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工作 第二節

底井武八決定到櫪木縣的矢板車站去一次。去找那位獸醫了解一下當時的具體情況。

橫川乘務員是坐在列車的最後一節車廂里,不能總盯著末吉運馬的那節車廂。即使末吉告訴他馬生了病,也只能抽工夫偶爾來看一下,當時的具體情況還非得問獸醫不可。

底井武八從上野出發。矢板車站是從宇都宮數起的第六站,從上野到矢板約需二小時四十分鐘。

底井武八來到矢板車站前面的廣場,看到有許多掛著「開往鬼怒川溫泉」、「開往烏山」、「開往鹽原溫泉」牌子的公共汽車。他心裡想:幾時得暇到溫泉去泡一泡倒也不錯,心中很是羨慕能去溫泉逍遙的人。

他很快就找到了那個獸醫。人們告訴他矢板只有這一家獸醫,名字叫「佐座家畜醫院」。

距離車站有八百米的祥子。末吉從貨車的停車處來找獸醫是很需要時間的。佐座家畜醫院的門面塗著藍色的油漆,好似裝潢得很漂亮,可是仍掩飾不住寒酸相。

底井武八進了醫院。一個象護士似的中年女人把他讓到接待室。

一個穿白大褂的老人進來了。正象橫川乘務員說的那樣,白鬍須,高顴骨的瘦老頭兒。

底井武八遞上名片,獸醫從上衣口袋裡掏出花鏡來看:「哦!您是從東京來的嗎?」

「是的。」

「請坐。」

……底井武八敘述了事情經過:「那時是您給馬看的病嗎?」

「是的。日子記不清了,確實是在一天早晨,六點鐘的樣子。有人敲我的門。獸醫又不是內科,常有急診,誰大清早就來叫門呢?然後就發生了剛才您說的那些事,我急忙準備工具就隨著廄務員到車站去了。」

「馬的情況怎麼樣?」

「廄務員說這是他自己護送的馬匹。它非常疲勞似的沒精神,也不吃飼料,不聽指揮,煩燥不安,糞便稀軟。而它又是要參加福島賽馬的運動馬,有病就得取消參賽資格,請我無論如何要把它治好。」

「那馬是得的什麼病呢?」

「事前我聽廄務員的口述,詁計是大腸粘膜炎或者是胃粘膜炎,我按著這個想法作好準備才去的。」

「馬也會患和人一樣的病嗎?」

「是的。去後診斷一下,沒什麼問題。那廄務員太神經質了,一場虛驚。我說哪兒也沒毛病。可是他卻不聽。」

佐座獸醫回憶著當時的情況繼續道:「他說他最了解這匹馬的情況,當它還是馬駒的時侯從岩手的小岩井牧場把它買來,剛三歲時第一次參賽就跑了個第二名。以後一直飼養它,對它身體狀況非常了解。它的眼睛發紅,抬腳笨重,別是得了偏癱吧!您給好好看看吧!廄務員的心情我是能埋解的,可我是專家呀!是偏癱還是大腸粘膜炎還分辨不出來嗎?要知道,我干獸醫這一行已經四十年了,難道我是個庸醫嗎?他說如果是偏癱或者是嚴重的大腸粘膜炎,值一億元的馬就得處理了。面對參賽,廄務員的話也並非沒有道理。我就打開了醫藥箱……」

「這下,廄務員高興了吧!」

「不。並不太高興。」

「那是為什麼?」

「他說注射不夠,還要求注射這,注射那的。終於我也生氣了,沒有病能胡亂打針嗎?他也動氣了,說出了問題你能負責嗎?這樣,我們吵了起來。」

「真是無理取鬧啊!」

「確實如此。」佐座獸醫苦笑了一下:「這樣,我們僵持了一小時,廄務員不讓我走,進行了各方面的診斷。這樣的廄務員我還是頭一次遇上。」

「您還記得那廄務員的名字嗎?」

「啊!叫什麼來著……」

「是不是叫末吉?」

「對,對。就是這麼個名字。」獸醫拍了一下膝蓋說:「因為出了這件事,我對福島的賽馬也注意起來了,看報知道『希諾底』跑了個第一。那廄務員若真是最了解自己的馬,他為什麼不傾囊去買那匹馬的馬票呢?也許他認為是多虧了自己叫鄉間獸醫給注射了……」獸醫開口大笑起來。

