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血色的平安夜 第三節

馮斯一直沒有回來,也一直沒有回電話。

文瀟嵐並沒有說什麼安慰關雪櫻和寧章聞的話,因為大家都清楚,不會有什麼僥倖的。馮斯一定是又被魔王世界中層出不窮的突發事件纏住了。這種時候,說那些騙人騙己的謊話並無意義。

三人默默地坐在客廳里,很長時間都沒有人說話。遇到這種場合,劉豈凡自然是獨自一人縮進寧章聞的房間,更加不會去主動打破沉默。房子里一片死寂,只有關雪櫻做的一桌子聖誕大菜發出誘人的香氣,但此時此刻,沒有人有胃口去吃飯。

這是關雪櫻期盼已久的第一個聖誕節啊,文瀟嵐在心裡恨恨地想,這下子算是被毀掉了。不管纏住馮斯的是守衛人還是黑暗家族,還是那個叫曾煒的警察,總之都不是好東西。

然而,自己終究拿那些混賬沒有絲毫辦法。文瀟嵐的腦子裡又開始不可遏止地冒出那個念頭:假如我去動手術移植一個附腦……別的不說,起碼范量宇在自己面前不會老擺那種臭臉了……不對,范量宇的臭臉是不會以對方的實力為轉移的,這孫子根本就是看心情……

正在神遊物外胡思亂想,廚房門口忽然響起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那麼香的火雞,涼了多可惜啊!」

三人悚然扭頭,才發現那裡不知什麼時候站著一個年輕男人,看身材似乎比馮斯還要高几公分,也比馮斯更加壯實,穿著一件剪裁合體的黑色風衣。他的臉同樣生得不賴,晃眼一看沒準還會被錯認為韓國男星。但這個人是突兀出現的,誰也不知道他是怎麼進來的。

毫無疑問,這又是一個魔王世界中的不速之客。即便他的臉上帶著和善的微笑,那種突如其來的不請自到也絕不會代表著友好,所以寧章聞蹭的一下從沙發上彈起,直衝向對方,那是一種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勇氣,大概也是出於「我是屋子裡唯一一個男人」的心態——他並沒有把劉豈凡算作「男人」。

不過大家也都清楚,寧章聞不可能有任何勝算。事實上,他剛剛衝出去三四步,整個身體就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生生推了回去,重新跌坐在沙發上。寧章聞並不笨,知道雙方相差太遠,索性不再動了。

「你是屬於哪一個家族的?」文瀟嵐鎮定地發問。

年輕男人微笑著搖頭:「不,我不屬於任何一個家族,不管是守衛人勢力還是魔王勢力,都不是。」

文瀟嵐一怔。這是她頭一次聽說,在那個非人類的世界裡有這樣的單獨個體存在。那樣一個弱肉強食血肉橫飛的修羅殺場,即便強如范量宇,也仍然不得不藉助家族的力量來和強敵抗衡。但眼下,身前的年輕人宣稱他不屬於任何家族。

「那你……到底是什麼人?」文瀟嵐換了個問法。

年輕人大模大樣地拖過一把椅子坐在餐桌旁,坐定之後,才慢吞吞地回答:「我也說不清楚,但是我可以給你猜的機會。」

「猜中了怎麼樣,猜不中又怎麼樣?」文瀟嵐問。

「猜中了的話,下次再殺你們;猜不中的話,我就只好今天動手了。血色的平安夜,多有趣啊。」

年輕男人的語氣就像是討論聖誕夜的菜單。而說完這句話之後,廚房的烤箱門忽然打開,一直放在廚房烤箱內沒有拿出來的那隻火雞連同盤子一起飛了出來,落在餐桌上,正放在年輕人面前。緊跟著,馮斯為了這頓大餐新買的便宜刀叉也飛出來一副。

「這麼香的火雞,不吃太浪費了。」年輕人用欣賞的目光看著眼前猶帶熱氣的碩大烤火雞,伸手拿起了刀叉。

「這就是你的蠹痕?隔空取物?你應該去上春晚當魔術大師嘛。」文瀟嵐不無譏諷地說。

年輕人並沒有說話,手上繼續做著切割的動作,文瀟嵐卻忽然間覺得喉頭一緊,像是有一雙無形的手掐住了她的氣管,讓她無法呼吸。她徒勞地掙扎著,卻根本抓不到那雙無形的手,只覺得自己被憋得眼冒金星,不知道會先缺氧而死還是先被扭斷脖子。

寧章聞和關雪櫻都試圖阻止,但在年輕人那股無形力量的壓迫下,根本不能靠近他。關雪櫻情急之下,抓起手邊的茶杯向著年輕人擲了過去,啪的一聲,茶杯在半空中粉碎。劉豈凡站在卧室門邊,猶猶豫豫地不知該怎麼辦。

但年輕人總算是在把文瀟嵐掐死之前收回了蠹痕。文瀟嵐捂著脖子,喘息了好一陣子,張口想要說話,卻只能發出一陣劇烈的咳嗽聲。

「我是個小心眼的人,和我說話最好禮貌一些,不然我說不定真的像魔術師大變活人那樣,把你徹底變沒。」年輕人用斯文的動作咀嚼吞咽完嘴裡的火雞肉,細細地擦了擦嘴,這才重新說話。

