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一章 一個測試

明握住這把水晶劍,頸後的毛髮不由自主地直豎起來。凱蘭鐸。她還是小孩子的時候,就聽說過關於這件武器的種種傳說。正是這些荒誕不經的故事,讓她知道了遙遠的提爾和那裡的非劍之劍。現在,這把劍就握在她的手中。

它比明預想中的要輕,水晶劍刃在燈光的映照下幻化出各種光彩。即使明一動不動,在劍身裡面流動的光芒也讓她幾乎無法直視。這塊水晶的表面摸上去光滑而溫暖,彷彿這是一把擁有生命的劍。

蘭德站在她面前,俯視著這件武器。他們正在提爾之岩,他們的房間里,和他們同在一個房間里的還有凱蘇安、那瑞瑪、梅瑞絲、耐伊夫和兩名槍姬眾。

蘭德伸出手,觸摸到這件武器。明向他瞥了一眼,一片幻影出現在他的頭頂。一把光芒四射的寶劍,是凱蘭鐸,它正被握在一隻黑色的手中。明吸了一口冷氣。

「你看見了什麼?」蘭德輕聲問。

「凱蘭鐸,被握在一隻手裡,那隻手彷彿是黑瑪瑙雕成的。」

「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嗎?」

她搖搖頭。

「我們應該繼續把它藏好。」凱蘇安說。她今天穿了一件褐色和綠色的長裙,這種土地的顏色在她黃金髮飾的映襯下,也彷彿鮮亮了不少。她將雙臂抱在胸前,脊背挺得筆直。「現在把這件東西拿出來實在是太過莽撞了,孩子。」

「我會考慮你的意見。」蘭德說道。他從明手中拿過那件超法器,將它收回到背後的劍鞘里。並且,他又將那把劍鞘上繪著金紅色龍紋的古劍佩在肋側。他曾經說過,這把劍對他而言就如同一種標誌,它體現了他的過去,而凱蘭鐸從某種角度上,代表著他的未來。

「蘭德,」明拉住他的手臂,「我的研究……記住,凱蘭鐸之中似乎還隱藏著一個我們沒發現的瑕疵。剛才我看到的東西更進一步印證了我對你說過的話。我很擔心,敵人會利用它來對付你。」

「我也有這種懷疑。」蘭德說,「畢竟這個世界上的一切東西都曾被敵人利用來對付我。那瑞瑪,請替我打開一個通道,我們已經讓邊境國人等得夠久了。」

殉道使點點頭,他頭髮上的鈴鐺響了起來。

蘭德轉向耐伊夫。「耐伊夫,黑塔還沒有信息?」

「沒有,大人。」那名高大的殉道使答道。

「我一直都沒辦法用神行術到達那裡。」蘭德說,「這意味著那裡出現了很大的麻煩,比我一直擔心的還要糟糕。使用這種編織,它能改變你的外表。先用神行術,到一個騎馬一天可以到達黑塔的地方,然後再趕往那裡。記住,要隱藏好自己的身份,看看你在那裡能有什麼發現。如果可以,就幫助解決那裡的問題。如果找到洛根和那些忠於他的人,就帶一句話給他。」

「要告訴他什麼,陛下?」

蘭德望向遠方。「告訴他們,我錯了。告訴他們,我們不是武器,我們是人。也許這樣能有些用。一定要小心,這次行動可能非常危險。及時帶信息回來。我需要糾正那裡的問題,但我很可能會在那裡落入一個極其危險的陷阱。迄今為止,我也許還沒遭遇過那樣的危險。問題……有太多問題需要糾正了,而我卻只有一個人。暫時代替我到那裡去,耐伊夫,我需要情報。」

「我……是的,大人。」耐伊夫顯得有些困惑,但他順從地離開了房間。

蘭德深吸一口氣,揉搓著斷掉的左臂。「我們走吧。」

「你確定不要帶上更多人?」明問道。

「是的,」蘭德說,「凱蘇安,做好施展神行術的準備。如果有必要,就帶我們離開那裡。」

「我們要進入法麥丁,孩子。」凱蘇安說,「你肯定沒忘記,我們在那裡是無法碰觸真源的。」

蘭德微微一笑。「你已經在頭上佩戴了全副的多能網路,其中就包括一個井。我相信,那口井一定是滿的,那應該足以打開一個通道了。」

凱蘇安的臉上沒了表情。「我從沒聽說過什麼多能網路。」

「兩儀師凱蘇安,」蘭德輕聲說道,「你的網路中有幾樣東西我並不認識,我懷疑那是在大崩毀時被創造出來的。但我參與過最初的多能網路的設計,而且我還佩戴過它男性版本的原始樣品。」

