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集 亂流之卷 第六十六章 溫情

【上】

文靜醒來的時候覺得喉嚨里無比乾渴,如同有團火在不停地燒烤。

她的腦海里空蕩蕩的,已經記不起來昏睡前的事情,只模模糊糊想到自己好像跟峨無羈正走在街上,到處都是死人,然後看見了路邊有個垂死的傷者突然伸手向自己求救。

再後來的事情,文靜便全都忘了。或者說被一團濃霧遮掩,怎麼也抓不著。

「好渴啊——」她覺得自己的嘴唇正在乾裂,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唾沫,卻是愈發的饑渴難耐。

「文姑娘,要不要喝點水?」

忽然,文靜聽到耳畔有個熟悉的聲音在對自己說話。可這人是誰呢?她想了半天,直到頭腦發脹卻依舊記不起他的姓名。

她越想越是焦燥,睜開眼望向那個坐在自己床邊的青年男子。

他雙目圓睜正熱切地盯視著自己,魁梧的身材,古銅色的皮膚,肌肉結實而健碩,青色的血管飽滿而鼓脹,渾身散發出熱氣,好似剛端上桌的美味佳肴。

莫名的,她的腦海里湧起一股強烈而古怪的衝動,猛然彈身坐起撲向面前的青年男子,完全不必想,就像與生俱來的本能,張嘴咬向他的脖子。

那青年男子似乎早有防備,左手迅速拿起桌上的水杯擋在脖頸前。

文靜「卡嚓」一口咬下塊瓷片,涼涼的硬硬的不怎麼好吃。

「文姑娘,忍一忍。我媽已經去替你找葯了。」青年男子說道。

文靜吐出滿口碎瓷片,惡狠狠盯視青年男子,聽到自己喉嚨里像野獸般「嗬嗬」咆哮,所有的感官都變得異常敏銳,甚至能夠看到飄浮在幽暗房間里的一粒微塵。

一股無可抑制的原始慾望驅使著她再次撲向青年男子。

血——只有用血才可以澆滅體內熊熊燃燒的烈焰,減輕饑渴的痛苦。

然而青年男子兩隻強有力的大手猶如鐵鉗般握住她的胳膊,將她牢牢按在床上。

無論文靜如何用力地掙扎,始終無法擺脫他的鉗制。

「我知道你很難受,再忍一會兒。」青年男子被折騰得滿頭大汗,「葯馬上就來。」

「放開我!」文靜叫道,對這青年男子隱隱產生了一絲懼意。

「好,好,我這就放開。」青年男子道:「但你乖乖躺著別動。」

文靜點點頭。青年男子小心翼翼地放開手,目不轉睛地盯著她。

果不出其然,青年男子的手剛剛鬆開,文靜的嬌軀立時彈起,飛快地撲向後窗。

青年男子手疾眼快,一把逮住文靜的小腿,嗬嗬低笑道:「就知道你會跑,唉呀不好——」

就見文靜的螓首砰然撞碎窗戶,屋外正是中午,一天里陽光最強烈的時候。金燦燦的光縷照射進來,文靜的肌膚「哧哧」輕響,像梨膏糖一樣地融化,溢出銀白色的濃稠液體,不斷往地上滴落。

文靜痛楚地大叫一聲,雙手捂住臉,身軀蜷縮成一團。

青年男子右手將文靜拽回屋中,左手抓過一張毯子緊緊裹在她的身上,用自己的身體為她遮擋住窗外照進的陽光。

文靜痛苦地嗬嗬低吼,猶如一隻躁動不安的小野貓,與往日嬌柔的形象大相徑庭。

青年男子急忙又取過一條被子,將窗戶封上,屋裡頓時重新陷入幽暗之中。

「你再仔細看看我,想起來沒有?我是峨無羈——」

他的雙臂像鐵環一樣牢牢箍住文靜,試圖喚醒後者混沌的記憶。

文靜抬起頭望向了他,可眼神里充滿狂野的敵意,喉嚨發出呼呼的聲響,腦子裡只剩下一個瘋狂的念頭驅動她拚命掙扎,咬向峨無羈。

正在兩個人僵持不下的時候,殭屍老媽和峨山秋回來了。看到有兩個「陌生人」闖進房間,文靜的臉上露出野獸般的警覺之色,轉而向殭屍老媽和峨山秋露出森森白齒低低咆哮。

只是殭屍老媽的體內分明涌動著一股可怕的力量,文靜不敢造次,眼眸里泛起難以掩飾的驚懼之意。

殭屍老媽一進門便看到兒子和文靜糾纏在一起,除了左躲右閃完全沒有其他辦法阻止她的狂暴攻擊,她心頭火起惱怒道:「無羈,把這丫頭摁在床上,別讓她亂動。」

峨山秋自告奮勇道:「要不要我幫忙?」

殭屍老媽沖他瞪眼道:「你站一邊去,別搗亂。」

峨無羈一把將文靜抱起來走回床邊,牢牢按定。

殭屍老媽從袖口裡拿出一隻小瓷瓶,拔開瓶塞對文靜道:「把它喝下去。」

文靜的鼻子里登時聞到一股濃郁的辛辣之氣,也不知瓷瓶里裝的是什麼東西,見殭屍老媽的鬼爪伸了過來,張嘴就咬。

殭屍老媽翻轉左腕,幾根枯乾的手指使勁一掐她的顎骨。文靜吃疼大叫,便覺得一股濃稠的液汁滴入自己的口中,迅速順喉而下,嗆得她涕淚橫流破口大罵道:「老妖婆,我要殺了你!」