「大夫,是否因為這件事列車晚點了?」

「是這樣。如果順利地注射,本是不費時間的。乘務員為此很著急,看著表,來找了我們好幾回。」

「是啊。」底井武八說。

裉據獸醫的介紹,得知末吉為了一匹無病的馬,特地去請來獸醫,並且吵架,因而讓獸醫在家畜車中停留了一小時。他的目的就昭然若揭了,末吉大大延長了乘務員所允許的四十分鐘。

底井武八回到矢板車站,坐在長椅上。外面陽光幅射,熱得難受,而這裡卻涼爽宜人。農村的車站與城市的不同,小風毫無阻擋地吹拂著一切。

末吉廄務員為什讓貨車晚點開出呢?……

正常情況下15日八點五十分從田端車站開出的列車是第二天16日的十四點到達福島。這是從乘務員橫川修三那裡知道的。

就是說,貨車一般要用十七個小時。可是因為晚點,16日的二十三時五十分才到福島,用了約二十七個小時,竟晚達十個小時之多。

那麼,是什麼時候到達發現箱屍的五百川車站的呢?正常時間應是16日十一時半,而實際上是二十一時三十分左右。

什麼時候箱屍到達郡山車站的呢?正常時間應是十一點,由於晚點,實際上是二十一點左右到的。

那個箱子是被人二十一時取走的,這一點很明確。

末吉乘的貨車是二十一時前後到達郡山,有人從郡山車站貨運科提取箱子也是二十一時。底井武八吸著煙,突然被一個想法驚呆了。

這些時間的一致性意味著什麼呢?難道是末吉為了配合二十一時有人去取箱子,而故意把列車搞成晚點的嗎?為此而假稱馬得了病,和獸醫進行了不必要的爭吵。

假定在提取箱子的二十一點之前,列車已到達郡山車站,末吉在停車時出來,到提貨處把箱子取出,再扛著它回到家畜中來也是可能的。

再有,貨物列車又開動幾十分鐘以後到達五百川車站,利用較長的停車時間,又扛著那隻箱子從家畜車廂出來,去把箱子扔掉也是可能的。那隻箱子就丟在離五百川車站不遠的地方。

底井武八認為有必要去一次五百川車站,然後再去郡山車站詳細地調査一番。

他從長椅上站起身來,看了牆上的時刻表,再過十分鐘有一次南下的列車,約三個小時到達郡山。

底井武八坐進了列車,車中人很少,兩側車窗都開著,感覺連吹進來的風都是藍色的。

他在記事本上寫下到郡山車站後要調查的事項:

⑴有家畜車廂的貨物列車是6月16日幾點到達郡山車站?幾點開出的?

⑵在車站提取箱子的人的相貌,是否象末吉?以前未和末吉接觸無法比較,這回把末吉的相貌詳細說清楚,和當時的值班員核對一下。

⑶如果末吉就是提取箱子的人,他必須從家畜車廂出來走到提取貨物的窗口。末吉果真是從家畜車廂中出來了嗎?是否有人目擊?

⑷那個箱子是在下一站五百川附近被丟棄的。就是說被在郡山車站提取的箱子必須得再運上家畜車廂,有沒有目擊者看到有人扛著箱子穿過月台進入家畜車廂?這要問一問當夜值班的郡山車站的全體人員。

⑸在五百川車站要調查的事項,如果是末吉從家畜車廂把箱子扛出,去扔到後來被發現的場所,也許就有人看見他,應該去尋找目擊者。

他看著自己的記事本,面有得意之色。以上的推定是弄清時間問題的關鍵。

因為已經明確了郡山車站有人在二十一點把箱子提取走了。所以末吉乘的貨車就必須在那以前到達郡山。如果是在箱子被提取走以後,那麼一切構想就都落空了。

底井武八一面眺望沿線的景色,一面祝願:那趟貨車是在二十一點以前到達郡山才好。

但是,還有一個問題,必須解決山崎主編自己到田端車站託運箱子、自己反成了屍體又被裝進箱子里去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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