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否認,葉羅是厚道人。因為如果他不是厚道人,就會偷看迦蘭寫結錢沛的字條。那麼他就會驚訝地發現,除了約定的時間地點之外,字條上還有那麼一行短短的話語:「我生了!」
「你二十年前就生了,這又有什麼好奇怪的,用得著大書特書地向老子報告嗎?」這是錢沛的第一反應。幸好他的腦子並沒有由於連日的睡眠不足而徹底停轉,立刻意識到通常這句話還有另外一種更常見的理解方式——迦蘭生孩子了。
於是一個更為嚴重的問題浮上錢沛的腦海:這孩子是迦蘭和誰生的?
顯然這個問題的答案就在迦蘭寫給他的字條上,錢沛動動腳趾頭都能想出來。
這下他傻眼了。出面指證唐王謀害太子,無疑是一項高危工作,何況迦蘭還結結實實給了太子一傢伙,害得這小子成了植物人。儘管晉王信誓旦旦說他會儘力保住迦蘭,但這種保證比街面上賣的手紙還不值錢,誰信誰吃藥。
錢沛策馬狂奔,在茂密的山林中穿梭,距離迦蘭約定的見面地點已不到十里。晨霧瀰漫林間,五丈開外的景物模糊不清。烏雲蓋雪不愧是寶馬,賓士的速度幾乎沒有受到濃霧和密林的影響,有如一道黑色閃電。
突然前方一株參天古木毫無徵兆地傾倒,砸向疾馳而來的烏雲蓋雪。烏雲蓋雪身形微微一頓放了個時間差,在古木轟然倒地的一剎,奮起四蹄如箭矢一躍而過。然而未等馬蹄著地,一塊黑色的巨岩橫空而至。錢沛揮動馬鞭卷向巨岩。
在他出鞭的剎那,靈台陡然湧起一縷極為不妥的心兆,好像自己做錯了什麼。
「啪!」巨岩在馬鞭的抽擊之下四分五裂,從岩石里霍然躍出一道黑色人影,掌心旋動一把沒有刀柄的青色薄刃穿過馬鞭的截擊,直切錢沛咽喉。
又來了——錢沛提氣仰身,馬往前走人朝後飄。「嗖!」薄刃貼著他引以為豪的鼻粱掠空,黑衣人的左掌按落,拍向錢沛小腹。
「砰!」雙掌交擊爆出悶響,黑衣人高高飛起像夜梟般沒入頂端濃密的枝葉中。
錢沛受到掌力衝擊,身軀下墜倒向地面。正當他打算藉助下方的土地卸去侵入體內的掌勁時,身下赫然裂開一條地縫,雪寒的刀光疾劈背心。
錢沛大吃一驚凌空側翻,刀鋒破開他的護體直罡劈入左背,划出一條血槽。
刀光一閃而沒,除了一道被刀鋒劈開的裂縫以外,地上什麼都沒有留下。
「天罰地刑?」殺手榜排名第二位的一對孿生兄弟,山中老人斬斷天的「左膀」。
錢沛雙腿勾住粗壯的樹榦身軀懸空,用鬼獄真罡封住汨汨流血的傷口,察覺到自己的內臟已被刀氣所傷。他輕吐口濁氣,放出屍靈護翼在身旁。
兩具屍靈各握一柄自神兵坊專門鍛鑄的「銀月鬼鐮」,睜大碧綠的眼睛注視著死寂的濃霧深處,驀地發出一串焦躁不安的尖嘯。
從被錢沛用雙腿夾住的樹榦里無聲無息地透出一片青色薄刃,旋動向他的腰胯。
錢沛身軀筆直向前射出,屍靈揮動銀月鬼鐮將樹榦斬成三段,一道黑影沒入濃霧。
按照剛才的出擊順序,天罰來了,地刑還會遠嗎?錢沛右手掣出天下刀,祭起監兵神君金像。金煌煌的光華照亮幽暗的山林,監兵神君的光影與錢沛身影重疊。
「轟——」一陣地動山搖,地面像絨毯一樣卷了起來,形成一道長度超過六丈的巨浪,掀動紮根其上的幽幽古木以排山倒海之勢向錢沛壓來。
這是土靈術中的頂級神通——「萬騎卷平崗」。雖然以地刑長老的功力還達不到萬馬奔騰的效果,但眼前的聲勢已經十分驚人。
「火樹銀花!」錢沛左手捏動法印,監兵神君金像橫眉怒目,釋放出沛然莫御的火氣。一株株堪比林中古木高度的火焰之樹破土而出,高紅色的枝葉上跳動著銀白色的璀璨花朵,令人眼花繚亂目不暇接。
這就是洪荒神器的好處了。如果把人比作容器,那麼水火土風四種靈氣便是添加在容器里的液體。由於靈氣之間相生相剋,像玉羅嬌也好天罰地刑也罷,通常情況下也只能專修其中一種靈術。如果貪得無厭,搞不好就會窩裡反,落個自爆的悲慘結尾。而且容器終歸是有限的,就算再能裝也會有滿溢出來的時候。
陵光神君金像和監兵神君金像就不同了。事實上,它們本身就是風靈氣和火靈氣的精華凝鍊。吸納的靈氣越多,威力也就愈強,真正做到了韓信點兵多多益善。
所以對於錢沛而言,既然有人想在靈術造詣上跟自己較高下,他也樂於奉陪。
「呼——」當地毯席捲到火樹時,突然燒了起來。無所謂土克火還是火克土,就像兩個大力士扳手腕,力氣大的終歸佔便宜。
巨大的地毯在烈焰中四分五裂,一道土褐色的魅影猛然從熊熊烈火中冒了出來,手中的裂土封疆刀又長又薄,閃爍著金黃色的寒光斬向錢沛面門。
與此同時天罰長老從天而降。他運用風靈術將身速催升到極致,幾乎達到流光的速度,青色薄刃切割空氣爆出一團團炫目火花,劈向錢沛背脊。
無疑天罰地刑能夠力壓李折花一頭,排名殺手榜第二是名至實歸的。單以兩人聯手的實力而論,甚至超過了玉羅嬌一籌。
好在錢沛已經不是進京前的錢沛。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何況每天都在死神魔爪下摸打滾爬的他?至少,單打獨鬥天罰地刑中的任何一個,他都不會吃虧!