殭屍老媽哼了聲道:「再敢罵一聲,老娘就割了你的舌頭!」確定文靜已經無法吐出葯汁,這才鬆開了手指。

文靜噤若寒蟬,老老實實閉緊嘴巴,喉嚨里燃燒的饑渴感漸漸消失,須臾之後又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峨無羈大鬆口氣,打量文靜熟睡後平靜的面容,問道:「媽,文姑娘沒事了吧?」

「你想她有什麼事?我可是二十年前峨世家第一女醫仙,想讓誰死誰就得死,想讓誰活誰想死也不成。」殭屍老媽沒好氣道:「這丫頭喝了我調配的『五雲雪蛤秘煉膏』,醒來後再不用靠吸人精血過活。」

「那她為何一點兒也記不起我?」峨無羈擔憂道。

殭屍老媽道:「傻兒子,這是正常現象。過兩天等她心緒穩定下來,記憶自會慢慢復甦。現在我要開始替丫頭療傷,你們兩個都出去,莫要在這兒礙手礙腳。」

峨無羈心裡一百個不願意,嘟囔道:「我在旁邊瞅著不行嗎,保證不出聲。」

殭屍老媽怒道:「老娘要脫光了她,你也在旁邊瞅著?」

峨無羈咽了口唾沫,唯唯諾諾退了出去,拉把椅子在外屋坐下,心神不定地望向窗外。

峨山秋也跟著從裡屋走了出來,望著愁眉不展的兒子道:「無羈,你真的想娶那文姑娘做老婆?」

峨無羈低著頭悶聲道:「想有什麼用,文姑娘不喜歡我。」

峨山秋盯著兒子面容慎重道:「如今你與她人鬼殊途,比一廂情願更難,你可要想清楚。」

峨無羈怔了怔,說道:「做鬼怎麼了,又不是她的錯。就算文姑娘做了鬼,那也是天底下最漂亮最可愛的女鬼。」

「完了,」峨山秋無可奈何地拍著腦門道:「從今往後,咱們爺兒倆可要同病相憐了。」

峨無羈嘆氣道:「你比我強,至少把我媽娶到手了。我跟文姑娘,八字都沒一撇,如今她什麼也記不得了,就更沒戲啦。」

「那倒是,當年想追你媽的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多虧我使出渾身解數,終於獨佔鰲頭抱美而歸。要不然,能有你小子什麼事?」峨山秋也拉過一把椅子在兒子身邊坐下,道:「說到追女人的本事,我自稱老二,就沒人敢當老大。」

「盡吹牛!」峨無羈嗤之以鼻,「我媽死了這麼多年,也沒見你再能娶一個回來。」

峨山秋「啪」地重重拍了一記兒子的後腦勺,慍怒道:「臭小子,我要給你娶個小媽進門,你還有好日子過?你也不去打聽打聽,想當初我和你媽成親的消息傳出,北冥山城裡有多少大家閨秀、小家碧玉悲痛欲絕黯然神傷?」

峨無羈將信將疑,盯著峨山秋「珠圓玉潤」的老臉瞅了半天,愣是沒瞧出半點英俊神武的地方來。

峨山秋把手一揮,道:「真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繡花枕頭好看不,扒開一瞧就是個沒用的草包。想讓姑娘喜歡你,得靠真本事。」

峨無羈眼睛亮了亮,湊近了過去催促道:「什麼樣的真本事?」

峨山秋從未見過兒子對自己如此俯首帖耳過,心頭好笑,慢條斯理擺起譜來,道:「這可不能說,免得有人笑我吹牛。」

峨無羈聽懂了,立刻知錯就改,拿起桌上的茶壺替峨山秋倒了杯水,殷勤道:「爹,你先喝口水潤潤嗓子。」

峨山秋接過水杯,道:「莫非咱峨世家祖傳的憐香惜玉十六字訣就只值一杯涼水?也罷,誰教你是我兒子呢?今日老爸便把它傳給你!」

峨無羈忙不迭轉到峨山秋身後,揉肩捶背虛心求教道:「是哪十六個字?」

峨山秋正眉開眼笑地喝水呢,峨無羈的拳頭把後背捶得「咚咚」作響,連聲咳嗽道:「這十六個字……咳咳,這十六字是:軟磨硬泡死纏爛打裝瘋賣傻奉子成婚。」

「這樣就能行?」

「實踐出真知,包你百試不爽。」

「敢情我媽是奉子成婚的?!」

「當然,這就叫先得身再得人。把生米做成熟飯,木已成舟還怕她反悔?唉喲……!」

話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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