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五章 殘缺骨架

「你不是死了嗎?」我大聲叫了起來。可我這才想起來,奧蘇拉根本聽不懂我所說的話。幸好這時候,陳博士與狄力度已經跑了過來。

狄力度和奧蘇拉緊緊抱在了一起,狄力度甚至多愁善感地哭了起來。過了很久,他們才分開,通過狄力度的翻譯,我們也知道了奧蘇拉是怎麼逃出了生天的。

那天司徒教授的手下帶著軍方的人,假稱致命病毒侵入狄力度的部落,大開殺戒要對部落土人進行大屠殺。奧蘇拉站在雨林灌木叢的附近,身邊正好有一株棕櫚樹。他見勢不妙,立刻跳了起來,攀住棕櫚樹的一根枝條。當他躍到了另一棵樹上的時候,他聽到了槍響。不用往後看,他也知道部落里已是血流成河。幸運的是,雨林中茂密的樹榦為他擋住了軍隊的子彈。

之後,奧蘇拉就一直在叢林里,過著土人應該過的生活。捕捉小動物,鑽木取火,攀爬到樹上摘果實,在河裡捉魚蝦……他還要躲避兇猛的野獸,狂虐的雷雨,倒灌的河水……直到幾天前,他才來到了這個地方。

奧蘇拉說,他在天剛黑的時候,看到這裡有一頂住著人的帳篷。他一開始以為是軍方的人駐紮在這個地方。他一想起部落毀滅的悲劇,就對軍隊的人恨之入骨。他看到這頂帳篷附近沒有其他人的蹤影,認為這是幾個落了單的軍人,於是心頭湧出一個想法——他要手刃帳篷里的這幾個人,為他那些受難的同胞們報仇雪恨。

他甚至準備好了偎了毒的吹筒竹箭,還準備好一根皮鞭。

幸好那架突然出現的直升飛機,我與狄力度、陳博士衝出了帳篷。奧蘇拉見到了我們,心中頓時一喜,他正要下樹與我們相見的時候,雨林里又出現了豺豹的蹤影。於是他就躲在了樹上,準備隨時出手相救。

在我被繩套吊到半空中的時候,奧蘇拉從樹上伸出手來,將狄力度和陳博士拉到了樹上。然後在我與豺豹對峙的時候,他用皮鞭將我拖到了安全的地方,又吹了支毒針,射在豺豹的身上。可惜豺豹是雨林中最健壯的動物,中了毒針只是底沉地嚎叫了一聲,就轉頭鑽進了密林之中。

不過,想必那支毒針也會令那隻豺豹不好受幾天,它也會對我們這幫人產生畏懼,不敢來侵襲我們。雨林里的生存法則就是這樣的,強硬的力量,才是生存的硬道理。豺豹雖然兇狠殘暴,但當它見到比它更厲害的事物時,就會躲得遠遠的,不敢再行出現。

動物如此,人又何嘗不是如此?

由此說來,我與狄力度、陳博士還得感謝一下那場突如其來到大雨與莫名其妙出現的直升飛機,才讓奧蘇拉認出了我們,否則我們說不定已經在沒有防備的情況下中了毒箭,變成三具冰冷的屍體。

我望了一眼奧蘇拉,然後捉住了他手中的皮鞭問道:「這根皮鞭是你從哪裡弄來的?難道你從部落里逃出來的時候,就帶著這根皮鞭?」

狄力度幫我把這句話翻譯給了奧蘇拉,奧蘇拉頓時興奮了起來。他手舞足蹈地比劃著什麼,嘴裡哇啦哇啦快速說著什麼話。

狄力度愣了一會兒,然後對我說:「奧蘇拉說,他是從一隻死鳥的肚子里找到的……他是一個土人,一輩子沒離開過叢林,所以根本無法說出他到底看到的是什麼東西,也說不出皮鞭是從哪裡拿出來的。我詳細問了問他,但他還是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但是他說,可以帶我們去看看那隻死鳥,就在沒多遠的地方……」

不過看了一下依然黑暗的夜色,我還是說:「算了吧,我們等到天亮再去吧。」

為了不再出現豺豹襲擊的驚魂一幕,我們再次找來了樹枝,生了一團火。因為剛才那場雨,我們沒找到枯枝,所以只好在枝葉茂盛的大樹底層,找了一些沒被淋到的新鮮枝條。幸好奧蘇拉是雨林生存的專家,他找到一棵蘊藏油脂的大樹,只需要拿打火機輕輕一點馬上就可以燃燒。只是那種樹枝燃燒時,發出的臭味有些強烈,熏得我們都躲到了帳篷里。

不過,也好,濃煙也幫我們驅趕走了那些討厭的蟎蚊。因此,我們也得以一夜未曾被騷擾,一覺睡到大天亮。

天亮之後,我走出帳篷,已經看到奧蘇拉站在火堆旁,手裡握著剛烤好的幾條小魚,還有里嫩外焦的蚱蜢、蚯蚓與甲蟲。對於昆蟲,我是沒有一點興趣的,陳博士對食物的品位與我也大致相當,所以烤好的魚就歸我們倆,而那些昆蟲都進了奧蘇拉與狄力度的肚子里。

補充好營養,奧蘇拉帶著我們走進了熱帶雨林。他的確很厲害,一眼就可以看成什麼地方有沼澤,什麼地方有瘴氣,一路帶著我們走最安全的道路。

大約走了兩個多小時,奧蘇拉突然興奮了起來。他指著前面不遠處,大聲地哇啦哇啦叫了起來。狄力度向我們解釋,奧蘇拉撿到皮鞭的地方到了,就在前面。

我順著奧蘇拉指著的方向望去,然後,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看到了一架白色的飛機。

一架掩埋在雨林中的殘舊飛機!