文瀟嵐狠狠地瞪著他,直到覺得咽喉稍微舒適一點點後,才啞著嗓子說:「好吧,你剛才說要我猜你是誰,怎麼個猜法?」

「很簡單,你可以問任何問題,而我的回答只有『是』和『不是』,」年輕人又切下了另外一片火雞肉,「一共十次機會。如果十次以內你猜出我的身份,我就放過你們。如果十次以內沒有猜中……」

「你就殺了我們,是么?」文瀟嵐問。

「一氣兒全殺了就不好玩了,」年輕人搖搖手指,「從第十一次提問開始,每多一次猜測,我就殺掉你們當中的一個。所以從理論上來說,你要是能在第十四次猜中的話,至少你自己能活命。」

文瀟嵐的額頭微微冒出了汗珠。她心裡有些奇怪,最近守衛人那幫子人對寧章聞家的監控不可謂不嚴,但是這個年輕人不但悄無聲息地鑽進來了,還逗留了那麼久,竟然始終沒有人干涉,這有些不太正常。

年輕人猜出了她的心思:「是不是還盼著有人來救你?你放心吧,此時此刻,有能力和我抗衡的那幾個人,都很忙,忙到顧不上你們了。」

文瀟嵐心裡又是咯噔一跳。聽對方的口氣,四大高手似乎是被什麼難纏的敵人纏上了,也就是說,年輕人挑選了一個最佳時機來到這裡,沒有人有能力救他們了,一切都只能靠自己。

不知道範量宇能不能應付這次的強敵?這個突如其來的念頭讓文瀟嵐自己都嚇了一跳,然後趕緊把它用力摁到水面下。她定了定神,把那些奇怪的雜念強行驅趕出腦海,開始思考自己的第一個問題應該怎麼問。看看身邊的三位同伴,都是一臉茫然,顯然對此類遊戲毫無經驗,只能靠自己了。

她思索了很久,問出了第一個問題:「你的立場是站在馮斯的對立面的,是么?」

年輕人的嘴角浮現出一絲嘲諷的笑容,文瀟嵐忽然間醒悟過來,後悔得想要給自己一個耳光——這個問題完全就是廢話!對方來到這裡挾持了和馮斯關係最親近的幾個人,還威脅要殺死他們,當然是馮斯的敵人了,這是擺明了的事實,根本就沒有提問的必要。

文瀟嵐懊喪地撅著嘴,知道自己已經浪費掉了一次寶貴的機會。不行,沒時間後悔或者沮喪了,她對自己說,沮喪是危險處境中最沒有用的情緒。必須把握住第二次提問。

「你認識馮斯嗎——不對,剛才不算!」文瀟嵐說了幾個字後又連忙改口,「我想問的第二個問題是,馮斯認識你嗎?」

年輕人的嘴角依然掛著笑容,但這一次,笑容里有了一些讚賞的意味:「這個問題問的不錯。我的回答是:是的。」

文瀟嵐悄悄握了一下拳,這個問題沒有白問!這傢伙是馮斯的舊相識!而馮斯對於自己魔王世界中人的接觸從來沒有隱瞞過她,他從未提到過曾經認識這樣一個人——而這個人的作派如此與眾不同,不可能不引起馮斯的特別注意。

也就是說,這個人一直深藏不露,始終把自己藏在平庸無奇的外表下,所以馮斯雖然認識他,卻並沒有提及他的慾望。那樣的話,可就難猜了。

另一方面,他先前曾對自己說過,他不屬於任何家族,那麼馮斯就不應該是在和某個家族的人打交道時認識他的。那會是什麼樣的場合呢?

「馮斯認為你是他的朋友,對嗎?」猶豫了一會兒,文瀟嵐提出第三次猜測。雖然在第一次猜測中,年輕人確認了他和馮斯立場相左,但偽裝的外表卻未必如此。現實中,說不定他還和馮斯頗為親近呢。

年輕人立刻搖頭:「不是。」

不是馮斯的朋友,文瀟嵐想,這倒也是一個收穫。但不是朋友也有兩種可能,路人或者敵人,該不該用第四次猜測去確認一下呢?

「馮斯認為你是他的敵人,是不是?」她最終還是這樣問了。

出乎意料地,她發現對方的表情有些遲疑。頓了幾秒鐘之後,年輕人才皺著眉頭開口:「……是。」

這是個非常有用的表情變化,文瀟嵐暗想,在最初的那一刻,他其實並不確定馮斯是不是把他當做敵人,需要思索一小會兒才能勉強肯定。從這個姿態可以推斷出,馮斯肯定對他沒有好感甚至帶有惡感,但要說到了把他當成敵人的地步,似乎也有些勉強。

這可複雜了,文瀟嵐捶捶頭,這傢伙和馮斯到底是什麼樣的關係呢?也許是有過矛盾有過爭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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