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九章 飛鳥節

麥特一醒來就感覺到飛速轉動的骰子,他考慮了一下是否該繼續睡覺,直到那些骰子消失,但最後他還是迷迷糊糊地下了床,就好像他並不是剛剛才飽睡一樣。他趕走尼瑞姆,自己穿好衣服,吃了昨晚剩下的麵包和乾酪,然後去看奧佛爾。那個男孩彷彿是想趕快出門去,一副只要能把衣服套在身上,就算是撕破它也無所謂的樣子。但他卻又突然停下來,手裡還抓著靴子或襯衫,向麥特問了一連串的問題。麥特只是心不在焉地回答著——不,他們今天不去賽馬,不要再去想城北的天堂舞台了。也許他們會去看看馬戲團,是的,會給他買一副節日的羽毛面具,只要他能快些穿好衣服——這讓奧佛爾立刻又全神貫注地把衣服往身上套。

真正佔據麥特全副心神的是那些該死的骰子,為什麼它們又開始轉了?麥特還不知道它們上次為什麼會轉!奧佛爾終於穿好衣服後,便跟著麥特走進了起居室,一邊還在不停地問著各種問題。但他一下子撞在麥特的背上,因為麥特突然停住了。泰琳把奧佛爾昨晚讀的書放在桌子上。

「陛下!」麥特的目光定在他昨晚死鎖的門上,現在那扇門已經徹底打開了。「真讓人吃驚。」他將奧佛爾從背後拉過來,擋在他身前。對面那個女人則露出一絲嘲諷的微笑,嗯,也許那不是真的嘲諷,但看起來很像。她肯定很喜歡現在這種情況。「我正打算帶奧佛爾出去看看節慶,還有旅行馬戲團。他想要一副羽毛面具。」麥特用力閉上嘴,剋制自己的蠢話,一邊將奧佛爾當作擋箭牌,朝門口慢慢移動。

「是嗎?」泰琳喃喃地說著,透過睫毛看著麥特。她沒有想要擋住麥特的意思,但她的笑紋變得更深了,彷彿她正等著麥特一腳踏進陷阱。「如果他有個同伴一定會好得多,那樣他就不必和野孩子們亂跑了。剛好我這裡有個人知道不少關於小孩子的事情。莉賽勒?」

一個女人出現在門口,讓麥特吃了一驚。一副奇怪的面具——藍色和金色的羽毛彙集成一團華麗的漩渦,遮住了她大部分的面孔,但她身上的其他羽毛卻沒有產生多少遮擋的作用。她的胸脯幾乎是麥特所見到最為壯觀的。

「奧佛爾,」她彎腰說道,「你想和我去看看慶典嗎?」她舉起一副紅綠色的鷹面具,一看就是為男孩製作的。

還沒等麥特開口,奧佛爾已經跑了過去:「哦,是的,求你快帶我去,謝謝你。」那個女人將鷹面具戴在他臉上,用力抱了他一下,讓那個不知感激的小混蛋發出了高興的笑聲。然後他們就手拉著手,離開目瞪口呆的麥特。

不過麥特很快就恢複了過來,因為這時泰琳對他說:「我不是個善妒的女人,這對你是件好事,親愛的。」她從金銀兩色的腰帶上取下麥特房門的鐵制長鑰匙,然後又拿出一把一模一樣的鑰匙,將它們在麥特面前來回搖晃。「沒有人會想到也許會有兩把鑰匙。」一把鑰匙回到她的腰帶里,另一把被插進門鎖中,喀噠一聲將門鎖住,然後回到了它的同伴身邊。「現在,我的小乖乖。」她又露出微笑。

這太過分了,這個女人追獵他,想要餓死他,現在還把他們兩個鎖在一起,就好像……他找不到字眼來形容。小乖乖!那些該死的骰子在他的腦袋裡用力地蹦跳著,他還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做,那些骰子根本幫不了他。但……他兩步就走到泰琳面前,抓住她的手臂,在她的腰間摸索鑰匙。「我沒有該死的時間——」他的呼吸停住了。泰琳用匕首的鋒刃頂住他的下巴,逼得他墊起了腳尖。

「放開你的手。」她冷冷地說,麥特努力壓下眼睛看著她的臉,現在那張臉上沒有任何微笑。他小心翼翼地放開泰琳的手臂,但泰琳並沒有減輕匕首的力道。她搖了搖頭。「嘖嘖嘖,我一直在容忍你,因為你畢竟是個外地人,小鵝。但既然你想要來硬的……兩隻手放在背後,走!」匕首尖頂了一下,麥特踮起腳尖向後退去。

「你想幹什麼?」麥特從齒縫裡擠出話來。他的聲音變得很尖細,也許是因為他伸長了脖子,也許還有其他原因。「嗯?」他可以嘗試抓住泰琳的手腕,他的動作一直很快。「你要幹什麼?」能快過抵住脖子的刀尖嗎?「回答我!」他的聲音里沒有慌亂,他並沒有陷入恐慌。「陛下?泰琳?」嗯,也許他是有一點亂了,所以才會喊出她的名字。在艾博達,你可以整天叫一個女人「小鴨子」或「甜心」,她會還給你一個又一個微笑,但如果未經許可就直呼她的名字,你所得到的響應將比你在任何地方當街輕薄一名女子更加強烈。即使是已經吻過了某個女人,也未必能得到這樣的許可。

泰琳沒有回答,只是繼續逼他踮著腳尖向後退去,直到他的肩膀突然撞上什麼東西,不得不停下來。那把該死的匕首卻絲毫沒有減輕力道,他不能移動頭頸,但一直盯著泰琳的眼睛還能四處轉動。他們正在卧室里,一根遍布花卉浮雕的紅色床柱正頂在他的肩胛骨之間。為什麼她要帶他……?麥特的臉突然變得像那根床柱一樣紅。不,她不可能是要……這是不得體的!這是不可能的!

