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三集 敢把皇帝拉下馬(上) 第六章 老皇帝的病

錢沛深諳有權不用過期作廢的道理,但他覺得自己從來不是一個濫用職權的人,現在已經到了中午,他還是謝絕了吳掌柜等人的殷勤挽留,毅然決然的放棄了一頓豐盛的接風午宴,空著肚子趕回城裡。

他先回自己的寓所,留下烏雲蓋雪,喬裝換衣後又急匆匆趕往堯靈仙在京城暫居的府邸,頭回生二回熟,這次看門老爺爺沒再要他對暗號,直接放進了門。

不過錢沛發覺自己往府里走的時候,老爺爺把胳膊粗的鐵門栓當拐杖拄著,一隻獨眼眨也不眨的盯著自己。

一進門,錢沛驚奇看見牆角的黑瓷花瓶上擺放著一束芍藥:這莫非是昨天老子摘下來的那束?

錢沛走近花瓶,誇張嗅了下,「好香。」

堯靈仙一副沒聽見的樣子,他也不覺得尷尬,「不過沒你香。」

身子後仰了一步,堯靈仙拉開和錢沛之間的距離,「稍後我入宮遞交國書,你就扮成車夫找機會混進去,不過我最多只能在宮裡待一個時辰。」

「一個時辰足夠了。」錢沛在堯靈仙身邊坐了下來,「但皇宮裡的御林軍不是瞎子,你帶進去的人突然少了一個,必定會引起懷疑,我有更好的辦法,保管天衣無縫。」

「好,我進去準備一下,你在此稍等片刻。」堯靈仙說罷起身離去,過了半晌,錢沛看見一個身著華麗宮裝,神仙般的堯靈仙款款而出,心頭的漣漪又開始不由自主的一圈圈蕩漾開來。

堯靈仙扭頭避開錢沛兩道燃燒著躍動火苗的目光,「車駕已經備好,我們走吧。」

堯靈仙坐入車中,錢沛身子一矮跟著鑽了進去,往她對面一坐,車隊駛離公主府直奔皇城而去。

宮門外,一隊御林軍攔下車隊進行檢查,仔細核對過每個入宮人員的身分腰牌又一一搜身後,才將車駕放入宮裡,但堯靈仙隨行的侍衛和侍女卻必須留在宮外等候。

來到秋聲紫苑外,車駕停下,錢沛藏在隱形披風裡戀戀不捨的低聲道:「我去了。」

他趁著車門打開,施展身法悄無聲息的飄飛而出,躲過了御林軍的監察,來到無人處,錢沛收起披風,換上一身托舜煜頤弄來的太監服飾。

在舞陽城的時候,錢沛就對扮演太監這個角色有過切身體會,如今再次客串演出,也算是有經驗人士。

對於進出皇宮的路線和如何搜尋各處建築,他已在心裡預演過不知多少次,剩下的問題在於如何在限定時間內找到高太醫。

此刻老皇帝應該正在準備接見堯靈仙,高太醫應該是不會陪在他身邊的,但這傢伙很可能還在秋聲紫苑裡,以便隨時聽候老皇帝的傳喚。

錢沛一邊走一邊用鼻子這聞聞那嗅嗅,慢慢的,他覺察到空氣里漂浮著一縷淡淡葯香。

就在附近了。他擔心會驚動到御林軍中的高手,不敢舒展神息探測,悄悄取出激光鏡,用寬大的袍袖遮擋著,凝神察看四周的情形。

很快,錢沛就找到了藥味的來源,那是一棟坐落在秋聲紫苑西南角的小園子,周圍戒備森嚴,至少有一百餘名御林軍在把守。

錢沛再次祭起隱形披風,潛入小園子里,園子里門窗緊閉,除非化作一陣風,否則誰都別想無聲無息溜進去。

好在錢沛隨身攜帶的法寶不少,他靠到窗戶底下,取出一包藥粉倒在手掌心裡,屏住呼吸緩緩用罡氣催動,藥粉被純陽功力熔煉,化作一絲絲令人聞之欲嘔的臭氣,在錢沛罡氣的催動下透過窗戶縫飄入屋裡。

不一會,屋裡的高太醫打開房門,向外面的羽林衛喝問道:「你們去查查是哪來的臭味?」

羽林衛用鼻子聞聞,並未發現異常,但高太醫如今是皇帝面前的紅人,也不敢違拗了他的意思,便分出幾人四下查看。

錢沛趁機潛進屋裡,高太醫將門關上,一手捂著鼻子一手將熬好的湯藥裝進飯盒,然後拎著飯盒來到靠牆的葯櫃前。

咔吧脆響,葯櫃緩緩下沉,露出背後一條伸手不見五指的暗門,高太醫等了等,密道兩側的石壁上突然亮起光火,他提著飯盒鑽了進去,反手關上藥櫃。

錢沛收了隱形披風,訝異道:「這時候他給誰送葯,為何要走暗門?」

他迅速查看了一下殘留的藥材和高太醫留在桌上的藥方,愕然發現上面的筆跡竟是老皇帝的,這麼說來,葯是送給老皇帝的?而這藥方分明是用來……

錢沛的好奇心一下子被吊了起來,他扳動機關打開藥櫃,進入暗門中,走出大約一百丈,他看到了高太醫瘦小的背影,前方是走道的盡頭,高太醫伸手在牆壁上咚咚咚敲了三下,停了停又敲了五下。

