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三集 敢把皇帝拉下馬(上) 第一章 不是猛龍不過江

每個人都做夢,夢會醒,但有些會成真,每天都有人夢想成真,每天也有人夢想破滅。

錢沛很少做夢,卻是個有夢想的人。

他夢想自己能被永遠也花不光的錢砸中,每天不用幹活,也不用煩惱錢從哪來,睡覺睡到自然醒,每天只要隨心情四處遊盪,聽聽書看看戲,或者泡泡煙花賭把銀子,把有限的青春投入到無限的享樂中。

眾所周知的,雲陸首富是一位少女,一位正當青春年少,貌美如花的少女,她就是明玉坊現任女老闆舜煜頤,若要問舜煜頤的資產有多少,從一個傳聞就可以知道。

據說有一次,她失手將一張一千兩的銀票(相當於大楚五位一品大臣的年俸)掉在了地上,這時每個識得數字或者認得銀票的人都一定會做同一件事——彎腰把它撿起來。

舜大小姐沒有做。

道理很簡單,她是個癱子,行動不便,撿錢是一件費力的事情,而用撿這一千兩銀票的時間,她完全可以想出更多賺錢的方法。

錢沛碰巧也聽過這個傳說,心裡非常羨慕,但他的腦袋很清楚,就算自己累死累活坑蒙拐騙,外加拼死拼活逃漏每一分稅銀,也休想在身家上超過舜大小姐。

雖然如此,錢沛知道理論上仍然存在一個切實可行的法子,就是把舜煜頤的財富變成自己的財富,把舜煜頤這個人變成自己的人,反正一樣是坑蒙拐騙,何不挑一個最具價值的人下手?

或許是老天爺不長眼睛特別眷顧他,錢沛的運氣真的很好,好到讓人眼發紅——被一座大魏寶庫砸中腦袋的機會有多低?

於是故事就從錢沛應邀擔任明玉坊總號大掌柜,星夜趕赴京城就職的一刻開始。

為了能夠早一天趕到京城,晉王親自替錢沛精挑細選了一匹西域寶馬,這匹馬還有個名字叫烏雲蓋雪,還真不是吹牛,這匹馬跑起來日行千里外加夜行八百,連晚上住店的錢都省了。

可是剛出寶安城沒多遠,烏雲蓋雪就停下來不跑了。不是他擺譜故意和錢沛過不去,而是紫桑河河水暴漲,從一條小河變成一條寬達十丈,水流湍急的大河,烏雲蓋雪眺望河對岸,對這樣遠距離的負重跳躍或游泳顯得沒有信心,他只能昂首朝天一聲長嘶,氣呼呼的搖晃腦袋,打出一連串響鼻。

此時月亮剛過中天,擺渡的船工還在黃粱夢裡沒回來,錢沛手握韁繩舉目四望,荒郊野外的,別說一個人,連條野狗都找不見。

可這時岸邊的蘆葦邊分明傳來悅耳動聽的歌聲,在寂靜的黑夜裡幽幽飄蕩,一位身材豐滿的船娘手盪雙槳,劃著一葉小舟從蘆葦里緩緩行出,向錢沛這邊靠了過來。

錢沛的眼睛發直,夜深人靜的,自己居然走桃花運,就不知來的這位是狐仙還是鬼魅。

錢沛之所以懷疑來者非人,是有兩條依據的。首先,這位美女主動現身的時間和地點,基本上符合各種鬼怪傳說中非狐即鬼的出場套路,第二,黑夜中的她有一種眩目的美麗,無論姿色、身段或是才藝,入選雲陸船娘三甲亦不為過。

既然來的很可能不是人,就需要判斷到底是狐還是鬼,雖然有點難度,但根據經驗人士總結,粗心的狐仙有時候會不小心露出自己的大尾巴,而鬼魅當清晨來臨之際一定會消失。

傳說中大部分的狐仙和鬼魅都是為了前世各種未了情緣而來,依此推論,這位美女和自己也該有過什麼情緣糾結,可此時哪來這麼多轉想……錢沛正呆坐馬上胡亂猜想時,小舟靠岸了。

船娘收住歌喉,招呼錢沛道:「公子要過河?」

「這麼晚了,你一個人在這裡擺渡,不害怕嗎?」錢沛試探著問。

「公子不也是這麼晚還一個人趕路嗎?」船娘開價道:「人十文,馬五十文。」

烏雲蓋雪似乎對自己要比人多給四十文船費很不滿,又搖晃腦袋打出一串響鼻,可是錢沛的想法畢竟多了點人性——誰晚上加班不多討點夜班津貼啊?何況偶遇也是一種緣分,於是他一口答應,跳下馬硬就拉著烏雲蓋雪上了船。