「你不能這樣對我。」麥特低聲對泰琳說。即使他的聲音有些喘息和尖細,他也認為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好好學著,我的小貓。」泰琳一邊說,一邊舉起她的婚姻匕首。

一段相當長的時間過後,麥特焦躁地將棉被拉到胸口,絲綢棉被,拿勒辛是對的。阿特拉女王在床邊哼著輕快的小調,雙手伸到背後系好裙裝的扣子。現在麥特的身上只有那個被皮繩穿住的狐狸頭徽章(這東西在這種時刻還真是一點也派不上用場),還有圍住他脖子的黑色絲巾——那個該死的女人居然說這塊絲巾是她禮物上的緞帶。麥特一翻身,從床另一邊的小桌子上抓起他的鑲銀煙斗和煙草袋,又用黃金火鉗從鋪著沙子的金碗里夾起一塊熱煤,將它點燃,用最大的力量噴了一口煙,緊皺眉頭看著泰琳。

「你不該掙扎的,小鴨,你也不該這樣噘嘴。」她從床柱上拔起自己的匕首,檢查了一下匕首尖,然後將它插回鞘里。「怎麼了?你知道你像我一樣享受它,而且我……」她突然笑了,笑得非常滿足,隨後她又從床柱上拔下婚姻匕首,插回鞘里。「如果這也是時軸的作用,那你一定非常受歡迎。」麥特的臉像火一樣紅。

「這不對,」他猛地將煙斗從齒縫間拉開,「我才應該是主動者!」泰琳眼裡驚訝的神情肯定也充滿了他的眼睛。如果那樣微笑的泰琳是一名酒館女侍,也許麥特會試試自己的運氣(當然,這名酒館女侍不能有一個喜歡在別人身上戳洞的兒子),但不管怎樣,他才應該是那個主動者,麥特從沒想過這一點,他以前也從沒遇過這種事情。

泰琳笑了出來,她搖著頭,一邊用手指抹著眼睛。「哦,小鴿子,我總是忘記這個,現在你是在艾博達。我在起居室里為你留下一點小禮物。」她隔著床單拍了拍他的腳。「今天吃好一點。好好補充你的體力。」

麥特用一隻手遮住眼睛,竭力不讓自己落淚。當他將手拿開時,泰琳已經走了。

麥特爬下床,用棉被裹住身子,不知為什麼,現在他覺得赤身裸體很不舒服。那個該死的女人也許會突然從衣櫥里跳出來。他的衣服都被攤放在地板上。能一刀把衣服割開的時候,為什麼還要在意那些綴飾?他有些酸酸地想。泰琳根本就沒必要那樣把他的紅色外衣割開,她似乎只是單純想享受用匕首幫他剝去衣服的感覺。

麥特下床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拉開紅漆鍍金的大衣櫥。她沒躲在那裡。麥特的選擇很有限,尼瑞姆將他大部分的衣服都拿去洗滌或修補了。他很快就穿上一件樣式樸素的深青銅色絲綢外衣,然後將地上的碎布收集成一團,盡量塞到床底深處。他打算趁尼瑞姆看不見的時候悄悄把它們丟掉,也希望其他人都不要知道。所有人都已經知道他和泰琳之間的事情,如果這件事再泄露出去,他真不知道要怎麼去面對了。

在起居室里,麥特掀門門旁的漆匣,然後嘆口氣,將它合上。他並沒有真的以為泰琳會把鑰匙再放進來。他靠在門上。沒法鎖上的門。光明啊,他該怎麼辦?再搬回旅店裡?為什麼他要搬來這裡的時候,那些該死的骰子就停住了?而且,就算他真的住回去了,難道泰琳不會賄賂安南、恩妮德,或者是其他某位旅店老闆娘?而且伊蘭和奈妮薇也會說他破壞了他們的約定,堂而皇之地違背向他許下的承諾。燒了所有的女人吧!

在桌子上放著一隻用綠紙精心包裝的包裹。打開包裹,裡面是副金黑色的鷹面具和一件覆蓋著相同顏色羽毛的外衣。還有一隻紅色的絲綢荷包,裡面放著二十個金幣和一張散發著花香的紙條。

我應該給你買個耳環的,小豬,但我注意到你沒耳洞。去穿個耳洞,並為自己買些好東西吧!

麥特差點要哭出來,應該是他送女人禮物才對。這個世界徹底反過來了!小豬?光明啊!過了一會兒,他真的戴上了那副面具。她還欠他一身外衣。

最後麥特終於到了他們每天早晨碰頭的地方——一個覆蓋著陰影的小院子,院子旁邊有一座漂滿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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