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會有一群手持AK47衝鋒槍的土人,這真是讓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雖然說我曾經在第一次見到狄力度的時候,也見到他拿著一把AK47。但是看到這麼多土人全都拿著衝鋒槍,這還是第一次。
我甚至有點懷疑,這些人會不會是偽裝成土人的神秘組織。
接下來發生的事,更是證明了我的懷疑。
一個滿臉油彩的土人對著另外一個土人說道:「上尉,嬰兒不見了!」——他說的竟是,流利純正的英文!這個土人的年齡不算小了,大概有四十多歲。
而且,他這句話還提供了另一個信息:他們到來的目的,與我懷中的嬰兒有關。
這個嬰兒是什麼來頭?除了吸引來一隻豺豹,還吸引來了這麼多偽裝成土人的神秘組織?
一個看似頭領的人,豎舉著衝鋒槍,四下張望著,我趕快躲到了一片寬闊的葉片之後,避開了他們的視線。非常奇怪,這個頭領一手拿著衝鋒槍,另一隻手卻提著一台微型攝影機。他帶個攝影機來幹什麼?難道是為了DESCOVERY頻道拍攝叢林探險記錄片?當然,這只是我的一句玩笑話,電視台不可能帶這麼多衝鋒槍來拍記錄片的。
與此同時,我看到奧蘇拉伸出大拇指與食指,朝著我彎屈了一下。我明白,他的這個手勢是指,如果嬰兒突然哭了起來,我就得硬下心腸,活活掐死他。
我心裡最柔弱的地方砰然響了一聲。這麼殘忍的事,我又怎麼做得出?但是現在樹下的這些神秘人物,顯然不似善類,是敵人的可能性遠遠大於是朋友的可能性。他們有AK47衝鋒槍,而我們唯一的武器就是一柄皮鞭。如果嬰兒哭了起來,我們被他們發現,說不定衝鋒槍子彈立刻就會向我們招呼過來。這顯然不是我所看到的。
這有點像一場殘酷的戰爭,必須得有所犧牲。
也許一條嬰兒的性命,可以挽救我們四個人的生命。但是,我有權利去剝奪一個嬰兒的生命嗎?他才在這個世界上睜開雙眼,還沒有嗅到過花香,還沒有看到過沿途的美麗風景,我又怎麼能自私到去扼殺他的生命?
懷裡的嬰兒像是明白我們所處的境地般,乖乖地閉著眼睛,嘴角淌出清亮的唾液,胸口有節奏地一起一伏,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
樹下,豺豹的屍體旁,那個看似頭領的人,低沉地說道:「也許是那隻豺豹在奔跑的時候,鬆了鬆口,嬰兒掉到了地上。現在我們沿原路返回,看能不能找到他。真是麻煩,要是嬰兒摔死了,或是被豺豹咬死了,我們只有趕快叫直升飛機再送個嬰兒來。」
他揮了揮手,率先鑽進了草叢。其他偽裝成土人的神秘人,也都跟著他魚貫般鑽進了草叢。草芒顫動著,他們漸漸遠去。
我鬆了一口氣,跳到了地上。
陳博士忐忑地問我:「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他們這是想幹什麼?」
我聳聳肩膀,說:「不知道,我也是一頭霧水。」
狄力度壓低了聲音,在我身後突然輕輕說了四個字:「轉世靈童。」
我轉過身,茫然地問:「你說什麼?」
「轉世靈童。」狄力度一字一頓重複道。
在我滿臉的困惑前,狄力度慢慢向我解釋。在這個東南亞國家中,其實宗教信仰極為複雜。看上去,主要是信奉佛教,但同時藏傳佛教及其變種的各種宗教都在這個國家中盛行。
比如說,我們共同的朋友格桑大師,就是藏傳佛教之中一個分支的活佛。他的本名並不叫格桑大師,只是當他被選為上一任格桑活佛的轉世靈童後,他才改名叫格桑大師的。這個稱號是要一代一代一直延續下去,永遠沒有盡頭。
同樣的道理,當格桑大師圓寂後,就必須要找到一個在他去世的時刻正好誕生的嬰兒,接替這個活佛的稱號。因為有可能在那個時刻出生的嬰兒並不止一個,往往還要通過大師生前曾經說過的一些話,或者做過的一些夢,由靈童尋訪小組在最後確認。
作為格桑大師的好朋友,陳博士也點頭證實了狄力度的說法。
而我,蘇幕遮,具有非同尋常的推理能力。我只問了一句話:「按照你們這裡的規矩,如果發現了轉世靈童,發現者會享有什麼樣的好處?」
陳博士答道:「沒有什麼好處,但是,通常來說,發現靈童後,為了保證靈童身心能夠健康成長,他原來的父母或是監護人,會一直陪伴著他,直到成年。」
