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二章 黃花蜘蛛

罪奴為麥特在地面上打開了一個洞口,讓麥特能夠直接俯瞰整片戰場。

麥特揉搓著下巴,仍然在為這種奇妙的手段感到驚訝。在過去的一個小時里,他已經充分利用了這種手段。為了讓艾雯的軍隊擺脫布倫設下的陷阱,他又向河岸防線的兩翼派遣更多霄辰騎兵旗隊,調動更多罪奴來對抗沙塔導引者和獸魔人的滾滾洪流。

當然,這仍然比不上他親自到戰場上去看一看。也許他應該再去廝殺一番,找一些感覺。他瞥了圖昂一眼,他的妻子正坐在行軍宮殿中的皇座上,一個十尺高的巨型皇座,眯起眼睛看著他,就好像能看穿他的心思。

她是兩儀師,麥特告誡自己,的確,她不能導引,她還沒允許自己去學習導引。但她還是該死的兩儀師,而我已經跟她結婚了。

不過,圖昂同時也是一個令人難以置信的人。每一次當她下達命令時,都如同閑話家常般從容自若。在這件事上,她足可做伊蘭和奈妮薇的導師。圖昂坐在那個皇座上果然很合適。麥特讓目光在她身上逗留了一段時間,她卻對自己皺起了眉頭。這太不公平了。如果一個男人不能多看自己的妻子兩眼,那還有誰能欣賞她的美麗?

麥特又將視線轉回到戰場上。「真是個好辦法。」他一邊說,一邊彎下腰,把手探進那個窟窿里。這個窟窿位於戰場上很高的地方。如果他掉下去,他在撞上地面之前還會有時間哼上三段《她不讓我看她的腳踝》,也許還能有時間再哼一段副歌。

「她通過觀察兩儀師的編織學會了這種技巧。」那個名叫卡綽娜的罪奴主指著自己的新罪奴說道。她說出「兩儀師」這個詞的時候,彷彿被噎了一下。麥特有一點能理解她,畢竟要說出這個稱謂並不是那麼容易。

麥特沒有仔細看過這個罪奴,只是大概知道,從她的腦後伸展出花紋繁複的樹枝狀刺青,覆蓋了她的臉頰,如同兩隻手托住她的頭。俘虜她的正是麥特。但這總比讓她為暗影效忠要好,對不對?

該死的,麥特暗自想道,你還打算勸圖昂不要使用罪奴,麥特·考索恩,你卻給自己捉了一個罪奴……

而更讓麥特感到不安的是這名沙塔女子在被俘後的表現。罪奴主們全都在議論這件事,這名沙塔俘虜只是抗拒了很短一段時間,就徹底服從了。一般情況下,一名新罪奴要經過幾個月的訓練才能正確聽從命令,而這個人在幾個小時內就成了一名標準的罪奴。對此,卡綽娜一直顯得洋洋自得,彷彿馴服這個沙塔女人完全是她的功勞。

這個窟窿的效果愈來愈讓麥特感到吃驚。麥特站在它的邊緣,點數著遼闊戰場上的每一面旗幟和每一支隊伍,把它們紛紛記在腦海中。如果克拉森·貝約擁有這種手段,歷史又會變成什麼樣子?也許克勒薩之戰的結局將會全然不同。至少,他肯定不會讓沼澤毀掉自己的騎兵。

麥特的部隊繼續在坎多東部邊境阻擋著暗影的進攻,但他很不喜歡現在的局勢。布倫的陷阱布置得非常精巧,就像蜷縮在花瓣下面的黃花蜘蛛一樣難以被發現。麥特對此洞若觀火。只有真正具有高超軍事才能的人,才能讓一支軍隊陷入如此可怕的局面,卻在表面上顯示不出有多少劣勢。這絕不是偶然的現象。

麥特損失的人馬已經多到他不願去計數的程度了。他的部隊不斷被逼向河邊。狄芒德雖然還在不斷地咆哮著要與轉生真龍進行一對一的決鬥,但他的軍隊從沒停止過對麥特的防線施加壓力,尋找一切可能的弱點。往往是重騎兵對一段戰線發動突襲,獸魔人又在沙塔弓箭手的配合下對另一段戰線進行猛攻。麥特只能緊緊盯住狄芒德的任何一個舉動,好及時應對他的攻擊。

夜幕很快就要落下了。暗影會撤兵嗎?獸魔人能夠在黑暗中戰鬥,但那些沙塔人也許不能。麥特又下達了一連串的命令,傳令兵紛紛通過神行術通道奔向各支部隊。片刻之後,他視野中的部隊都開始發生了變化。「真快啊……」麥特嘟囔著。