可惜殺手從來不講什麼公平道義,否則他們壓根就不用干這行了。
在兩大強敵的夾擊之下,錢沛做出了選擇:分而治之,先弱後強。
成千上百的銀花脫離枝頭,在空中勾勒出一束螺旋的粗長光鏈,射向地刑。
「嗡——」裂土封疆刀劈入光鏈,像剖竹竿樣將它從中間一分為二。
然而銀花越聚越多,光鏈也變得越來越粗。裂土封疆刀的速度在幾不可察覺地變緩,濃烈的殺氣不斷被漫天零落的銀花消耗。
更教地刑長老皺眉頭的是,這些銀花都是靈火精氣凝鍊而成,其蘊含的溫度高得離譜。即便像裂土封疆刀這樣的頂級魔兵,表面也在逐漸發生汽化,而熾烈的溫度更是通過刀身傳遞到了他的手上,渾如握著一根燒得彤紅的鐵棒,不得不運用純陰真罡壓制襲來的靈火精氣,才勉強沒有燒焦皮肉。
這時候錢沛的天下刀到了。就在地刑長老苦苦和銀花爭鬥的當口,他已將全身的鬼獄真罡抽空,完完全全地注入刀中,孤注一擲地劈出——就這一刀,生死立見!
「鏗!」裂土封疆刀終究吃了太長太薄的虧,刀身應聲斷裂。地刑長老駭然吐氣,祭出一道劍芒,瘦小的身影縮成一團閃避洶湧的刀氣,像石球般往地上急墜。天下刀勢如破竹斬斷劍芒,刀勢驟然斜拉,地刑長老的一條腿從他身上分離。
「啊——」帶著一聲凄厲的呼吼,地刑長老渾身浴血鑽入土中消失不見。
他以為自己幹了一輩子的地下工作,鑽進土裡就等於回到了家裡,果真如此嗎?
一條淡青色的風影無聲無息欺近地刑長老,放出了身上的三條青龍——你會鑽土打洞,那身為風靈奴的包屠龍是幹嘛吃的?!
地刑長老做夢也想不到錢沛還有這一手。他的刀已毀,腿已斷,劍芒發出後真元大損,外加半截身子剛剛入土,人家就追了上來,就差喝上口塞牙的涼水了。
轉瞬之間三條青龍鎖住地刑長老,包屠龍拍馬趕到,充分發揮他無孔不入的超常能力,潛入地下重重掌擊在對方那一條孤零零的右腿上。
這邊包屠龍吃香的喝辣的,屍靈就沒那麼好運了。它們在錢沛意念驅動下,奮不顧身地阻截天罰長老,前仆後繼地給主人當墊背。
屍靈就這點好,它們都是死腦筋。主人叫幹嘛就幹嘛,要換做是正常人肯定會想想為何要不明不白去做替死鬼?可他們早已經不人不鬼了,也就壓根不用考慮。
於是在地刑長老斷腿的同時,兩具充滿大無畏精神的屍靈也被天罰長老的青光薄刃大卸八塊,光榮地完成了主人賦予它們的歷史使命。
錢沛真的很心疼,但更疼的還在後頭!天罰長老解決了屍靈,青光薄刃脫手飛出射向他的背心。錢沛祭出琉璃沙漏,金沙揮灑凝成光罩。
「叮!」薄刃劈入光罩撕開裂口飛速下切。幸好光罩內充盈著金沙靈氣,層層抵禦節節敗退,直到薄刃筋疲力盡停了下來。
然而更大的打擊接踵而至。天罰長老的左掌沿著劈開的裂縫破入光罩,臂掌上驟然迸發出一團殷紅色的烈焰,瞬間炸散了金沙。
丟你娘,當老子是烤乳豬?錢沛背上傳來痛徹肺腑的灼痛,絲絲縷縷的毒辣火氣攻入經腑。他的鬼獄真罡剛剛被抽空,內臟又被裂土封疆刀劈傷,這下雪上加霜幾乎要了自己的小命。
幸好只是「幾乎」,天罰長老很快就發覺自己做錯了件事——不該用火靈術轟擊錢沛。到任何時候,監兵神君金像都不會只是一個擺設。當毒火侵入錢沛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