「哦。我明白了。」我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蘇。」陳博士再次問道。
我長長吁了一口氣,說:「有人想操縱規則,將他們送來的孩子指定為格桑大師的轉世靈童。」他們的做法很簡單,或許從格桑大師生前的只句片言中,判斷出轉世靈童應該在這片叢林里誕生,於是將一個剛出生的嬰兒送到了這裡。然後再帶著攝影機到叢林中,假意拍攝一段尋訪過程的記錄片。難怪那個頭領會一手提槍,一手拿攝影機。
不過,我卻不知道為什麼叢林中墜毀的日本戰機中,四具屍體的白骨會被鋸下一段,而失去的屍骨正好可以拼成一整具骨架。這是一個讓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
「那我們現在應該怎麼辦?」狄力度與陳博士現在都以我為馬首是瞻,同時向我問道。
「那些人在原路找不到嬰兒,自然會回到這裡來的。現在我們趕快離開這裡!離得越遠越好。」我答道。
還沒等我說完,我忽然聽到「嗖」的一聲風響。我忽然覺得手臂上一陣火辣辣的疼痛。低頭一看,一根皮鞭划過我的手臂,正好纏住了我懷裡的嬰兒。而皮鞭纏繞的力度正好合適,沒有傷到嬰兒的身體,只是恰巧纏住了腰。而在皮鞭上,還裹了一層碎布,顯然是不想皮鞭割傷嬰兒嬌嫩的皮膚。
皮鞭是從我前上方的一顆茂盛的香蕉樹上甩出來的,那裡枝葉茂密,寬闊的葉片擋住了我的視線。不等我有所反應,皮鞭驟然緊繃,是那個香蕉樹上的皮鞭高手正準備從我懷中奪走嬰兒。
如果換一樣東西,我只要沉下力,氣運丹田,拽住皮鞭一拉,絕對可以讓躲在香蕉樹上的人立刻摔下來。可是現在,我懷裡是個剛出生的嬰兒,稍有不慎,在我與皮鞭主人角力的時候,嬰兒就會被在兩股大力的作用下被撕成碎片。
這顯然是我不願意見到的後果。這畢竟是條鮮活的生命啊!
無奈之下,我只有鬆開手,目送著嬰兒向香蕉樹上飛了過去。我看到香蕉樹的葉片顫動了幾下後,皮鞭向另一個方向飛出,纏住一棵樹的枝條,一條黑影騰身飛了出去。
我的腰間也纏著一根皮鞭,是奧蘇拉送給我的——他認為我能夠比他更好地使用這根皮鞭。當然,不用說,我的這根皮鞭也是躲在香蕉樹上奪走嬰兒的那個人的。
而且,最關鍵的是,我使用皮鞭的技巧,遠遠差於他!
不過,不管怎樣,我必須要試一下!
我扔出皮鞭,纏住了最近的一棵樹,躍了過去。在我當初離開狄力度的部落時,奧蘇拉曾經親手為我打造了一對鑲有鑽石的鐵鉤。我靠著這對鐵鉤,在林間穿梭,有過切身的體會,並且在那次經歷中,我也感覺自己的平衡能力突飛猛進,有了長足的進步。
所以,雖然我使用皮鞭的技法遠沒有前面那條人影好,但我實在都綴在他身後,並沒讓他離開我的視線範圍之內。不過,他對叢林的熟悉程度,似乎比我好多了,勝利的天平似乎又向他傾斜了一點。他與我之間的距離漸漸拉開,如果不出意外,再追蹤十多分鐘,他就會將我拋開。
幸好,我們行進的方向,再向前,就穿越了樹林,前面是一片平坦的草坪。雖然草芒及膝,但卻掩藏不了一個抱著嬰兒的大活人。
而且,這個奪走嬰兒的人,是練皮鞭的。他的上肢力量很強,看他的身形,年齡應該也不大。他能練到如此強的上三路,想必所有的時間都浸淫在了皮鞭上,相比之下,下肢的力量一定會小一些。在草坪中,上三路的功夫就用不上了,全憑下三路的腳力。我相信,我一定可以在草坪之中逮到他,奪回嬰兒!
在草坪邊緣,我從樹上躍了下來。正要跑進草坪的時候,忽然愣了愣。
在我的面前,躺著一具屍體。這是一個手持AK47、上身赤裸、臉上塗抹油彩的人。他的頸子上有一道青色的淤痕,似乎是被勒死的。我一眼就看出來了,他一定是被皮鞭勒死的。
在這具屍體的肩上,還背著一個很大的背包,背包里鼓鼓囊囊的。背包破了一個洞,從裡面伸了一支白森森的骨頭出來。我一眼就辨認出,那是一根脛骨,隱隱有些發黑,很陳舊了。
沒錯,就是墜毀飛機中那些骨架失去的骸骨!
原來那些骸骨果真是被他們鋸下來取走的。他們這樣做的目的究竟是什麼?那四個日本飛行員的骸骨與嬰兒有什麼樣的關係?我有些搞不明白了,只覺得腦袋有些發漲。
我怔了片刻,才想起我是來追蹤那個奪走嬰兒的黑影的。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