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疲於奔命 第四節

一般而言,愛打籃球的男生在大學校園裡總是很受女生歡迎的,但系隊的情況比較特殊,除了馮斯等極個別例外,大多數隊員都長得比較——骨骼清奇。假如有女生懷著尋找流川楓的夢想來看系隊打球,最後收入眼帘的大抵都是赤木剛憲魚住純高宮望之流。因此雖然系隊打球還是不少女生來看,但球員們基本都是光棍一條。

所以現在文瀟嵐坐在板凳席邊上,隊員們一個個都渾身不自在,像是球衣里長了毛刺。他們不斷地偷偷打量文瀟嵐,卻又不敢上去搭訕。

唯一的例外是隊長。這是一個高尚的、純潔的、脫離了低級趣味的人,或者換句話說,是個白痴。由於滿腦子都是籃球,連談戀愛的事情都極少去想,他反而能自如地和文瀟嵐說話:「文同學,你能不能告訴我那個王八羔子……啊,對不起,能不能告訴我馮斯這段時間到底去哪兒了?我反正是不相信那孫子……他會真的病那麼久。」

文瀟嵐抿嘴一笑:「他的確是裝病,不過么,也算是身不由己。」

「怎麼身不由己了?」隊長問。

「學長,你們以前學線性代數和概率統計的時候,是不是一位姓白的女老師教的?我們系這兩學期就是她。」文瀟嵐擠了擠眼睛作神秘狀。

隊長怔了怔:「是啊,很兇的一個老女人,聽說快四十了還沒結婚,我們都說她……算了,說出來不雅。她怎麼了?」

「她,和馮斯之前產生了一點小誤會。馮斯為了躲她,只好裝病了。」文瀟嵐拚命憋住笑,做出一本正經的樣子。

「誤會?」隊長和其他隊員們先是莫名其妙,然後幾乎是在同一時刻大張著嘴,發出齊齊的驚嘆。

「我靠!還真沒看出來了,馮斯這小子的口味那麼……那麼不走尋常路。」隊長的眼珠子都快凸出來了,「這才叫情聖!真給咱系隊長臉。」

委屈你了,白老師,文瀟嵐在心裡想著,誰叫你上學期沒給我90分?

好在中場休息的時間馬上就要到了,球員們戀戀不捨地暫停八卦,準備上場,到這時候隊長才發現問題:「咦?情聖呢?換個衣服要換到過年啊?坦克,快去把他給我……」

他正準備命令綽號「坦克」的中鋒去把馮斯揪出來,忽然之間,所有人都眼前一黑——體育館裡的燈滅了。與此同時,音響系統發出尖銳的嘯叫聲,DJ的喊叫與動次打次的音樂也隨之而停止。

「停電了?」隊長有些疑惑,「不會是馮斯那孫子故意搞壞了電路好不上場吧?」

「你只是要他打幾分鐘籃球而已,又不是要他去和鳳姐約會,」文瀟嵐哭笑不得,「他哪至於那麼不分輕重!」

這場比賽原本就打得沉悶乏味,跑來看球的學生們早就已經有些不滿,現在再趕上停電,更是莫名郁燥,很快黑沉沉的體育館裡充滿了嘈雜的噓聲、口哨聲、喝倒彩聲。好在這是個智能手機時代,相當於誰的身上都隨身帶著手電筒,一些學生索性起身離席,用手機照著路準備提前離開。

但他們很快就發現了不對勁:體育館的所有出入大門都被關上了,而且似乎是從外面鎖死了,無論是正常的出入通道還是應急通道,全部封閉,一個都打不開。

大學生們這才驚慌起來,通道被封閉的壞消息迅速蔓延開,不安的氛圍開始涌動,膽小的女生已經發出了驚叫聲。一些比較鎮定的學生一面打電話報警呼救,一面開始嘗試撬門和撞門。但十分奇怪,門外似乎是被什麼分量十足的重物頂住了,即便鎖已經被撬壞了,門還是無法被打開。

在這片喧囂而驚惶的聲浪中,場地中的籃球隊員們也有些不知所措。文瀟嵐卻比旁人想得更多,在這樣一個特殊的時刻,正當馮斯身處體育館中尋找失蹤的劉豈凡的時候,突然發生這樣的事件,恐怕既不是偶然也不是意外。但她也沒有辦法開口向身邊的人解釋,只能悄悄地離開摸不著頭腦的球員們,向著更衣室走去,想要先找到馮斯再說。

文瀟嵐來到球員通道的出入口處,正準備走進去,忽然感到有人在扯她的衣袖,回頭一看,竟然是她和馮斯一直在找的劉豈凡。雖然黑暗中看不清楚面部細節,但文瀟嵐不用看也能猜得出,劉大少必定還是那副滿頭大汗、面色發白或者發青發紫的德行。

「少爺啊,我找你找得腿都快跑斷啦!」文瀟嵐沒好氣地說,「媽媽沒教過你……」

她原本想說「媽媽沒教過你出門之前說一聲嗎?」,忽然想起劉豈凡母親慘死的事情,又趕忙住口。好在劉豈凡似乎根本沒有注意到她剛剛說了些什麼,急急忙忙地開口了:「糟糕了!抓我的人來了!」

