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九章 道路的選擇

伊蘭發現巴歇爾正在澳關雅河的東岸踱著步。

這片河岸是不多的幾處仍然能讓伊蘭感覺到生命存在的地方之一。這些日子裡,生命正從這個世界中迅速消逝。樹木不再萌生新芽,花草停止生長,動物們蜷縮在自己的窩巢中,沒有了一絲動靜。

但河水還在流淌,給予這片枯萎的大地一種生命的感覺。

澳關雅河是那種頗具迷惑性的大河。從遠處看,它的水面平靜安寧,但掉進去的人很容易會被湍急的暗流拖進河底。伊蘭還記得,在一次沿這條大河進行的狩獵旅行中,布倫就曾經讓蓋溫親身體驗了這樣一課。布倫也曾經告誡過伊蘭,也許比他給蓋溫上課還要早。不過布倫在對待安多繼承人時,向來都是小心翼翼,從未有過任何僭越的行為。

要小心暗流,他這樣對伊蘭說,河水中的暗流是光明之下最危險的一樣東西。但它之所以危險,只是因為人們總是低估它。河水看起來平靜,是因為沒有東西與它爭鬥。任何生靈都不想冒犯它。魚會順著水流前進,人們總是對它敬而遠之,只有急於證明自己的傻瓜才會與河水對抗。

伊蘭走下岩石河岸,向巴歇爾走去。她的衛兵留在後面。現在柏姬泰不在伊蘭身邊,她在下游數里外,正監督弓箭手隊伍向造筏渡河的獸魔人發動阻擊。柏姬泰的弓箭手和塔曼尼的龍消滅了大量的獸魔人,但獸魔人大軍涌過澳關雅河依然只是時間上的問題。

一個星期前,伊蘭的軍隊離開了安多。她和巴歇爾一直對戰爭進程感到滿意。直到他們發現了那個陷阱。

「真是驚人,對不對?」伊蘭來到已經在河岸邊站定的巴歇爾身旁。

巴歇爾瞥了她一眼,點點頭:「我們的家鄉沒有這樣的大河。」

「亞林河是什麼樣子?」

「它在流出沙戴亞後才會形成這樣的規模,」巴歇爾漫不經心地答道,「這幾乎就像是一片海,將整片陸地分開。想到艾伊爾人在第一次跨越世界之脊後,看到這種大河時的樣子,我就不禁很想笑上兩聲。」

兩個人沉默了一會兒。

「情況有多糟糕?」伊蘭終於問道。

「很糟,」巴歇爾回答,「我早就應該意識到了。光明燒了我吧。我應該能想到的。」

「任何人都不可能算無遺策,巴歇爾。」

「請原諒,」巴歇爾說,「你的話安慰不了我。這正是我應該做的。」

他們一直按照計畫離開布雷姆森林,向東行軍,燒毀艾瑞尼河和澳關雅河上的橋樑,吸引大量獸魔人渡河追擊他們。現在,伊蘭已經到了向北就能到達凱瑞安的大道上。巴歇爾本來計畫在這條大道上凱瑞安以南六十里處的一片丘陵中與獸魔人決戰。

但暗影預料到了他們的行動。斥候們發現另一支獸魔人軍隊出現在他們當前所在位置的北方,正在向東行軍。它們的目標是凱瑞安城。伊蘭已經將那座城市的守備部隊全部抽調出來,充實了她的軍隊。現在,那座城市裡只有難民,而且像不久前的凱姆林一樣擁擠。

「它們是怎樣出現在這裡的?」伊蘭問,「那些獸魔人不可能從塔文隘口直接殺過來。」

「它們也沒有足夠的時間能做到這一點。」巴歇爾表示同意。

「有另外一座道門?」伊蘭問。

「也許。」巴歇爾說,「也許沒有。」

「那它們又是怎麼過來的?」伊蘭問道,「暗影靠什麼手段運送一支軍隊過來?」這支獸魔人的軍隊幾乎伸出手就能敲到凱瑞安的城門了。光明啊!

「我的錯誤就在於以人類的模式去思考,」巴歇爾說,「我一直在計算獸魔人的行軍速度,卻沒想到魔達奧會以怎樣的方式催趕它們。這是個愚蠢的錯誤。獸魔人的軍隊一定是在布雷姆森林中就分成了兩股,一半獸魔人直接向東北方穿過森林,它們最初的目標就是凱瑞安。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解釋。」

「我們已經在以最快的速度行軍了,」伊蘭說,「它們的速度怎麼可能超過我們?」伊蘭的軍隊能夠使用神行術。當然,她不可能用神行術運送每一名士兵,她沒有那麼多導引者。但她還是用神行術運送了載貨車輛、傷員和營地中的隨軍人員,這讓整支軍隊都能像訓練有素的士兵那樣快速行軍。

