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六集 聶緣 第二章 超級奶爸

戰鬥很快變得毫無懸念可言,裴鐫站在吊腳樓前環顧四周,已經找不到一個能夠站著的殺手。小聶半跪在血泊里,將高輝煌的頭枕在了他的大腿上。

高輝煌快要不行了,小方渾身是血蹲在旁邊不停地叫喊:「大哥,你一定要挺住!」

小聶說不出話,只能夠難過地啜泣,淚水順著面頰流下,滴落到高輝煌的臉上。

因為劇痛高輝煌的面部肌肉在微微的抽搐,苦笑聲說:「這回怕是我挺不過去了。」

聽到這話小聶再也控制不住壓抑的情緒,「哇」地痛哭出聲,聞者皆悲。

堯靈仙悄然伸出縴手搭住高輝煌的脈門,片刻後神情黯然地朝裴鐫搖了下頭。裴鐫見狀愈發鬱悶,這架打得沒一點名堂。高輝煌再一死,連感謝費都沒人付了。

「段兄弟,謝謝你出手相助。可惜這救命之恩,高某今生是無法報答了。」

高輝煌不說還好,話一出口裴鐫心裡更難受。橫豎撈不到啥油水了,他索性光棍到底,豪氣干雲地說道:「老高,你這麼說就見外了。我出手幫你是想要報答么?」

高輝煌注視裴鐫,似乎想從對方的表情里推斷出這句話的可信度。

「慚愧,我先前還把你們兩位誤當成他們一夥兒的。」高輝煌的呼吸越來越急促,臉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紅。「段兄弟,你是否曉得這伙兒殺手的來歷?」

裴鐫早就從這些殺手的衣著服飾和招式套路上猜出了他們的來歷,卻故意跟高輝煌裝糊塗道:「是你在南荒結下的仇家吧?」

「算是吧,他們都是神廟的人。扎布土司一定是事先得到了警告,所以沒有一個雲中族的人敢插手。」高輝煌的答案印證了裴鐫的猜測:「那個禿頂老頭兒便是神廟巳蛇殿殿主靈千葉,他也被你殺了吧?」

裴鐫聞言暗叫一聲「苦也」。要知道殺幾個蝦兵蟹將神廟或許不會計較,可連十二天干殿殿主之一的靈千葉也給宰了,那梁子可就結到姥姥家啦。要怪就得怪靈千葉的修為實在不夠變態,令自己誤以為他是神廟裡的一個小角色。哪怕這傢伙只有居巫奇一半的本事,也不至於那麼容易教三具屍靈給做成夜宵了。

杯具啊,難怪兩軍對壘上將單挑時都要像背台詞似的喊上一句:「來者通名,某家刀下不斬無名之鬼」呢——那不就是怕稀里糊塗殺錯人嘛。

高輝煌見裴鐫不說話,以為他是在默認,精神一振道:「段兄弟,請你看在我是個將死之人的份上說句實話:你是想前往神廟為弟妹求醫吧?」

裴鐫望了眼地上橫七豎八的屍首,嘆了口氣道:「你看這樣子我們還能去神廟?」

「能!」高輝煌回答得斬釘截鐵,「只要你能幫我將小聶順利送到神廟,交給四大太上長老之一的刀雪憐,無論你們提出什麼樣要求她都會答應!」

「你不是在蒙我吧?」裴鐫懷疑道:「假如是這樣,靈千葉幹嘛還來截殺你們?」

高輝煌神情痛苦,聲音也漸漸變得微弱:「小聶並非我的遠房外甥……他和神廟有著極深的淵源——但神廟裡未必所有人都歡迎他的到來。我、我一路上倍加小心,不想……還是走漏了風聲。段兄弟,我是快死之人難道還會騙你么?求、求求你……務必幫我把小聶送到神廟,刀長老定會竭盡所能醫治好弟妹的絕症。」

裴鐫禁不住望向堯靈仙,心裡卻在想:「莫非小聶是刀雪憐的私生子?」

倘若果真如此,倒也是無心插柳柳成蔭。包括夜狼族和雲中族,南荒九成九以上的部族都信仰玄烏教。因為「巫」與「烏」同音,久而久之中原人便將其稱之為巫教。而玄烏廟便是巫教的教廷所在,也就是一般人口中的「神廟」或者「巫廟」。

玄烏教的最高主宰號稱大神官,另有四位太上長老共同組成的長老會,再往下才輪得到天干十二殿和散布在南荒各處的七十二巫寺。

假如刀雪憐真肯出面說話,不僅靈千葉的事可以擺平,救治堯靈仙也大有希望。

賭了!裴鐫決心壓上血本。反正神廟是去定了的事,那又何樂而不為呢?

