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六集 聶緣 第七章 殺你,以和平的名義

夜色降臨,鞦韆智一身青衣靜靜屹立在已存活了幾千年的一株水杉樹下。夜風勁急吹起他的衣袂,他的目光眺望天際,一輪明月正在徐徐升起。

水杉樹的前方是一座長約十丈寬約六丈的大露台。露台的下方雲霧繚繞,隱沒了下方的萬丈深壑。而在他的身後,是更多的水杉和一棟坐落在林中的精舍。

這裡應該是整座神水宮最為偏僻的一個角落,連鳥兒都懶得到這兒來覓食。

「你的耐性見長,居然能等到天黑才來找我。」他忽然開口說道。

「這裡風景不錯,是個埋骨的好地方。」裴鐫背負雙手從水杉林里走出來。

「素柔水煞費苦心把我的住處安排在這裡,不就是為了你我今夜之戰?」鞦韆智徐徐道:「從泰陽府到寶安城,從京師到南荒……我們總能遇上。」

「緣分唄。」裴鐫站在了鞦韆智的身邊,遺憾道:「可惜今晚這緣分盡了。」

「的確可惜。」鞦韆智同意道:「假如有的選擇,我希望咱們至少不是敵人。」

「那我該多寂寞?」裴鐫洒然笑道:「老秋,為什麼每次見到你,你的身份總是在變?玉皇宗高手,老皇帝的真正心腹——你潛伏得夠深啊。」

「彼此彼此,」鞦韆智淡淡道:「你的身份變化也不小啊,而且官也越做越高。」

「打住打住,」裴鐫嘆道:「咱們兩個如果再聊下去,我會有點捨不得殺你了。」

「真有趣,」鞦韆智嘿嘿一笑,拂袖振衣道:「這也正是我想對你說的話!」

「沒創意,小心我告你剽竊!」裴鐫一哂,掣動天下刀側身搶攻。

刀鋒劈開鞦韆智的袖風,「哧哧哧哧」與空氣摩擦出一串火星,切向他的胸口。

鞦韆智雙手攏袖嚮往格檔,「叮」地火花四濺。他的雙手往左右一分,袖中的烏金魔棍鏗然中分,扯出一條又細又亮的烏金絲纏向天下刀。

裴鐫翻腕用刀刃在烏金絲上運勁猛拍,身形借力高高彈起。鞦韆智的身軀晃了晃,撒開左手烏金魔棍,如流星錘般砸向裴鐫小腹。

「鏗!」天下刀再次拍落,重重劈擊在烏金魔棍上。這一次的力量比剛才高出一倍不止,烏金魔棍應聲飛彈,像顆出膛炮彈呼嘯著砸向鞦韆智面門。

鞦韆智大吃一驚!他對裴鐫最近一次的印象,還停留在寶安城的那場夜戰中。那也是兩人之間唯一一次正面交鋒,最後以鞦韆智依靠吳媽的反水僥倖逃脫告終。

鞦韆智當然知道裴鐫後來又在京城裡混得風生水起,為晉王奪位出了大力。

但他不知道裴鐫曾和王羅嬌聯手搞定了金合歡,和莫大可合夥幹掉了斬斷天,他更不知道就在一夜之間,神廟四大太上長老中的赤玄岩和屠菩提業已先後栽在了裴鐫的手心裡。否則,他絕不會這麼失策!

後悔無濟於事,只能亡羊補牢了。他左掌連在頭頂划出七道雪白晶瑩的弧光,層層遞進迎向反噬而來的烏金魔棍。

「啪啪啪啪!」像爆竹一樣的脆響不斷,白光搖散如雪霧瀰漫,烏金魔棍在一口氣震散五道「雪山飛弧」後起勁衰竭再次向上反彈。

「呼——」一道青影驀然破開飄散的白光,又像風一般毫無阻滯地穿透過最後兩道雪山飛弧,探手抓向鞦韆智咽喉。

「風靈奴,屠龍爪!」鞦韆智身軀向後微仰,左臂借著余勢揮出大袖反卷包屠龍。

「嗖——」包屠龍的元神陡地無限拉長,身影急速旋轉宛若一道青色狂飆與鞦韆智揮出的大袖交纏在了一起。

鞦韆智還沒來得及運功震退包屠龍,天罰長老張開神目,向他暗送秋波。

「萬魔諸邪,辟易本鏡!」鞦韆智一聲低哼,體內湧出一團絢爛的金光,竟是以玉皇宗的曠古奇術「本鏡心鎖」自封靈台,以抵擋神罰之眼的精神攻擊。

這時候天罰長老的身影突然著了火,或者更確切地說他將自己化作了一團「九天應元大雷火」,像一顆燃燒的隕石從天而降撞向鞦韆智。

「破!」鞦韆智揚起右手的烏金魔棍,在空中畫出一圈精光,霎那向上隆起如一座從海底不斷抬升的山峰刺入熊熊雷火之中。

震耳欲聾的轟鳴聲中,九天應元大雷火爆裂成一溜溜刺目的流光向黑夜裡拋散。

鞦韆智的臉上金光一閃而逝,身軀劇烈搖晃,右手的烏金魔棍也被壓得一歪,冒起絲絲縷縷的煙氣。

就在這時候,第三波襲擊到了。很顯然裴鐫從一開始就沒打算真刀真槍地跟鞦韆智分個勝負死活。古語說「上兵伐謀」——謀財害命的謀。

兩道碧綠色的水袖仿似從九天泄落的銀河飛卷而來。這是真正的「水袖」,波光搖蕩水花開謝,左袖空靈出塵右袖凝重古樸,剛柔並濟龍虎交匯。它們的主人則是位美艷無雙的女子,翩若驚龍凌波微步,在夜色里點亮了一團動人心魄的光亮。