「我們的行軍速度依然沒有超過人類所能承受的極限,」巴歇爾說,「任何人類指揮官都不會讓部下以那種可怕的方式行軍。那些獸魔人所經過的也並非坦途大道,它們要渡過大河,穿過森林,行經濕地沼澤。光明啊!一定有成千上萬的獸魔人沒能挺過這種極度消耗體力的行軍。但隱妖願意冒這種險。現在,他們將我們包圍了,而凱瑞安城也難免毀於一旦。」

伊蘭沉默片刻,最終說道:「我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不能再有城市被暗影蹂躪,我們必須阻止它們。」

「我們有這樣的選擇嗎?」

「有的,」伊蘭說,「巴歇爾,你擁有這個世界上最偉大的軍事頭腦,你也能動用前人無法想像的資源。你有龍,有家人,還有巨森靈……你能想到辦法。我知道你可以。」

「對於一個你剛剛認識不久的人,你卻給予了令人驚訝的信任。」

「蘭德信任你。」伊蘭說,「即使在那個最黑暗的時刻,巴歇爾……當他懷疑身邊的每一個人,向每一個人投去黑暗的目光時,他依然信任你。」

巴歇爾顯露出苦惱的神情:「的確有辦法。」

「什麼辦法?」

「我們以最快的速度向靠近凱瑞安的獸魔人發動攻擊。它們已經疲憊了,一定已經非常疲憊了。如果我們能搶在南邊的獸魔人追上我們之前迅速打擊他們,我們就還有機會。但這很難。北邊的獸魔人會攻佔伊利安,利用那座城市擋住我們的攻擊,等待與南邊的獸魔人會合。」

「我們能夠通過神行術進入凱瑞安城,守住它嗎?」

「對此我表示懷疑。」巴歇爾說,「現在我們的導引者都很疲憊了,而且,我們需要擊潰北邊的獸魔人,而不僅僅是擋住它們。如果我們讓它們有休息的時間,它們就會恢複體力,並從容地與南邊的獸魔人會合。驚怖領主會為它們撕開凱姆林的城牆,就像給熟透的蘋果削皮。不,伊蘭,我們必須現在就進攻,在北邊的獸魔人最虛弱時打垮它們。只有這樣,我們才有可能回頭繼續對抗南邊的獸魔人。如果我們失敗了,這兩支部隊將把我們夾在中間,讓我們全軍覆沒。」

「我們必須冒這個險,」伊蘭說,「制定計畫吧,巴歇爾。我們馬上就要行動了。」

艾雯走進特·雅蘭·瑞奧德。

夢的世界一直都是危險且不可預知的,而最近這段時間,這裡變得更加混亂和詭異了。巨大的提爾城在夢中的倒影顯露出強烈的磨蝕痕迹,彷彿被強猛的風暴吹擊了一百年。城牆剛好只剩下了十尺,牆頭已然在風蝕中變得平整圓滑。城中的房屋幾乎都不見了,只留下地基和一堆堆看不出原本形狀的石塊。

眼前的景象讓艾雯打了個寒顫。她轉向提爾之岩,至少,那座堡壘依然如同山嶽般屹立著,完全沒有因為風暴的抽打而發生改變。這讓艾雯感到一陣安慰。

她將自己送進提爾之岩的核心。智者們正在那裡等她,這也讓艾雯感到一陣安心。即使在這個混亂與動蕩的時代,智者們依然像提爾之岩般堅定、穩固。艾雯看見了艾密斯、柏爾和麥蘭。在她們注意到她之前,她聽到了她們的一段對話。

「我像她一樣看到了未來,」柏爾說道,「只不過是通過我的後代的眼睛。我相信,當我們第三次從那裡歸來時,就都會看到我說的一切。這應該成為所有智者都要做的事情。」

「三次進入那裡?」麥蘭說,「這的確會改變傳統。而我們還不知道,如果我們第二次進入那裡,是會看到你所說的幻象,還是先前的幻象。」

艾雯意識到自己正在偷聽她們對話,就清了清嗓子。智者們立刻閉住嘴,轉向了她。

「我不想打擾你們。」艾雯走進圓柱中間,來到她們面前。

「沒有關係,」柏爾說,「我們本該管住自己的舌頭。畢竟,是我們邀請你到這裡來與我們見面。」

「見到你很高興,艾雯·艾威爾。」麥蘭向她露出慈愛的微笑。看她高高隆起的肚子,艾雯相信她一定就要臨盆了。「我們已經從報告中得知,你的軍隊贏得了巨大的節。」

「我們做得不錯,」艾雯和智者們一同坐到地板上,「你們也會有機會贏得節的,麥蘭。」

「卡亞肯在耽擱時間,」艾密斯皺起眉頭,「槍矛已經很不耐煩了。我們早就應該出發去對抗刺目者。」

「他喜歡做好周詳的計畫和準備。」艾雯說,然後,她猶豫了一下,「我不能和你們在一起太長時間,今天我還要和他見面。」

「為什麼?」柏爾向前俯過身,好奇地問。

「我不知道,」艾雯說,「我在自己的帳篷中的地上看到一封他的信,信里說,他想要見我,但不是以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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