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七章 突襲王者

當然,要去新布雷姆並不是說說那麼容易。

「這樣做並不明智,姐妹。」艾玲達沉著臉說道。這時茉瑞莉已經匆匆起身去做一下簡單的洗漱整理,她推開房門時,還警戒地看了看周圍是否有海民。伊蘭的姐妹之一命令她離開,她立刻退出起居室。艾玲達雙臂交疊,肩頭裹著披巾,看起來非常像一位智者。她站在房間中央,俯視著坐在寫字檯旁的伊蘭。「非常不明智。」

「明智?」柏姬泰雙腳叉開,雙拳叉在腰間,「明智?這個女孩就算是被『明智』咬了鼻子,也不會知道明智是什麼!為什麼要這麼急?先讓茉瑞莉做好灰宗該做的事,用幾天或者一周的時間安排好談判。女王們痛恨被突襲,國王們則鄙視這種做法。相信我,我為此付出過不少代價,他們一定會讓你後悔這樣做。」護法的約縛散發出憤怒和挫折感。

「我要趁他們沒有準備的時候採取行動,柏姬泰,這樣也許能幫我查清楚他們對我到底了解多少。」伊蘭有些憤懣地推開滴上墨漬的信紙,從薔薇木雕花紙匣中又拿出一張信紙。茉瑞莉的訊息趕走了她的疲倦,但想要寫出平穩整潔的字跡對她來說還是很困難,而且用詞也必須適當。這不是安多王女發出的一封信,而是綠宗兩儀師伊蘭·傳坎的信箋,這是她想讓他們看到的,她必須讓他們看到。

「該死的,艾玲達,要讓她明白些道理,」柏姬泰嘟囔著,「如果你做不到,我就只好看看能不能組織一支像樣的護送隊了。」

「不需要護送,柏姬泰,你跟我走,兩儀師應該帶上她的護法。當然,還有艾玲達。」伊蘭停下筆,朝她的姐妹笑了一下。艾玲達則對她報以一張冷臉。

「伊蘭,我知道你的勇氣,」艾玲達說,「對此我非常欣賞,但即使是沙麥得康德也知道何時該保持謹慎!」艾玲達竟然在談論謹慎?她根本不知道什麼是謹慎,除非……除非謹慎咬住了她的鼻子!

「兩儀師和她的護法?」柏姬泰喊道,「我告訴過你,現在你不能再四處冒險了!」

「不要護衛!」伊蘭不容置疑地說著,用鋼筆蘸了墨水,又重新開始寫信,「這不是冒險,這是必須去做的。」柏姬泰攤開雙手,罵了幾句。這幾句伊蘭以前從沒聽過。

令伊蘭驚訝的是,督伊林並沒有因為自己被留下而表示反對。和四位國王會談肯定不會像接見商人那樣無聊,但他反而請求留下來去完成他自己的工作,因為伊蘭的這次會談並不需要他。這讓伊蘭很滿意,一名王室衛兵隊長會讓邊境國人把她看作王女,而且很難保證督伊林到時候不會在那裡和她調情。

但伊蘭其他的衛兵都和督伊林截然相反。一名女衛兵跑了出去,她顯然是去找卡賽勒了。沒多久,伊蘭的信還沒寫完,這個高大的艾拉非女人就大步走進起居室,她的身後跟著伊蘭的全體親衛隊。最後,柏姬泰不得不喝止她的抗議,並命令她們全都出去。柏姬泰似乎終於明白了,伊蘭在這件事上沒有任何討價還價的餘地,於是她和卡賽勒一同走出起居室去更換衣服。她走的時候嘴裡還不停罵著髒話,又重重摔上房門,但她至少是走了。她本來應該為換下這身將軍服而高興的,但伊蘭從約縛中感覺到,她的這些髒話都是真心話。艾玲達沒有說髒話,但她一直在喋喋不休地警告伊蘭注意各種事情。只是伊蘭還有許多事情要做,現在的情況也相當混亂,所以她有足夠的理由對姐妹的嘮叨聽而不聞。

愛森德被叫來,為伊蘭準備合適的衣服,伊蘭則匆匆地吃著被提前送來的午餐。叫來這份午餐的不是她,是艾玲達。莫娜勒說過,少吃一頓飯就像吃飯過飽一樣對身體有害。哈芙爾大媽承擔下接見玻璃匠和其他代表團的工作,不過看她低頭應命時陰沉的臉色就知道,這絕對不是她喜歡的工作。在離開之前,她告訴伊蘭,已經找到了一些山羊,伊蘭需要喝很多山羊奶。凱瑞妮在得知自己要在今晚教導尋風手之後,立刻呻吟了一聲,但至少她沒反對。伊蘭希望自己能在日落前回到凱姆林,而那時她肯定已經累得無法再去教那些尋風手了。對於即將到來的會談,雖然范迪恩對邊境國有著極深的了解,但她沒有向伊蘭提出任何建議。伊蘭對於邊境國早有研究,這是她所接受教育的一部分,而且她早已和這名白髮蒼蒼的綠宗兩儀師談論過該如何對付那支邊境國的軍隊。伊蘭很想讓范迪恩隨她一同前往,一個長期在邊境國生活的人也許能看到一些她注意不到的細節,但伊蘭只敢在愛森德給她穿衣服時最後再問范迪恩幾個問題,重新溫習一下范迪恩已經告訴過她的事情。然而她意識到這種自我安慰是沒必要的,她的精神已經高度集中,就像柏姬泰在拉弓時一樣。