——水靈奴金合歡,那明眸善睞的一瞥,顧盼生姿的嫵媚,與冷酷無情的殺氣完美無瑕地融合在了一起,教人興不起一點抵抗之念,只想邂逅這一場美麗的死亡。

「咄!」鞦韆智咬破舌尖運轉魔功仰首噴出一大蓬精血。一顆顆殷紅的血滴好似飛濺的紅寶石在他頭頂上方交織成一幅詭異的太極圖案向四周發散。

千星血太極!生死關頭鞦韆智再也無法藏拙,被迫亮出一道又一道殺手鐧。

「砰砰!」金合歡雙袖齊飛,以左袖對上了千星血太極的陰極,右袖迎住陽極。

兩道水袖砰然巨響,先是化作兩朵晶瑩剔透的巨大水花,隨機消融在血光里。

千星血太極被水浪沖淡,波紋扭曲晃動,蕩漾起一圈圈的紅色光漪。

「哧!」金合歡的手心裡又幻出一支碧色冰羽點擊在千星血太極中心,像是被爐火融化飛速變短。就在冰羽只剩下金合歡手中一小截的時候,千星血太極「劈啪」爆響,猶如琉璃般支離破碎。鞦韆智的眉心頓時無遮無攔暴露在冰羽之下。

「疾!」鞦韆智鼓起一吐,口中射出團烏丸,化作一束劍芒直迎冰羽。

冰羽業已是強弩之末,被劍芒勢如破竹劈成兩爿。金合歡的身影瞬時變幻,變得透明渾圓,如一面堅不可摧的冰盾抵住劍芒,向斜上方飛退。

「你還有什麼?」裴鐫左手抄住半截激飛的烏金魔棍,點向鞦韆智右側太陽穴。

鞦韆智面如淡金口溢鮮血,已無法保持起先的淡定從容。他對準裴鐫胸口擲出握在右手裡的半截烏金魔棍,左掌拉出一條醒目的金色光影斜切而出。

裴鐫飄身斜飛,閃過鞦韆智的左掌,探手攝住走空的那半截烏金魔棍。

鞦韆智靈台猛覺不妥,就聽見裴鐫在自己的身旁嘆了口氣道:「老秋,永別了——」雙手各握半截烏金魔棍向前一送,細長堅韌的烏金絲切入鞦韆智的脖頸里登時勒出一條觸目驚心的血線。

鞦韆智怒聲長嘯,一邊身軀後仰極力擺脫烏金絲的切割,一邊向左側橫移。

裴鐫鬆開手,飄然落在山崖上,望著踉蹌橫移的鞦韆智,搖了搖頭。

鞦韆智勉強站住身,抬手摘下嵌入脖頸的烏金絲,兩截烏金魔棍凌空激撞在一起,發出叮的響音。他看著裴鐫,沙啞道:「我在底下等……」一股鮮血從血口裡狂噴出來,他的身軀倒了下去,空洞的雙目兀自在仰視蒼彎。

「那你永遠不可能等到我。」裴鐫自信:「像老子這樣的好人,怎麼都該上天堂。」

「這是……秋先生?你殺了他?!」幾個最先趕到現場的神水宮弟子瞧著滿地的狼藉情不自禁地瞪大了眼睛,幾乎不敢相信居然有人敢在神廟裡公然殺人。而且被殺的這個人,還是代表謝太后前來洽談結盟事宜的使者。

「有意見么?」裴鐫若無其事收起法寶靈奴,當然也不會忘記掛在鞦韆智脖子上的那根烏金魔棍,轉過身來問道。

「站住,不要逃!」幾名弟子稍稍回過神,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兩步拔出刀劍。

裴鐫壓根就沒逃跑的意思,望著越聚越多的神水宮弟子道:「開玩笑,老子為南荒為神廟做了件天大的好事,幹嘛要逃?」

「你殺了鞦韆智,敢說是為了南荒和神廟?荒謬!」一道水綠色的身影瀉落林間,執掌神水宮的太上長老素柔水終般現身了。

「他死,南荒才有和平。他不死,南荒永無寧日。」裴鐫大義凜然地與素柔水對峙,像一位捨生取義的孤膽英雄:「為了南荒,為了和平,我義無反顧!」

真的假的?在場所有人都被裴鐫的慷慨陳詞深深感動,異口同聲道:「殺了他!」

「出手吧,我給你一次活命的機會。只要能擊敗我,你就可以離開這裡!」

素柔水從善如流,嬌軀憑空抬升,袖口裡飆射出一束湖藍色的飄帶噬向裴鐫。

飄帶原本是極為柔軟之物,但此時此刻竟能給人以無堅不摧的感覺。殺氣凌厲,明明從袖口裡射出的只是一束飄帶,在空中卻幻動出無數條齊頭並進的虛影,猶如驚濤駭浪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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