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六章 圖昂之死

「我的旅程從提爾開始。」維林一邊說,一邊坐到麥特最好的椅子里。這把椅子由黑色胡桃木製成,上面放了一隻柔軟的茶色靠墊。托馬斯手按劍柄,站在她身後。「我的目標是前往塔瓦隆。」

「那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麥特坐在軟墊凳子上,心裡仍然充滿狐疑。他不喜歡屁股下面的這個東西,不管用什麼姿勢,坐在上面都不會覺得舒服,就算是加一隻墊子也沒用。不知為什麼,加了墊子的凳子坐起來好像更不舒服了。這隻該死的凳子一定是個發了瘋的斜眼獸魔人設計的,還是用它該死的骨頭做成的。只有這樣才能解釋麥特現在為什麼會這麼不舒服。

他在凳子上挪了挪身子,幾乎要叫人再拿一隻凳子來。但維林還在說話。曼德文和塔曼尼也在帳篷里,前者抱著手臂站在一旁,後者坐在地上。湯姆坐在另一邊的地面上,一直在審視著維林。他們正在麥特的小會客帳篷里,當麥特打算與軍官們進行短時間會議時才會使用它。麥特不想讓維林走進自己真正的會議帳篷,那裡還攤放著他突襲圖斯塔爾的計畫書。

「我也在問自己同樣的問題,考索恩先生。」維林微笑著說,「我怎麼到了這裡?這肯定不是出於我的意願。不過我還是來了。」

「你的意思是說,這是一場意外?」曼德文說,「但我們說的可是相距數百里的兩個地方!」

「而且,」麥特接著說道,「你能使用神行術,如果你打算去白塔,為什麼不直接到那裡去?」

「好問題,」維林說,「確實是這樣。我能喝杯茶嗎?」

麥特嘆了口氣,又在令人頭痛的凳子上動了動,揮手示意塔曼尼去叫茶來。塔曼尼站起身,跑了出去。片刻之後又跑回來,重新坐下。

「謝謝。」維林說道,「我覺得自己已經要干透了。」她身上從不缺少褐宗姐妹那種對現實漫不經心的態度。因為記憶中的空洞,麥特現在已經不太記得自己和她第一次見面時的情形了。實際上,麥特對於這名兩儀師的記憶完全是一團模糊,但他的確還記得維林那種典型的學者氣質。

而現在,麥特卻覺得她的這種樣子有些過分矯揉造作,彷彿她正有意利用別人對褐宗先入為主的看法。她在愚弄他們,就像街頭藝人用三張牌的把戲愚弄從鄉下來的男孩。

維林也在看著他。她嘴角上的那一絲微笑是什麼意思?就好像是一個演技蹩腳,卻又根本不在乎被別人看穿的騙子,彷彿在說,你已經看明白了?那麼你也可以享受一下這場遊戲的樂趣嘛,或者我們還能一起去騙騙別人?

「你知道你是一個多麼強大的時軸嗎,年輕人?」維林問。

麥特聳聳肩。「蘭德才配得上你這麼說,我幾乎無法和他相比。」該死的顏色又出來了!

「哦,我並不是要貶低轉生真龍的重要性。」維林咯咯地笑了起來,「但你也不能把自己的光芒藏在影子里,麥特·考索恩。至少只要不是瞎子,就都能看到這一點。如果換做別的時候,你毫無疑問將是世上最強大的時軸,也許已經有許多個世紀不曾出現你這樣的時軸了。」

麥特繼續在凳子上挪動著身子。該死的,他痛恨自己這種坐立難安的樣子。也許他還是應該站起來。「你在說什麼,維林?」他抱起雙臂,竭力裝出舒服的樣子。

「我正在說的是,你怎麼會把我從穿行大陸的旅途中突然拉到這裡。」看到一名士兵端著一杯熱騰騰的薄荷茶走進來,她的笑容立時變得更加燦爛。等她滿臉謝意地接過茶杯後,那名士兵退了出去。

「把你拉到這裡?」麥特說,「明明是你在找我。」

「那是因為我確信因緣正以某種方式牽動我。」維林吹了吹茶杯上的熱氣。「那麼這個人不是你就是佩林。這不可能是蘭德的錯,因為我能輕鬆地離開他。」

「蘭德?」麥特一邊問,一邊壓下另一團湧起的色彩。「你一直跟著他?」

維林點點頭。

「他……現在是什麼樣子?」麥特問,「他……你知道……」

「是不是瘋了?」維林問。

麥特點點頭。

「恐怕還沒有。」維林的嘴唇微微向下一抿,「我想,他應該還能控制自己。」

「該死的至上力。」麥特一邊說,一邊伸手到襯衫裡面,碰了碰那枚讓他感到安心的狐狸頭徽章。

維林抬頭看了他一眼。「哦,我並不認為小亞瑟的全部問題都來自至上力,麥特。許多人都把他的壞脾氣歸罪於陽極力,但這樣只會讓我們忽略我們放在那個男孩肩頭的日益沉重的擔子。」