小舟離岸向南駛去,河面清風徐拂草木飄香,船娘說道:「你的行李要加一百文。」

錢沛瞅瞅斜背在身上的小包裹,再回頭望望漸漸遠去的河岸,深刻領會到了什麼叫做離岸價,看來今晚自己遇上的也可能是一個專營水上生意的女強盜。

忽聽船娘又輕輕唱起了歌,錢沛反應奇快,捂住耳朵道:「大姐,聽歌加不加錢?」

船娘咯咯一笑道:「我唱歌,你划船,這樣就不另外收錢了。」

她將雙槳遞給錢沛,錢沛一邊划船一邊聆聽船娘的歌聲,不知不覺來到江心。

歌聲毫無徵兆的戛然而止,船娘從她的衣袖裡慢慢抽出一條細長的紅色鎖鏈,嘩啷嘩啷纏在了白皙光潔的縴手上,微笑著問道:「我等你很久了,你知道嗎?」

「你的手好美,哪像個船娘……也好,我不用付船錢了。」錢沛一邊讚歎,一邊放下船槳,突然間,臉上流露出一縷掩飾不住的驚詫之色,望著自己攤開的雙手,勃然大怒道:「臭婆娘,你在船槳上下毒!」

船娘發出一串嬌笑聲,如風鈴般悅耳,身影斜飛而起,縴手掣動晶瑩閃爍的紅色細鏈,在空中舞動出一圈圈令人眼花繚亂的光環攻向錢沛。

這些璀璨的光環如同美麗盛開的紅花,一朵又一朵交錯重迭,環環相扣連綿不絕,在行雲流水之間產生出千百種微妙變化,沒有任何破綻更沒有讓人閃躲的角度。

「千紅鈴花!」錢沛近乎是從心底發出一聲痛苦呻吟。

這下他知道這個在河面上等著打劫自己的美麗強盜是誰了,她就是金沙門門主東方發白的兩大姬妾之一,死鬼東方既白的二嫂,「千紅鈴花」玉羅嬌。

他的雙手又麻又痛,一直紅腫到小胳膊,怎麼看都是不能用了。

「噗通!」

錢沛翻身躍入清涼的河水裡,身子像灌了鉛般急速下沉。

河面上的光環在剎那間隱沒,千紅鏈化作一束風馳電掣的流光急速刺入水中,仿似長了眼睛一樣精準鎖住了錢沛的腳踝,隨即沿著他的小腿飛速向上纏繞。

「給我出來!」玉羅嬌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好聽,千紅鏈像施了魔法般飛快圍繞她的縴手轉動向上回收,連帶著將水下的錢沛一塊拖出了河面。

她正得意的準備用千紅鏈將今晚抓到的大活魚結結實實捆綁起來,帶回去交給東方發白或蒸煮燒烤,或切片料理,為東方既白報仇雪恨之際,意外發生了。

那條出水的大活魚突然從嘴裡噴出一道水箭,激射向玉羅嬌的面門。

玉羅嬌一記冷笑,抬起左袖往外拂掃,將水箭盪碎,如珍珠般漫天散落。

嚓嚓幾聲,錢沛的右手握住了一把烏黑古樸的寶刀,像削豆腐似地將她拂出的袖袂斬成數十片飛散出去。

斬開「天高雲淡袖」的天下刀刀芒如虹,氣勢更盛,直直劈向玉羅嬌的酥胸。

「咦?」玉羅嬌不明白錢沛的手在中了金沙門特製的「折戟沉沙」後,為什麼還能伸展自如,難道這葯擱得有些久了,不知不覺過了保存期限?

不過眼下她也沒有時間去研究質量問題了,嬌軀後仰就將千紅鏈往上飛甩。

錢沛手裡的天下刀眼看就能把玉羅嬌一劈為二,身子卻在緊要關頭被千紅鏈甩飛了出去。

凌厲的刀氣吐出,形成一蓬黑色的幽光,撞擊在從玉羅嬌體內散發出的強大護身罡氣上,猶如海潮撞上了岸邊的分水堤,霍然從她的身側涌過,轟的一聲將小船炸碎,烏雲蓋雪驚恐長嘶一聲就落入滔滔江水裡。

錢沛順勢脫開千紅鏈的綁縛,揚手向玉羅嬌射出三支青蛇錐,他不認為用三支青蛇錐就能搞定玉羅嬌,他這麼做只是為了延緩對方的攻勢。

但玉羅嬌顯然不願意配合錢沛的想法,在她用左掌擊飛青蛇錐的同時,千紅鏈又起了新的變化,在夜幕中湧起亮紅色的驚濤駭浪,鋪天蓋地壓向錢沛。

錢沛左手掐動法印,祭起琉璃沙漏,金沙噴薄,在他身周凝成近似透明的光罩。

啪一聲,千紅鏈幻化成的第一波赤潮重重抽擊在金沙罩上,爆出刺眼的光花。

琉璃沙漏嗡嗡顫響,在錢沛的頭頂劇烈抖動,光罩表面裂開千百條細縫。

這時第二波赤潮接踵而至,不給錢沛一點喘息之機,他的身軀被震得向後趔趄,身前的金沙罩劈啪作響,現出一道指頭粗細的豁口。

沒等四周的金沙將豁口彌合,第三波赤潮以更驚人的力量轟了過來。

難怪敢黑夜擺渡,果真是個厲害婆娘!錢沛蓄足鬼獄真罡,一記勢大力沉的天下刀向前劈出。

「叮!」

即便有金沙罩抵消了赤潮蘊藏的一部分力量,錢沛的刀鋒劈擊上去,依舊感到右臂酸麻,一股沛然莫御的陰寒魔氣進入體內,驟然分化成數以千計的絲縷,宛若冰針般刺進他的經脈。

錢沛低聲悶哼,右半邊身子瞬間麻痹,險些連手中的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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