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一章 回應召喚

被稱作奇摩的冬季大風暴從風暴海一直吹襲過來,比人們記憶中任何一個年份都要厲害。有些人說,今年的奇摩如此猛烈,是因為間隔了很長時間。閃電橫過天際,撕裂了遮蔽天空如同黑夜的烏雲。風雨鞭笞著大地,除了最堅硬的路面以外,到處都變成了泥濘和小溪。有時候,泥漿會在日落之後凍結,但日出之後,地面又會解凍,即使太陽還躲在烏雲里,大地仍然會再一次變成沼澤。這種令蘭德吃驚的天氣對他的計畫造成了很大的干擾。

受到蘭德召喚的殉道使來得很快。在第二天上午,他們打開通道,策馬馳入這一片如同被夜幕籠罩的傾盆大雨之中。而在通道對面,安多已經被大雪覆蓋了,大團雪花在強風中飛速旋轉著,遮蔽了殉道使背後的一切。這一小隊人都披著厚重的黑色斗篷,沉重的雨滴從他們的身上和坐騎上滑落,而他們似乎半點也沒有被打濕。這種情形並不明顯,但任何注意到的人都不會認為這是自然現象。保持身體的乾燥只需要一個簡單的編織,當然,想要掩飾身份的人是絕不會這樣做的。而他們的斗篷在胸口的部位都綉著餅圖案,猩紅色圓環中黑白兩色相拼,即使在陰暗的大雨中,他們驕傲的樣子仍然清晰可見。這大概是一種對世界的挑釁。他們為自己的身份而感到光榮。

他們的指揮官查奧·葛德芬身材中等,比蘭德大不了幾歲。像托沃一樣,他同時佩戴著劍徽和龍徽,黑色的高領外衣用的是最好的絲綢質料,做工精良。他的鑲銀劍鞘被固定在形狀為握緊的拳頭的白銀劍扣上。葛德芬現在自稱為特索羅凡·米海峨,在古代語中的意思是風暴首領,不管怎樣,這個名號至少很符合現在的天氣。

但頭頂著這個名銜的葛德芬站在蘭德綠色錦繡大帳的門口,只是緊皺著眉頭盯著持續不斷的大雨。不到三十步以外,騎馬的同袍軍環繞著帳篷,他們的身影幾乎完全被大雨遮住了,只能依稀看出他們像雕像一樣紋絲不動,彷彿暴雨對他們無法造成任何影響。

「我們怎可能在這樣的天氣里去找到什麼人?」葛德芬喃喃地說著,瞥了一眼身後的蘭德。頓了一下,他才又說道:「真龍陛下。」他的目光嚴厲,充滿了挑戰的意味,不過他的眼神一直都是那樣,無論是對一個人還是對一根籬笆樁。「羅查德和我帶來了八名獻心士和四十名士兵,足以摧毀一支軍隊,或者威嚇十個國王。我們甚至能讓一位兩儀師眨眨眼睛。」他帶著諷刺的口吻說道,「燒了我吧,只要我們兩個就能做許多事了,你也可以。為什麼你還需要其他人?」

「我認為你們應該服從我,葛德芬。」蘭德冷冷地說。風暴首領?葛德芬的副手曼奈·羅查德自稱為拜疆·米海峨——攻擊首領。泰姆想要幹什麼,創建新的軍銜嗎?那個傢伙要做的是鍛造武器,而最重要的一點是讓武器在足夠長久的時間裡保持理智,從而能夠使用。「我不認為你們應該浪費時間來質疑我的命令。」

「服從你的命令,真龍陛下,」葛德芬喃喃地說道,「我會立刻派人出去。」他將拳頭放在胸前,迅速地行了一個軍禮,然後就大步走進了風暴中。豪雨為他讓開道路,包裹住他編織出來的小護盾。蘭德很想知道,這個男人是否曾經想過,當他如此無節制地握持陽極力的時候,距離死亡已經有多麼近了。你必須在他殺死你之前先殺死他,路斯·瑟林在笑聲中說道,你知道他們會的,死人才不會背叛。蘭德腦海里的這個聲音又流露出疑問的口氣。但有時候他們不會死。我死了嗎?你呢?

如同趕走蒼蠅一樣,蘭德將這個聲音揮開,把它趕到注意力的邊緣。重新在蘭德腦海中出現以後,路斯·瑟林就很少會沉寂下來,除非被蘭德用力壓制。他似乎比以往的大多數時候都更加瘋狂了,而且也變得更加憤怒,有時候還會變得更強。這個聲音入侵了蘭德的夢。當蘭德在夢中看見自己的時候,那並不總是他所知道的自己;那也並不總是路斯·瑟林,不是他認識的那張臉。有時候,那個形象會變得模糊,卻又有模糊的熟悉感,路斯·瑟林似乎也對此感到驚訝。這可能表明了那個傢伙的瘋狂已經到達了怎樣的程度,或者也許是他自己的瘋狂。