黎恩終於被找到了,她又在試圖說服一個被俘的罪奴主,讓她明白罪奴主也是能導引的女人。自從送走茉瑞莉後,黎恩每天都要在馬廄院子里編織出指向布雷姆森林中同一地點的通道。在宮中沒有足夠詳細的布雷姆森林地圖,讓茉瑞莉能夠標出邊境國軍營的準確位置。如果現在由伊蘭和艾玲達編織通道,她們進入布雷姆森林的位置和軍營的距離也許要在十里以上。當茉瑞莉回來的時候,布雷姆森林中已經不下雪了,但十里的積雪路程至少要用兩個小時才能走完。現在伊蘭只想盡量節省時間,所有人都必須發揮最快的速度。

海民們一定已經察覺到宮中發生了不同尋常的事。伊蘭的女衛兵們在走廊里來回奔忙,傳遞各種消息,不停地帶某個人去見伊蘭,但伊蘭叮囑了所有相關的人,絕不能向海民泄露這件事的一絲訊息。如果翟妲知道這件事以後,要求隨她同去,即使伊蘭拒絕,她也會讓一名尋風手自己打開通道。這名波濤長會讓情況變得更複雜,這絕不是伊蘭所希望的。現在,翟妲彷彿變成這座宮殿的主人,如果讓邊境國的國王們看到這位頤指氣使的波濤長,那麼這場談判就要被毀了。讓他們看到督伊林和她調情,可能也比這個更好一些。

愛森德似乎從不知道什麼是匆忙,但其他人總算還能配合伊蘭的節奏。當太陽升到天頂時,伊蘭已經坐在焰心背上,在布雷姆森林的雪地中緩步跋涉了。從凱姆林到這裡,就算是一隻鳥也要飛上差不多兩百里路,但伊蘭只邁出一步,就進入這座由高大的松樹、羽葉木、橡樹和其他光禿禿的闊葉木組成的森林。她們偶爾會見到一小片草地,皚皚白雪如同絨毯般覆蓋住地面,上面只能看見茉瑞莉縱馬馳過的蹄印。茉瑞莉先行一步,將伊蘭的信送到邊境國營地去。伊蘭、艾玲達和柏姬泰將在她之後一個小時到達那片營地。從凱姆林到新布雷姆的道路就在西方數里之外,但這裡卻彷彿是千里內都沒有人煙的地方。

對於伊蘭,選擇服飾就像選擇盔甲那樣重要。她的斗篷襯著貂皮鑲邊,不過斗篷本身的質料只是深綠色的羊毛呢,柔軟厚實;她的騎裝質料是綠色絲綢,沒有任何裝飾,就連她的厚騎馬手套也只是深綠色的樸素的皮革。除了沒佩劍以外,這就是兩儀師面對國王時的武裝。她身上唯一佩戴的珠寶就是雕成海龜形狀的一隻琥珀胸針,如果有人看到這隻胸針而感到奇怪,那就由他去吧。伊蘭的敵人們沒有能力差使邊境國軍隊來捉拿她,即使是愛莉達也不行,但那裡有十個姐妹,或者更多。她們也許是愛莉達的人,伊蘭不打算就這樣被綁回白塔。

「如果我們現在回頭,也不會損害我們的義,伊蘭。」艾玲達緊皺雙眉,仍然是一身艾伊爾裝束,戴著銀項鏈和寬厚的象牙手鐲。她胯下的棗紅馬很壯實,但比焰心和柏姬泰的瘦灰馬矮了一拳。這匹馬的名字叫羽箭,性格溫馴,容易駕馭。現在馬背上的艾玲達也要比以前輕鬆多了,她的裙擺被提到膝蓋以上,露出一雙穿著黑色長襪的腿,身上除了那條披巾,看不到任何用來保暖的衣物。和柏姬泰不同的是,她仍然沒有停止說服伊蘭。「突擊確實會產生意想不到的效果,但你也需要他們的敬重。」

「我不能丟下茉瑞莉,」伊蘭努力保持著耐心,也許她已經感覺不到疲倦了,但她也沒有更多的精力去容忍這種沒完沒了的教訓,她只是不想咬掉艾玲達的鼻子,「她帶去我就要到達的信,卻等不到人,這肯定會讓她覺得受到愚弄。更壞的是,我會覺得自己也是個傻瓜。」

「覺得自己是傻瓜要好過真的是傻瓜。」柏姬泰低聲嘟囔著。她的深色斗篷鋪展在馬鞍後面,編結複雜的長辮子從兜帽開口處一直垂到腰際,她拉起兜帽,但仍然將臉孔露在外面,這是她唯一向捲起一團團積雪的凜冽寒風做出的讓步。她不想讓自己的視線被遮住。而她弓匣上用於保持弓弦乾燥的遮布也打開來,這樣她隨時可以將弓拿在手中。伊蘭曾經問過她為什麼不佩一把劍,卻讓她大為光火,就像伊蘭詢問艾玲達這個問題時一樣。柏姬泰了解弓,但她說,如果她握住一把劍,很可能先會把自己割傷。她的綠色短外衣和松腿褲子能夠與春夏時的森林融為一體,在雪地的映襯下卻顯得非常刺眼。現在她是護法,不是女王衛兵的將軍,恢複這個身份的柏姬泰不像伊蘭想像的那麼高興。她的約縛中,強烈的警戒感里混雜著同樣強烈的鬱悶。

伊蘭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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