離我們不遠的地方,地勢有些稍稍下陷,幾棵橡膠樹佇立在那裡,許多墨綠色的攀緣植物密密麻麻地佔據了多餘的空間,數不清的藤本植物也從空中垂下下來,糾纏在一起,將那架飛機隱藏得只露出了一個機頭。

這是一架小型飛機,準確地說,應該是一架老式的運輸機。從機頭的大小來看,機艙里應該只能乘坐四五個人。機翼折斷了,散落在四周,看來這是一架失事的飛機。飛機的外殼鏽蝕得快要穿孔了,飛機失事的年頭應該不會太近。

我們四個人,沿著野獸踩出來的小徑,一腳深一腳淺地走到了飛機旁。

拉在蔓延在飛機外殼上的藤本植物,我們看到機身上並沒有任何標識。分辨不出這架飛機是屬於哪個國家的,但從機型來看,飛機應該是上個世紀三四十年代的產品。回想這個東南亞國家在那個年代,正是日據時期,盟軍與日本人曾經在叢林里有過一番浴血奮戰,最終以盟軍的勝利而告終。

我不能判斷這架飛機究竟是盟軍的,還是日本人的。但不管屬於哪一方,都與我們無關。我關心的是——飛機上還有沒有保存良好的通信設備,可以讓我們聯繫到外界。我可不想在到處都是蚊子和瘴氣的雨林里終老一生。

機艙艙門的把手已經銹死在一起了,怎麼都扭不動。

我們身邊也沒有鐵器。於是我乾脆走到了機頭,選了一塊大石頭,讓奧蘇拉爬上機頭抱著石頭向擋風玻璃砸去。上個世紀三四十年代,防彈玻璃還沒有誕生,擋風玻璃只是用厚一點的強化玻璃製成。不過因為飛機在這個地方躺的時間實在是太長了,擋風玻璃上蒙了一層厚厚的灰塵,我們根本看不見裡面有什麼東西。

奧蘇拉的氣力真的很大,只使勁砸了幾下,玻璃就嘩啦一聲碎了。奧蘇拉透過玻璃的碎洞向飛機裡面望去,他忽然「啊」的一聲尖叫,然後抱著頭就從機頭上摔了下來。當我們圍過去的時候,他的身體還在不住地顫抖,嘴裡大聲叫著什麼。

狄力度詢問了一聲,文化為我們翻譯,說:「奧蘇拉說,他看到裡面有人!」

「有人?」我反問到。而奧蘇拉也忙不疊地點著頭,證實了他的說法。

飛機里怎麼會有人?這架飛機起碼在這裡呆了幾十年,機艙艙門是關著的,擋風玻璃也是完好如初的,我就不信飛機里還會有人可以在不出艙門的情況下,活上幾十年。

我拿起奧蘇拉的皮鞭,手微微一抖,鞭子刷的一聲,如一根赤練,準確地纏在機頭頂上。我正準備縱身躍起,攀上機頂時,忽然愣了愣,向奧蘇拉問道:「你這根皮鞭是在這裡什麼位置揀到的?」

奧蘇拉指著飛機旁的一棵橡膠樹,說,他是在那裡揀到的。當時,他路過這裡的時候,看到皮鞭正纏在樹梢上,微微顫動。奧蘇拉正愁沒有防身的武器,於是就借勢取了下來。

我眉頭緊鎖——這不是個小問題,這附近一定還有其他人。用皮鞭做武器的人,想必對國術有著一定的研究。皮鞭是軟兵器,要把軟兵器耍好,絕對需要不凡的基本功。從皮鞭的新舊程度來看,它原本的主人應該一直是使用,沒有一點鏽蝕的痕迹。

為什麼皮鞭會掛在樹梢上呢?只有一個解釋——它的主人手上要拿其他東西,騰不出手來拿皮鞭,所以才把它掛在了樹梢上。

在飛機附近能拿到什麼東西呢?我不禁感覺到一些隱隱的不安。

不管這麼多了,還是先去看看飛機里的人吧。

我拽緊了皮鞭,猛一蹬地,只是一瞬間,我就已經躍到了飛機頂上。而奧蘇拉也攀上一棵橡膠樹,然後從樹上跳到了機頂。在他的手裡,拿著一支吹箭的竹筒——他要與我生死與共!

說實話,我有一點感動。能有這樣的朋友,實在是人生的一大幸事。雖然奧蘇拉只是一個土人,但他比許多所謂的文明人更加淳樸耿直。

暫且把我多愁善感的一面拋在一邊,繼續我的探險歷程。

我勾下腰,透過擋風玻璃上的洞,向里望去。然後,我真的看到了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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