房間里陷入了寂靜。

「嗯,孩子,」凱蘇安終於開了口,「你……」

「你打算放棄這個昵稱嗎,兩儀師凱蘇安?」蘭德問道,「我已經不再介意你管我叫『孩子』。不過這聽起來的確有些奇怪。到我在傳說紀元中死去的那一天,我已經有四百歲了。我懷疑你至少要比我年輕幾十歲。我對你表示尊敬,也許你也應該向我還以敬意。如果你願意,你可以稱我為兩儀師蘭德。據我所知,我是現今世上唯一還活著、並且從未投向暗影的正式男性兩儀師。」

凱蘇安的臉色明顯變白了。

蘭德的微笑變得更加和善。「你希望能夠與轉生真龍共舞一曲,而我已經成為我必須變成的那個人,你應該感到安慰。即使你的敵人是棄光魔使,在你的戰友中也還有著一個像他們一樣古老的傢伙。」他的目光從凱蘇安面前移開,再次投向遠方。「只希望漫長的壽命真的能造就偉大的智慧,但這也許就像指望暗帝能束手就擒一樣不切實際。」

他攬住明的手臂,兩個人一同走過那瑞瑪打開的通道。在通道的另一側,一小隊槍姬眾正等在一片林中空地上,守衛著一隊馬匹。明上了馬,心中回味著凱蘇安的緘默。她能夠理解這名兩儀師的感受。當蘭德說出那番話的時候,明的心中也充滿了她所不願承認的困擾。

他們走出了那一小片樹林,向法麥丁前進。那座令人印象深刻的城市位於一片大湖的湖心島上,一支高舉著千百面旗幟的大軍就駐紮在那座湖的周圍。

「要知道,這裡一直都是一座重要的城市。」蘭德在明身邊說道。他的眼睛依舊只望著遠方。「和這座歷史久遠的城市相比,籠罩它的這一重結界就顯得年輕許多。亞倫德沙、亞倫瑪多、法麥丁。亞倫德沙一直是扎在我肋側的一根刺。這塊印卡斯塔的飛地上,聚集了那些害怕進步、害怕奇蹟的人,結果證明,他們的確有理由害怕,真希望我那時能聽吉爾葛姆的話……」

「蘭德?」明輕聲問道。

明的聲音讓蘭德脫離了沉思。「什麼?」

「你說的是真的?你真的已經活了四個世紀?」

「我想,我幾乎活了四個半世紀……我有沒有加上我在這個紀元中經歷過的時間?」他看著她,「你在擔心,對不對?你擔心我已經不再是我,那個你認識的男人,那個愚蠢的牧羊人?」

「你已經把過去的一切都收進了你的頭腦里?」

「只是記憶。」蘭德說。

「但你同樣也是他,你說話的口氣就如同你才是那個想要封印暗帝牢獄的裂隙的人,就好像你對棄光魔使們都很熟識。」

蘭德騎在馬上,沉默了一段時間。「我想,我的確是他。但明,你沒有明白的是:我現在也許是他,但他也一直都是我。我一直都是他,並不會只因為我恢複了記憶,就會發生改變。我一直都是同一個人,我就是我,一直都是我。」

「路斯·瑟林瘋了。」

「到最後,是的。」蘭德說,「他犯了錯誤。是我犯了錯誤,我變得傲慢,不顧一切。但這一次,我不一樣了,完全不一樣了。」

「什麼不一樣了?」

蘭德微笑著,「這一次,我得到了更好的養育。」

明發現自己也在微笑。

「你知道我,明,我向你保證,現在和幾個月以前相比,我覺得我更像是我自己。或者可以說,和我還是路斯·瑟林的時候相比,我覺得我更像是自己了。這都是因為譚姆,因為我周圍的人們:你、佩林、奈妮薇、麥特、艾玲達、伊蘭、沐瑞。他曾經竭盡全力想要打垮我。我想,如果我還是很久以前的那個人,他也許就成功了。」

他們走過法麥丁周邊的草原。像其他地方一樣,這裡的綠草都已經枯死,只留下一片黃褐色。這種情況已經愈來愈嚴重了。

就當大地已經進入了休眠吧,明對自己說。大地並沒有死亡,它只是在等待著寒冬過去,一個充滿風暴和戰爭的冬天。

身後的那瑞瑪輕聲吸了一口冷氣。明轉回頭看了他一眼。那名殉道使的面色變得嚴峻起來,很顯然,他們走進了法麥丁的結界。蘭德沒有任何異常的表現。現在他導引的時候似乎已經不再會產生那種噁心的感覺了,這讓明感到了極大的安慰。還是他只不過完美地掩飾了那種痛苦?

明將思緒轉回這次的任務上來。邊境國軍隊從未解釋過他們為什麼會不顧傳統和現實的迫切需要,執意要來南方尋找蘭德。而現在北方的戰場已經陷入極度的危機之中。蘭德在馬蘭登的戰鬥拯救了那座瀕臨毀滅的城市。但如果這樣的攻擊在邊境國各處同時發生……

二十名士兵高舉著尖鋒後面系著血紅色細長小旗的騎槍,在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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