有在這種沒有塵世紛擾的地方,他們才可以平靜心虛,遠離浮躁,潛心領悟佛學的要意。特別是藏傳佛教中的喇嘛舉巴,也就是學完了顯、密兒二宗全課程的僧人來說,苦修、雲遊是他們生命的全過程。對於他們來說,如果要成為活佛,苦修苦行是必不可少的。這也是為什麼小活佛一定要送到深山喇嘛廟來的原因之一。」
這些相關的知識,我都是在探索發現電視頻道里看到的。我還向他們介紹,苦修的喇嘛,平日每天至少上四次殿,最早一殿從深夜兩點開始,上殿時無論寒暑都不準穿靴子,赤腳上殿。每天睡眠不足四小時。有時到法園去修鍊,要席地坐在石子鋪成的座位上,冬夏如此……喇嘛苦修的戒律繁多,比如有些戒律規定:僧人不能穿綢緞、袈裟不準迭皺、不能飽腹、嚼食物不能出聲、吃飯必須持缽、睡覺只能曲腿卷伏於一米見方的墊子上等等。有的喇嘛會在一口泉眼旁打坐,口念泉經,息念斷欲,修習捨身濟眾法,他至少要坐夠一百零八座泉才算功德圓滿。有的則會藏匿在菩提樹的樹洞中,不飲不食,直到頓悟佛法為止。這樣的喇嘛以心悟為主,即使不念出經文,也是有可能的。
不過,聽了我的介紹,無目卻不以為然地說:「蘇幕遮,這麼多年來,我好像從來沒聽見在凌晨亮點的時候,有喇嘛醒來過。我偶爾在深夜進入過喀喇貢嘎廟,卻只聽見喇嘛的鼾聲,甚至有時還能聽到喇嘛與女人的淫聲浪語。」
「哦?!」我愣了一下,說:「廟裡有女人?」
無目點點頭,說:「是的。我不止一次聽到過廟裡有女人說話的聲音。」
在我的心中不禁泛起了疑問。據我所知,在有些藏傳佛教的寺廟裡,是允許喇嘛、尼姑共處一廟的,甚至允許喇嘛與尼姑交媾,正是所謂的「歡喜禪」。相傳為了讓喇嘛尼姑在參歡喜禪時盡興,喇嘛高僧還秘制了「佛露」,後來佛露的配方輾轉流傳到了印度,批量生產,也就是後來著名的「印度神油」。
不過,喇嘛廟既然修建在深山裡,就幾乎斷絕了香客的來往,這就說明這座喇嘛廟是用來苦修的。而苦修最重要的一點,會是要遠離慾望,禁慾也是苦修的一項重要內容,所以廟裡絕對不應該出現女人的。難道——這座廟根本就不是什麼喇嘛廟,而是一座偽裝成喇嘛廟的軟禁重要犯人的監獄?
我不禁想到了自從回到坎蘇後,一直都沒發現狄力度、陳博士、阿瓦古麗的下落,我一直都在猜想,他們是不是被特瑞絲太后與司徒教授的人抓起來了,關在某個地方。我又想到了在這之前被軟禁的蜜雪兒,還有生死未卜的格桑大和尚,難道他們都被關在了這個地方?我的心裡泛起一陣莫名的激動。但我也隨之想到,如果這裡真的關押了這麼多重要的人犯,那麼戒備森嚴的程度,肯定會遠遠超過我和孔雀女事前的預料,我們兩個人能有足夠的能力救出裡面的人嗎?
不管怎麼樣,我們都得拼一拼。
在我的心裡,還有另外一件想不通的事。狄力度與阿瓦古麗都是奇門遁甲門徒,而據我所知,不管是特瑞絲太后,還是坎蘇輔王,又或者是司徒教授,手下都沒有奇門遁甲異人。儘管奇門遁甲異術不是萬能的,但起碼應該自身能保,狄力度他們又怎麼會這麼容易被人逮住?難道敵人已經有辦法破解奇門遁甲法術了嗎?如果我的猜想被證實了,那麼我和孔雀女的營救計畫,會更加難以實現了。
現在還是閑話少說,不管未知的旅程會有多麼艱險困難,我們都該上路了!
