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井武八在早晨五點半到達上野車站。因為時間太早,食堂還沒有開門。他在小賣部買了麵包和牛奶,站著吃了頓早飯。
下一步作什麼呢?坐了一宿的夜車,顛簸的夠累了,馬上回公寓睡上一覺呢?還是……
按說是應該再去見一見跟隨家畜車到福島去的那位乘務員橫川修三,把以前從他那裡聽到的事再明確一下,並且補充詢問一些情況。
因為時間還早,或許能在上班以前見到他。萬一運氣不佳,他上班走了,那另當別論。但不知怎麼回事,底井總有種不會撲空的感覺。
他,底井武八從上野車站改乘山手線車,在六點半左右到了池袋站,這時天已大亮,上早班的人已經多起來了。清晨的涼爽空氣叫人心情愉快。
他來到鬼子母神社附近,看到有一個穿著浴衣的男人牽著狗在散步,覺得很面熟。走近前一看,果然是橫川修三。
「啊!早晨好?」
底井武八問了早安。橫川一愣,馬上認出了是誰。
「哦!早晨好!」他看到底井武八手中提著旅行用的公事包。
「你出去旅行了?」
「我剛剛從福島回來,調查我前些日子和您談的那件事去了。」
「哦!您真夠熱心的。」
「我也曾到矢板去了一趟,找到了您說的那位獸醫先生哩!」
「哦!」
「可是,我又一次來請教,那個廄務員末吉找您聯繫馬匹生了病的事,是在宇都宮車站停車期間嗎?」
「是的。」橫川乘務員點頭說。
「當您進入車廂里的時候,是否注意到有什麼惹人注意的貨物之類?」
「啊!有許多用於馬的東西,什麼馬鞍子啦!飼料桶、水桶啦!醫藥箱之類,堆得很雜亂,幾乎沒有落腳的地方。再說是因為馬生了病,光顧看馬了,沒來得及細看有什麼特別的貨物。」
「在那種情況下,跟馬的隨行人員在什麼地方睡覺呢?」
「就睡在車廂的角落裡,有的人睡在稻草上,有的人把箱子什麼的排在一起做成臨時卧鋪,睡在上面。」
「末吉是怎麼辦的呢?」
「好象是搭的臨時卧鋪。再說他惦念著馬的病,折騰了一晚上也沒睡。」
「在小山車站附近您到家畜車來檢察過嗎?」
「沒有。我當時在最後一節車廂里辦公,到了宇都宮車站接到末吉的要求,我才到家畜車廂看了看。」
「在田端車站時檢察了嗎?」
「那是我的工作啊!各個車廂都要撿查一遍。那時末吉正在馬的旁邊吃盒飯。並且還和我打招呼,請我多加關照哩!」
「哦!是這樣。」
底井認為沒必要再繼續問下去了。
「麻煩您了。謝謝。以後有什麼要問的再來找您吧,耽誤您散步了。」
「沒什麼。再見。」橫川低頭致意。
底井武八向池袋方向走去。商店巳陸陸續續開始營業。在一家水果店的門前,店員正在開啟剛到的水果箱子。裡面的柚子從稻殼裡顯露出來。
在福島末吉給馬廄里同事們的柚子上為什麼有砂子呢?
底井武八回到公寓睡了一覺。醒來時已是下午一點。
他用冷水洗了臉,穿上洗染店送來的半袖衫,出發到府中賽馬場去。他和橫川車長分手以後,就下了決心要去見見末吉。
他在新宿乘上京王線的電車。在電車中他琢磨著以什麼態度去會見末吉。對手是個殺人的傢伙,不可疏忽大意。我要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從他的話中聽出自己要知道的事來。必須十分小心。如果被他的甜言蜜語所哄騙,一個人跟他到什麼地方去,說不定就要成了第二個山崎主編。而過分緊張,是會引起末吉的注意。情況很微妙。
他走進府中賽馬場,徑直向西田廄舍走去。太陽在頭上照射著,很熱。馬廄中無人,大概他們正躲在樹蔭下乘涼。
從西田馬廄舍的門口往裡看去,馬匹排列在廄檐下,似乎也在躲避醅暑。哪一匹馬是「希諾底」,外行的底井是無法鑒別的。裡面連個人影也沒有。
底井武八回憶著以前到這裡來的情況,來到馬廄盡頭的樓梯下面。二樓是廄務員的房間。仔細聽聽,隱隱約約有人說話。有四、五雙鞋和木板拖鞋擺在地上,樓上的人們也許又在賭錢!