文瀟嵐怔了怔,隨即反應過來:「照這麼說,體育館停電和門被堵住,應該是這幫人乾的了?」

劉豈凡點點頭:「肯定是他們。」

文瀟嵐哼了一聲:「到底是怎麼回事?你不是最怕和人接觸嘛,怎麼會跑到這人和人扎堆的地方來了?」

劉豈凡囁嚅著答不出來,文瀟嵐擺擺手:「先不說這個了,快跟我去找馮斯,我們想想辦法解決掉那些傢伙。喂,你還戳在那兒幹什麼?還不趕緊跟我走?」

「找到馮斯也沒有用的,」劉豈凡說,「他什麼也做不了。」

「你這話最好當著他的面說,這樣他就有機會在你身上磨磨他發癢的拳頭了,」文瀟嵐說著,伸手去拉劉豈凡,「總之先找到他再說。他在更衣室里。」

她的手伸了出去,卻一把抓了個空。仔細一看,劉豈凡的身影已經消失了。她先是一驚,然後很快想明白了——劉豈凡動用了他令時間減緩流逝的蠹痕,從自己的身前溜掉了。

這個孫子還真敢!文瀟嵐的第一反應居然不是生氣,而是吃驚。在聽了馮斯的描述以及和此人進行過短暫接觸之後,她曾經背地裡給劉豈凡下了論斷:「這個人太蔫了,完全是個極品小受。」

「不要用你們文藝界那些低俗的辭彙!」馮斯當時正色說,「其實他就是個三棍子悶不出個屁的貨色。」

「我低俗也比你粗俗好!」

不過現在看起來,劉豈凡似乎也沒有想像中那麼蔫。他先是對一直控制自己的黑暗家族進行了反抗,現在又不聽自己的話,好像在內心深處也藏著一點屬於他的自由意志。

那就看你的啰,文瀟嵐想著,不過我還是得找到那個王八蛋。這麼想著,她繼續邁開步子走向更衣室,卻不小心被混亂中的人流撞了一下,一下子摔倒在地上。這一下摔得好重,她齜牙咧嘴地在地上坐了半天,才算緩過勁來。揉著屁股慢慢站起來時,她發現體育館裡的局勢已經接近失控了,群體性恐慌的蔓延速度比烈性傳染病還要快。其實此刻雖然被堵著出不去,也並沒有其他危險局面出現,沒有火災,沒有毒氣,沒有扛著槍的蒙面匪徒,沒有吃人的怪獸,但人們還是無法抑制內心的恐慌。封閉和黑暗,原本就是恐懼的來源。

一些膽小的女生甚至已經開始哭泣,文瀟嵐不敢再多耽擱,一瘸一拐地跑向更衣室。她看見更衣室大門敞開,馮斯卻已經不知去向。手機發出的電筒光照到牆角一個倒在地上的身影,那是一個陌生人,並不是馮斯,看年紀也應該不是大學生。

「你是誰?馮斯呢?」文瀟嵐問。

「文小姐,你好。」對方的聲調裡帶著痛楚,雖然素未謀面,卻準確道出了她的姓氏。

「看來,你也是個守衛人了?」文瀟嵐說,「發生了什麼?馮斯去哪兒了?」

「要出大事了,」地上的傷者嘆了口氣,「現在就看馮斯有沒有本事解決它了,如果解決不了……」

「解決不了會怎麼樣?」文瀟嵐急忙問。

「不會怎麼樣,只不過……這座體育館大概會被夷為平地,」傷者說,「而體育館裡的所有人,都會死。」

文瀟嵐下意識地捂住了嘴。她原本也有一些不祥的預感,卻萬萬沒有想到事態比她想像的還要嚴重得多。

「整座體育館……都會被夷為平地?這怎麼可能?」她吃驚地問,「我記得馮斯跟我說過,無論是守衛人,還是守衛人的對立面黑暗家族,平素都盡量行動低調、不事張揚,盡量不做出讓外界發現魔王世界存在的事情。你們搞一些暗殺是沒問題的,當眾殺人都已經足夠罕見了,在全世界最大的城市之一摧毀一座大學裡的體育館,那怎麼可能?」

地上的傷者苦笑一聲:「是啊,你說得半點都沒錯,按照常態推測,的確是這樣的,這就是為什麼很多守衛人之間的決鬥都會遁入幻域,以免蠹痕碰撞造成的破壞過大。即便是范量宇那樣的殺人狂魔,也大多會選在守衛人控制的地盤或者無人地帶出手,然而,事實總有例外。」

不知道怎麼的,聽到范量宇的名字,文瀟嵐的心裡突地一跳。她定了定神:「這一次來的,就是你說的……例外?」

「是的,這是一群大大與眾不同的傢伙,」傷者說,「我原本以為來的是普通的黑暗家族,萬萬沒想到是他們。他們根本連人都不能算,就是一群瘋子,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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