拉開了幕布,我們三個人鑽出了半山腰的洞窟。在出來的時候,無目順便說了一句,這幕布是他精心製作的,儘管他沒有眼睛,看不到外界的東西,但在選擇顏料配製顏色的時候,卻可以通過先帝眨眼睛的頻率來確定顏色的配製。在他們兩人的配合下,顏色調配得天衣無縫,這麼多年來,竟沒有被喇嘛廟裡的人發現過,也稱得上是一件奇蹟了。
有了無目的那根懸垂在山壁外的繩索,我們上山的過程就顯得輕鬆了很多。繩索是從距離山頂只有十幾米的地方懸垂下來的,等我們攀爬上去的時候,天還依然沒有亮。
我們躲在一個小山丘的岩石後,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探照燈也正好照射不到我們。
在我們的面前,出現了一座樸實無華的紅色寺廟。寺廟有著哥特式的白色尖頂,與往日在其他地方看到的喇嘛廟有著顯著的不同,這也從另外一個方面映證了我的猜想——或許,這裡根本就不是什麼喇嘛廟!
喇嘛廟外,有一堵紅色的高牆,牆上露出綽綽約約的人影,在探照燈來回映照下,我看到那是身著紅色喇嘛衣的大漢,他們正警惕地望著牆外,像一隻只獵犬。
我對無目說:「平時,你是怎麼潛進喇嘛廟的?」
他答道:「很簡單,我是大搖大擺地走進去的。」
「哦?!這麼簡單?」我不禁詫異地問道。
無目點點頭,答道:「這個地方雖然荒涼,但也不是沒有一點人跡。在距離三公里外的地方,有一個村莊,都是山民。他們都知道我的存在,平時我到村莊去,他們都會很友善的施捨食物給我,這也是我和先帝能夠活下來的原因之一。正因為有人知道我的存在,所以喇嘛廟的人也不會隨便對我施加殺手——要是哪天我突然不在了,山民們一定會起疑心的。山民們知道這裡建了一個喇嘛廟,每年也會在節日的時候到喇嘛廟來進香與供奉,喇嘛廟沒有任何理由來拒絕這些虔誠的山民。我每次都是在山民進香的時候,隨他們一起進廟的,因為在那個時候,喇嘛廟總會施粥,我總得給先帝找點食物的,哪怕是一碗粥。」
我明白了。於是我問:「最近山民們會在什麼時候進香?」
無目掐指一算,眉毛誇張地揚了揚,說:「咦,怎麼這麼巧?今天天一亮,就應該是山民進香的時間了。山民們都虔誠地信奉喇嘛教,他們每年辛勤耕田放牧,聚集財務,就是為了將所有的財物捐獻給喇嘛廟,身後才可以在喇嘛的庇護下,升入天堂。正是因為這些財物,即使廟裡的喇嘛都是假的,也會歡迎他們的到來。」
貪慾,果然是人類最大的弱點。
現在,我們需要的就是一套可以混進喇嘛廟的平民衣裳,而這項任務交到了無目的身上。無目先用手摸了摸我和孔雀女的身高與腰圍之後,就猛一蹬地,躍出了山丘,暴露在探照燈前。最近的平民村莊,距離這裡只有三公里,而無目又不會引起喇嘛的任何注意,所以當他騰身而起,在山地里行走如飛的時候,警惕的喇嘛沒有提出任何疑問。儘管他是個瞎子,卻對這裡的地形瞭然於心,行走的速度,比我等正常人還快了不知多少倍。
大約在兩個小時之後,他帶著一個布包袱回到了我們身邊。打開包袱,裡面有兩件衣裳,一男一女。衣裳很合身,看來無目剛才測量我們的身高腰圍,起到了應有的作用。當我們誇獎他的時候,無目笑了笑,說:「我是個好強的人,正因為我是個瞎子侏儒,在身體條件下與常人不一樣,所以我在幼年的時候嘗盡了別人的歧視與誤入。我發誓要努力奮鬥,要做到別人也能做到的事。這也是我能做到將軍的最大動力。我的聽力與觸感都是很可靠的,只要我摸過一次,就絕對不會出錯。悄悄給你們說,我還是一個時裝設計師呢,色彩搭配全憑想像,卻比健全人的感覺更加美妙。」
呵,我真的越來越佩服無目了,他真是我的榜樣!
我們快速地換好了衣裳,山民都喜歡穿長袍,雖然有些破爛,卻很是乾淨。當我們剛換好了衣裳,就聽到喇嘛廟裡傳出了法螺號的吹奏聲,寺廟的朱漆大門緩緩拉開。大門正對著我們的視線,透過門洞,我們看到了裡面露出的一塊平地,鋪著白色的大理石。平地的四周,種著很多棕櫚樹,棕櫚樹上,似乎有什麼東西搭在樹葉之上,但因為距離實在太遠了,我們根本看不清樹上的東西究竟是什麼。
法螺號聲停息的時候,太陽也掙扎著遠處地平線上跳了出來。天亮了,我這也看清了,在喇嘛廟的山門外,有一條從岩石中劈開的陡峭山路,剛才無目就是從這條山路下山去山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