儘管心裡頭作出了決定,裴鐫表面卻不露絲毫聲色,搖搖頭道:「不成,無憑無據的你憑什麼教我相信?何況你也說了,神廟裡有人想殺你們。如果帶上小聶一起上路,我豈不是引火燒身?」

高輝煌不愧跑過十幾年馬幫,頓時感覺到裴鐫話裡有話,是在向自己坐地起價。

他點點頭喚道:「小方,你從我懷裡把那封密函拿出來交給段兄弟。」

小方含淚答應了,取出密函遞給裴鐫。裴鐫展開觀瞧,上面的字扭扭曲曲好似一條條小蟲在爬,敢情是南荒各族通用的巫文。

他把密函遞到高輝煌面前道:「我有老花眼,還是你念給我聽吧。」

高輝煌用大楚官話一字字翻譯道:「請速將孩子送來神廟——刀雪憐。」

裴鐫將密函收回,湊到眼前裝模作樣地看了又看,嘀咕道:「名字簽得還挺花哨。」

堯靈仙看著垂淚無語的小聶,柔聲問道:「小兄弟,你願意和我們一起去神廟嗎?」

小聶抬起頭猶豫了半晌沒有應答。高輝煌開口勸道:「小聶,你不是做夢都想去神廟的么,那就跟他們去吧。」

小聶一邊哭一邊點頭。高輝煌欣慰一笑道:「這樣我也就能放心地去了……兩位,拜託了!你們的恩德容高某來世再報——」聲音逐漸低微直至渺然。

「高大哥,高大哥!」小方連聲呼喊,高輝煌都沒有答應。堯靈仙伸手探察高輝煌的鼻息,低聲道:「高先生已經仙去了。」

「哇——」小聶放聲大哭,將頭埋在高輝煌的胸口,抱緊屍體死不放手。

堯靈仙看得心裡也不好受,輕撫小聶的後腦勺安慰道:「小兄弟,讓我們幫你一起處理高先生的後事,然後再上路吧。」

小方和陸老四也在一旁強忍悲聲,偷偷地用手抹眼淚。小方想接過高輝煌,手剛碰到他的遺體,小聶就像觸電般尖聲大叫起來,兇狠的眼神如同一頭正在誓死扞衛自己領地的幼獅。

裴鐫頭大道:「你總不能抱著他的屍體一路去神廟吧?把他交給我好不好?」

他伸手想從小聶懷裡強行抱走高輝煌的屍體。小聶力氣弱小,眼看爭不過,情急之下竟張開嘴惡狠狠地一口咬在了裴鐫的手背上。

手心手背都是肉啊,裴鐫疼得拚命抖手,護體真罡自然反應,將小聶的牙齒震開。

小聶鬆開口,滿嘴都是血。既有裴鐫的,也有自己嘴裡流出來的。

裴鐫低頭一看手背上深可見骨的傷口,不由勃然大怒,掄起巴掌就要揍小聶。

可迎面撞見那雙充滿悲傷的倔強而無畏的眼睛,裴鐫胸中的怒火無端地熄滅了大半,觸景生情地想到了自己當年。

堯靈仙將裴鐫懸在半空的手輕輕握住,說道:「來,我替你敷藥包紮一下。」

裴鐫恨恨瞪視小聶,余怒未消道:「記得多塗點兒治狂犬病的藥膏。」

堯靈仙莞爾一笑,幫裴鐫上藥包紮妥當。這時候小方帶著倖存的五六個馬幫夥計將神廟殺手的屍體收攏到一塊兒,直接點火燒了。但不管誰勸,小聶就是不聽,抱定高輝煌的遺體死不鬆手,弄得眾人無可奈何。

裴鐫火大道:「別說我不民主,現在給你兩個選擇:要麼把你舅舅埋了跟著咱們上路;要麼你就抱著他在這兒坐一輩子。你選哪個?」

哪知小聶壓根不理他。堯靈仙端著一盆清水走到小聶身邊蹲下。小聶立刻警覺地望向她。堯靈仙故作不覺,用清水為高輝煌擦洗傷口的血污,動作輕柔而細緻。

小聶眼中的堅冰緩緩有了融化的跡象,情不自禁地相幫堯靈仙一起擦拭。

突然四周響起一連串密集尖銳的竹哨聲,從密林里湧出上百名手持刀槍弓箭的雲中族人。正中央一張打著月白色傘蓋的軟塌上,坐著個體重足有兩百多斤的貴族老爺,用半生不純的大楚官話叫道:「全都不許動!」

小方等人下意識地靠攏到裴鐫身邊,小聲道:「他就是扎布土司。」

裴鐫不以為然地嗯了聲,在他眼裡一個蠻荒土司的地位還遠不如幾片濃香誘人的椰奶吐司。至少後者可以填飽肚子,而前者只會倒胃口。

扎布土司怒容滿面,接著說道:「你們竟敢殺害來自神廟的使者,觸怒了偉大的天神。我要把你們統統抓住,親自送到神廟交給大神官,請神來定你們的罪!」

裴鐫好不容易聽明白了扎布土司的夾生官話,茫然問道:「尊敬的土司大人,我們什麼時候殺害過神廟的使者,以至於令您如此生氣?」

扎布土司愣了愣,站在他身邊的朱瑪面露鄙夷之色道:「當面說瞎話,就在剛剛有人親眼看見你們在行兇!」

她的話被陸老四翻譯過來,小方氣得腦門青筋直蹦:「胡說八道,你們顛倒黑白,剛才到底是誰在這裡行兇殺人,你們看清楚了沒有?」

扎布土司生硬道:「正因為我們看得清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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