「這將改變整個世界,」加爾甘將軍說,「傳令兵能夠將命令立刻送達部隊,指揮官能夠隨時查看戰況,立刻做出反應。」

麥特嘟囔著表示贊同,然後又說道:「不過,我打賭,我還是要等半個晚上才能吃到伙食帳篷送來的晚飯。」

加爾甘卻露出了微笑。麥特覺得自己就好像看到一塊頑石咧開了嘴。

「告訴我,元帥,」圖昂說道,「你對於我們的駿帥有何評價?」

「我不知道您是在哪裡找到這個人,至聖至尊,但他的確是一顆無價的寶石。這幾個小時中,我親眼見證了他從毀滅的邊緣挽救了白塔的軍隊。雖然他……行事風格不同尋常,但我幾乎沒見過像他這樣才能超凡的指揮官。」

圖昂沒有露出半點笑容,不過麥特能夠從她的眼裡看到喜悅。那真是一雙漂亮的眼睛。說實話,如果加爾甘的態度不再那樣粗暴,也許這裡還真會是一個不錯的地方。

「謝謝。」麥特壓低聲音向和他一同俯視戰場的加爾甘說道。

「我認為自己是一個坦率的人,王子殿下,」加爾甘用生滿老繭的手揉搓著自己的下巴,「你將為水晶王座發揮出巨大的作用。如果讓你過早被刺殺,那肯定不會是一件好事。我會確保第一批被派去刺殺你的人全是新手,這樣你就能輕鬆地制止他們。」

麥特感覺自己的下巴垮了下來。這個人倒真是坦率,幾乎讓麥特感覺有些親切了,彷彿派人來殺他是為了他好!

「這裡的獸魔人,」麥特指著下面的一群獸魔人說道,「很快就會撤退了。」

「我同意。」加爾甘說。

麥特揉搓著下巴:「我們必須搞清楚狄芒德在耍什麼花招。我懷疑沙塔人會讓他們的一些馬拉斯達曼尼趁夜潛入我們的營地。她們在戰鬥中很有獻身精神,也就是一群不懂得保護自己的傻瓜。」

兩儀師和罪奴主都不算膽小,但她們通常都很謹慎。沙塔導引者卻截然相反,尤其是那些男性導引者。

「讓一些罪奴在河邊製造光亮,」麥特說,「嚴密封鎖營地,環繞營地布置罪奴,讓她們嚴密監視導引的痕迹。另外,任何人都不能導引,即使是要點燃一根蠟燭也不行。」

「那些……兩儀師……也許不會喜歡這樣。」加爾甘元帥說道。他在使用這個詞的時候還是顯得很猶豫。根據麥特的命令,他們已經開始用這個稱謂取代馬拉斯達曼尼了。麥特本以為圖昂會取消他的這個命令,但圖昂並沒有這樣做。

搞清楚這個女人的心思一定會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如果他們兩人能活過這場戰爭的話。

泰莉走進了宮殿。這名身材高大、臉上滿是傷疤的黑皮膚女人走路時帶著一股老兵的自信。她在圖昂面前匍匐拜倒。她的衣服上還帶著斑斑血跡,盔甲上有不止一處凹痕。今天她的軍團經歷了連番苦戰,也許現在她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塊被主婦反覆使用的抹布。

「我很擔心我們現在的位置。」麥特轉回頭,蹲在窟窿邊,向裡面望去。就像他預料的那樣,獸魔人開始撤退了。

「為什麼?」加爾甘元帥問。

「我們對導引者的使用已經到了極限,」麥特說,「而我們的防線背對河水。這種地形很難長期進行防守,特別是當敵軍規模如此龐大的時候。如果他們用神行術將一部分沙塔軍隊在黑夜中轉移到河的這一邊,我們就有可能被徹底打垮。」

「我明白你的意思,」加爾甘搖著頭,「如果他們有足夠的力量,就會以各種手段消耗我們,直到我們疲憊不堪,他們才會收緊我們脖子上的套索。」

麥特看著加爾甘:「我認為,現在該是放棄這塊陣地的時候了。」

「我同意,這應該是我們唯一的選擇。」加爾甘元帥一邊說,一邊點頭,「為什麼不選擇一個對我們更加有利的戰場?你在白塔的朋友會同意撤退嗎?」

「讓我們看看。」麥特站起身,「要派人去找艾雯和那些宗派守護者過來。」

「她們不會來的,」圖昂說道,「兩儀師不會在這裡和我們見面。我懷疑那個玉座也不會讓我進入她的營地,除非我撤去必需的保護。」

「好吧,」麥特向地面上正在閉合的通道一揮手,「我們就把這種東西當作門,和她們隔著這個談話。」

對於這個提議,圖昂沒有表示反對。於是麥特派出信使。進行這種會面安排需要一點時間,不過艾雯似乎也認為這個主意不錯。在等待會面的這段時間裡,圖昂命人將自己的王座搬到宮殿的另一側。麥特完全不知道她為什麼要這樣做。然後,圖昂又開始問起明在人們身上看到的各種預兆。「這個人呢?」圖昂問的是一個剛剛走進來,向她跪拜的、身材瘦長的王之血脈。

「他很快就會結婚了。」明說道。

「你首先要告訴我你看到的預兆,」圖昂說,「然後才是你想要做出的解釋。」

「我很清楚這個預兆的意思。」明表示反對。她坐在圖昂身旁一個小一些的座位里。現在這個女孩的身上堆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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