一道暗門開啟,高太醫走了出去,錢沛也立刻飄身跟進,來到重新閉合的暗門前。

他不敢學高太醫敲牆叫人開門,只得老老實實拿出激光鏡查探。

牆那邊是一座空蕩蕩的大殿,裡面只守著四個老太監,還有一個身穿四品官服的老太監正領著高太醫穿過大殿往後殿走去。

隨著激光鏡的影映範圍漸漸擴展,錢沛看到了後殿里的情景。

整個後殿被一座詭秘的法陣包圍,二十八面星宿靈旗各按方位布列外圈,每七面靈旗對應一座煙霧騰騰的寶鼎,內圈是一座在九龍九鳳環繞拱衛下的三層法壇。

法壇第一層為八角形,第二層為六角形,頂層被鍛鑄成一朵金色的葵花,上面印有太極圖符,在每一層法壇上,都有各色靈器守護。

不明就裡的錢沛立刻從奈何錢中調取到了相關記憶,「八荒六合葵花壇?」

如果鬼獄門的前輩們沒有記錄錯誤,這是「玉皇宗」獨有的一種法壇。玉皇宗原本也是雲陸九大派之一,但混的很慘,在前朝時就被智藏教和玉清宗連手滅了。

憑良心說,滅了玉皇宗算是智藏教和玉清宗難得做過的好事,因為玉皇宗的功法邪惡無比,常以活人祭煉,曾在雲陸掀起過無數腥風血雨。

錢沛搞不懂了,皇宮裡頭怎麼會有玉皇宗的餘孽存在?而且不僅有太監服侍,還有太醫送葯。

答案就在盤膝端坐在八荒六合太極壇頂層的那個黃袍人身上,那是一個年輕妖艷的女子,肌膚如雪眉目如畫,卻穿著男人的衣服。

在護持法壇的四十九件靈器光芒映照里,她的臉龐忽明忽暗,透著一股教人說不出的陰冷和詭異。

錢沛推動激光鏡,逐漸放大她的臉,放大再放大……猛然,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與恐懼襲上他的心頭,他注視著鏡子里映照出的那張臉,感覺全身都在不由自主顫抖。

儘管已是女子面容,儘管時光在她的身上發生了倒流,但錢沛依舊可以確定那張臉是誰的。

禹澄清。

他是一個篡位奪權,改朝換代,殺人無數的梟雄,他是掌控天下,手握無數蒼生性命的一朝天子,此時此刻,他變身成了一個妖艷美麗的女人,正端坐在高高的法壇上。

一切都明白了。此際正在接見堯靈仙的人,只是一個替身。

真正的禹澄清隱藏在這不為人知的地方,正修鍊著某種不為人知的魔功,而這種魔功似乎可讓人變換性別,返老還童。

錢沛這時不禁由衷感謝鬼獄門先人們的博學多聞,魔功的答案是玉皇宗的「乾坤一統訣」。

乾為陽,坤為陰。若是一統在人的身上,這個人就成了不陰不陽的混合體,從這人開始修鍊魔功的那天起計算,六十年為陽六十年為陰,如此循環往複,永不斷絕。

每次陰陽轉換之際,修鍊者的年齡都會迴轉到初始一刻,而後再隨著歲月逐漸增長,直至迎來下一次轉換。

整個轉化過程大約需要九十九天。之所以說「大約」,是因為往往修鍊者等不到最後一天,就會走火入魔爆精而亡。

總而言之,眼下的禹澄清隨時都有死的可能,一旦不死,他就會成為少女,不,應該說是妖女,如果說人妖還是人,那妖人只能算作妖。

錢沛的腦袋幾乎停止了思考,只是看著高太醫,他戰戰兢兢來到法壇前,向高高在上的禹澄清叩拜。

高太醫在說些什麼,錢沛因為離太遠無法聽見,但他寧可自己連看都沒看見——這樣起碼還有刺殺禹澄清的勇氣。

如果禹澄清完成這次轉換,他就會一躍成為天下第一妖,老鬼、居巫奇、東方發白、聖元上人……所有正魔兩道的頭牌人物,統統將被他踩在腳下。

但是成功轉換的機率並不高,據數據記載,古往今來成功者確實有,但只有一個,那就是創立此邪功的玉皇宗開山祖師,傳聞他(她)老人家成功活了一百六十多歲,盡情享受過妖人的美妙生活後,不幸倒在第二次轉換即將成功的前一秒。

這時候,禹澄清已服用過高太醫奉上的葯。他的身子冒起濃烈的光霧,人也隨之漸漸恢複到七十餘歲的老男人模樣。

但這只是暫時的,如同南北極的極晝與極夜的更替,伴隨著每一天的煉化,他作為少女的時間將越來越長,直至最後完全變作女兒身不再反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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