麥特挑起一側眉弓,瞥了湯姆一眼。

「無論如何,」維林吮了一口茶,「我們不能把一切問題都歸究到陽極力的污染上,那已經無法再影響他了。」

「已經不會了?」麥特問,「他決定不再導引了?」

維林笑了。「魚會停止游泳嗎?不,污染不會再影響他,是因為污染已經不復存在了。亞瑟凈化了陽極力。」

「什麼?」麥特猛地坐直身子,大聲問道。

維林吮著茶。

「你是認真的?」麥特問。

「非常認真。」她答道。

麥特又瞥了湯姆一眼,然後拉了拉外衣,用手梳一梳頭髮。

「你在幹什麼?」維林饒富興緻地問。

「我不知道。」麥特感到一陣羞慚,「我猜,聽到這種事,我是不是應該有些不一樣的想法?畢竟這個世界上到處都在發生劇變,是不是?」

「可以這麼說。」維林說,「但我只能說,至上力的凈化更像是一顆石子被扔進池塘,激起的漣漪要過一段時間才能到達岸邊。」

「一顆石子?」麥特問,「一顆石子?」

「嗯,也許是一塊石頭吧。」

「如果要我說,那是一座該死的山脈。」麥特嘟囔著,又坐回那隻糟糕的凳子上。

維林咯咯笑著。該死的兩儀師,她們一定要這樣嗎?也許她們都立下了一個不會告訴外人的誓言,所以她們做事才這麼鬼鬼祟祟的。麥特盯著她,終於問道:「你在笑什麼?」

「沒什麼。」維林說,「我只是懷疑,你很快就會感覺到我這幾天所做的事了。」

「你做了什麼?」

「嗯,」她說道,「倒是應該談談這件事了,否則說不定我們又會岔到什麼不相干的話題上去。」

「確實,我們說了半天真源被凈化的事。」麥特喃喃地說道。

「我遇到了一些最奇怪不過的事情。」維林繼續說道,完全沒理會麥特在說些什麼。「你也許還不知道,為了從一個地點開始穿行,你需要花時間來了解這個地方。通常,在本地停留一個晚上也就足夠了。所以,我在離開真龍後,就去了附近的一個村子,在那裡的一家客棧里住了下來,了解那個房間,準備到早晨時開啟通道。

「但是在午夜時分,客棧老闆來了,他很是苦惱地告訴我,我需要搬到另外一個房間去,似乎是我的屋頂上有一個漏洞,而且雨水很快就會透進房間的天花板了。我想拒絕他的要求,但他堅持要這樣。」

「所以我搬到走廊對面的房間,重新開始了解那個房間。就在我覺得已經對它有充分的了解,可以開啟通道時,我又被打擾了。這一次,客棧老闆顯得更加窘迫了。他向我解釋說,他的妻子在早晨做清潔時把戒指丟到這個房間里。那個女人晚上突然醒了過來,然後那位客棧老闆就再沒有得到安寧。他看起來非常疲憊,只是一再道歉,請我再搬一次。」

「然後呢?」麥特問,「只是巧合吧,維林。」

維林向麥特挑起一側眉弓,看著他在凳子上來回挪動,又露出微笑。該死的,他不是坐立不安!

「我拒絕再換房,麥特。我告訴客棧老闆,他大可在我離開後搜遍這個房間,並答應他我不會帶走任何在這裡發現的戒指,然後我堅定地把他擋在門外。」她吮了一口茶。「幾分鐘後,客棧著了火。一塊熱煤從爐膛里滾出來,落在地板上,把木地板完全點燃了。幸運的是,所有人都逃了出來,但客棧沒了。托馬斯和我精疲力竭,睡眼惺忪,卻只能去另一個村子,在那裡再找地方歇宿。」

「然後呢?」麥特說,「聽起來仍然只是個巧合。」

「這種情形持續了三天。」維林說,「甚至我在室外想要了解身邊的環境時,也會受到打擾。總是有突然出現的路人請求分享一下我們的篝火,或者是一棵樹倒下,砸在我們露宿的地方,或者是一群羊從我們身邊晃過去,甚至還有一場小風暴。各種意外事件讓我完全沒辦法了解所在地點的情況。」

塔曼尼輕輕吹了一聲口哨。維林點點頭。「每一次我試圖觀察一個地方時,總會出一些事情,讓我不得不轉移地點。不管怎樣,只要我不想觀察周遭的情況,不打算開啟通道,就什麼事都不會發生。如果換做別人,也許就會放棄穿行的念頭了,但這引起我的興趣。我開始研究這種現象。這其中的規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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