「勞駕!樓上有人嗎?」底井武八揚起頭來喊道。
樓上的人聲立即停止了,過了一會兒,一個年約十八、九歲、身材不高、矮且胖的人向樓下走來。他很象個見習騎手。
「有什麼事嗎?」他停在樓梯中間上下打量著底井武八,看他是不是警察。
「我是來找末吉先生的,如果他在,勞您駕給叫一聲。」底井武八和顏悅色地說。
「他不在!」那青年當即迎頭一句。
「不在?他怎麼啦?」
「一個星期以前就辭職回老家了。」
啊!真沒想到末吉辭職不幹了。
「他老家在什麼地方?」
「聽說是在四國宇和島的農村,詳細地址就不知道了。」
「他有信來嗎?」
「還沒有。」
「西田先生現在在嗎?」
「他到箱根的強羅旅館去了。因為立山先生也正在那裡。」
年輕見習騎手露出不耐煩的樣子,似乎想儘快地回到樓上去。
這時晃晃蕩盪走來一個四十歲左右、滿臉鬍鬚、半裸著身子的男人。他好象聽到了他們的談話。
「您是來找末吉的嗎?」
他好象是個很和氣的人。那年輕人可有了脫身的機會,返身上了二樓。
「是的。」底井武八向新來的男人低頭致意。
「末吉他已辭職了。」
「我也聽說是這樣。叫我感到意外,他為什麼突然不幹了?」
「可能是討厭這個買賣了。」絡腮鬍子的男人笑著說:「我是前面的千倉馬廄的廄務員。我和末吉談過。可是他高低不幹了,說是要回老家去當個農民。」
「末吉不是很喜歡馬嗎?」
「喜歡是喜歡,可是不能在這兒幹了,因為他在四國的鄉下有老婆和孩子,他到這裡來,農活都交給他老婆了。」
「可是……什麼事促使他下了辭職的決心?」
這是個重要的情節,尤其是那個絡腮鬍子的男人是他馬廄的近鄰,也許知道一些重要的情況。
「那是因為,」絡腮鬍子的男人從短褲口袋裡掏出半截香煙叼在嘴上說:「末吉帶著馬到福島去的半路上,在小山車站前突然遇上了中村——他也是這裡的廄務員,才引起了他這個念頭。」
「小山車站前?」
「是的。貨車在那裡停車一小時。只要是馬沒問題,脫身出來,喝上一杯是完全可能的。」
「哦!」底井武八集中注意力聽著。
「這是末吉從福島賽馬回來對我說的。」絡腮鬍子的男人繼續說:「那個叫中村的人打扮得乾淨利落,看樣子很有幾個錢吧!末吉了解到中村現在是小山經營土地的經紀人,生活很不錯。中村在這裡當廄務員的時候和我也認識,他是個能說會道的人。末吉看著他眼饞,就下決心不當廄務員了。」
末吉說的話是真的嗎?是不是為了從府中溜掉的借口?底井武八一時難以判斷。
「那個中村是在十五日的深夜遇到末吉的吧!」
底井武八記得家畜運輸車是十五日的二十二點五十分到達小山車站的。所以中村遇到末吉必然是在二十三點以後。
「是的。他說是夜裡十一點二十分左右。」
「十一點二十分……」
那是山崎主編在家畜車內被絞死以後。他殺了人後立即外出了,真夠膽大的。
「他和中村談話的時間很長嗎?」
「不會很長吧!因為停車時間只不過一個小時左右。」
看來是末吉和中村一起去喝過酒後又回到家畜車,才把山崎的屍體進行了處理。到宇都宮車站時,和橫川乘務員聯繫了馬病的事……
「您也帶著馬去參加福島賽馬了嗎?」
「是的。我也去了。由於貨車的安排關係,是十六日晚才由田端出發的。」
「什麼?十六日?那不是和西田先生同一天出發的嗎?」
「是的,西田先生坐的是十六日的『津輕』。那天三點左右我從馬廄出去,正好碰上西田從外面回來,他還和我打招呼:『現在就動身嗎?』」
「他從外面回來,就是說他出去了?」
「就咱們倆說,可不要對別人講,西田先生在神樂坂有個相好的女人,好象頭一天晚上住在她的公寓里。因為要去福島,所以去話別吧!」
「唔!可能。」
底井武八會心地笑了。十五日晚上西田是住在玉彌那裡的。
「聽說末吉的老家是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