還不行,蘭德想,我現在還不能瘋。

那麼什麼時候可以?路斯·瑟林透過蘭德的指縫悄聲問道。

隨著葛德芬率領的殉道使隊伍到來,蘭德向西掃除霄辰人的計畫開始實施,但計畫實施的速度並不快,就像任何人都不可能在這種泥濘的道路上走得很快。蘭德立即命令自己的營地拔營啟程,他沒有花費任何力氣隱藏自己的行動,對這樣的事情保密沒有意義。在奇摩肆虐的時候,用鴿子傳遞訊息的速度很慢,如果使用信使的話只會更慢。所有勢力都在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白塔,棄光魔使,任何自以為轉生真龍的行動攸關自己得失、又能花錢僱傭軍隊的人;也許這裡還有霄辰人的探子。如果蘭德能刺探他們,為什麼他們不會刺探蘭德?但即使是殉道使也不知道為什麼蘭德要現在行動。

就在蘭德無聊地看著人們將他的帳篷收進高輪大車中的時候,維藍芒騎著他眾多戰馬之一出現在他面前。這匹昂首闊步的白色閹馬擁有最純的提爾馬血統。雨已經停了,但烏雲依舊遮蔽了正午的太陽,空氣彷彿能擰出水來,浸透雨水的龍旗和光明之旗耷拉在高高的旗杆頂端。岩之守衛者取代了同袍軍的位置。當維藍芒騎馬走過提爾騎兵的環形隊列時,他皺起眉看了一眼羅狄瓦·提萊。那個人很瘦,皮膚即使在提爾人之中也算是黑的,短短的鬍鬚末端修得很尖。提萊是一名地位很低的貴族,依靠個人能力才晉陞到現在的職位,他是那種在細節方面絕對一絲不苟的人。他以嚴謹的姿勢向維藍芒鞠了一躬,帽子上白色的大羽毛的顫動幾乎同樣正式得分毫不差。而提爾大君的眉頭只是皺得更緊了。

這名提爾之岩的將軍並不需要親自指揮蘭德的衛隊,但他經常會這樣,就像馬克林經常親自指揮同袍軍一樣。岩之守衛者和同袍軍經常會發生相當不友好的競爭,目標就是成為蘭德的近衛隊。提爾人所宣布的理由是因為蘭德統治提爾的時間比伊利安更長;伊利安人則宣稱蘭德是伊利安國王。也許維藍芒已經聽到岩之守衛者中間有人在悄悄議論,提爾也應該有自己的國王了,而又有誰能比奪下提爾之岩的人更適合戴上這頂王冠?維藍芒也很同意提爾對於國王的需要,但他並不贊同其他人對國王的選擇。與大多數人意見不一致的並不止他一個人。

這個人看見蘭德正在看他,便急忙舒展開眉頭,從嵌金馬鞍上跳下來,鞠了一躬。與之相比,提萊行禮的姿勢也彷彿變得簡陋了許多。維藍芒是個即使在做夢的時候,也一樣是趾高氣揚的傢伙。當他光亮的皮靴接觸到泥地的時候,他的面孔稍稍扭曲了一下。因為還有淅淅瀝瀝的雨絲,所以他披著雨披,這件雨披上也裝飾著金絲刺繡和藍寶石鑲領。儘管在蘭德深綠色絲綢外衣的袖子、翻領上有不少黃金蜜蜂,但如果單看衣著,大概任何人都會以為維藍芒才是戴著劍之王冠的人。

「真龍陛下,」維藍芒拉長了聲音說道,「見到您被提爾人守衛著,我簡直無法表達自己是多麼喜悅。真龍陛下,如果真的會有不幸的事情發生,這個世界也會哭泣的。」維藍芒很聰明,知道不能直接指責同袍軍是不值得信任的,而他現在已經把這種意思表達得很清楚了。

「這種事遲早都會發生。」蘭德冷冷地說。但想要慶祝這件事的人還要再等很久。「我知道那時你會哭得有多麼厲害,維藍芒。」

維藍芒顯然是聽到了他想聽的話,立刻露出一副得意的神情,開始拈起他帶灰色條紋的尖鬍子。「是的,真龍陛下,你完全可以信賴我的忠誠。也正因為如此,我很關注你手下在今天上午遞交給我的命令。」蘭德派去的是艾德利,許多貴族都裝作殉道使只是蘭德的僕人,這能夠讓殉道使在他們的心裡變得不那麼危險。「遣走大部分凱瑞安人是明智之舉,當然,還有那些伊利安人。這樣做完全正確,我甚至能理解為什麼你要限制桂亞姆他們。」維藍芒的靴子在泥漿中踏出一個個坑窪,他在向蘭德走近,他的聲音中也有了愈來愈多的自信。「我相信他們之中有些人——我不是說他們在密謀反抗你,但我相信也許他們的忠誠並非一直都是毫無疑問的。他們和我不一樣,我才是始終都對你保持著絕對忠誠。」他的聲音有了變化,變得更加強壯和有信心,恰如一個正在向主人進諫的男人。他相信他的主子會讓他成為第一任提爾國王。「請允許我帶來我的全部武裝部隊,真龍陛下。有了他們和岩之守衛者,我就能確保黎明君主的榮耀和安全。」在這片荒地上的所有營地里,馬車和大車都正在上貨,馬匹被戴上鞍韉,大多數帳篷已經被放倒。羅杉娜大君已經在向北方行進了,她的旗幟下面跟隨了一支規模龐大的隊伍,這足以消滅任何沿途的盜匪,也能讓沙度人有所忌憚。不過它的規模還沒有大到會讓這個女人有什麼非分之想,尤其是這支隊伍里有半數人馬是桂亞姆和馬拉孔的扈從,同時還攙雜了許多岩之守衛者。斯匹隆·納瑞汀也率領了同樣的一支部隊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