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二集 我非英雄(下) 第三章 死亡大進軍

傍晚時分,天下起了滂沱暴雨。

雷聲一串連著一串,像洶湧狂暴的怒濤席捲過寶安城陰沉沉的上空,讓人的心頭感覺到一絲壓抑。

五萬楚軍陸續開進城裡冒雨紮營,庄奎和武山營吃癟的事已經傳遍整個軍中,再也沒有哪個不長眼的傢伙敢去招惹忠義軍。

等庄奎的雪山參送到,錢沛的「病」立刻大見起色,甚至能下床到處溜達。

小杜出去了一整天,到現在還沒回來,錢沛倒也不擔心,反正這小子從來都不是吃虧的主,加上晉王援軍進城,金沙門和玉清宗的人也會收斂許多。

令他感到不耐煩的是老鬼,這麼多天了,鬼影子都不見一個,俗話說夜長夢多,萬一雲妃搬離知府衙門,這事又麻煩了。

好在晉王並未將自己的帥府設置在知府衙門,而是入住了邢毓莘的總兵府,算是給平逆將軍黃柏濤一個面子。

今天晚上,由包屠龍和邢毓莘連袂做東,在總兵府為晉王接風洗塵。

錢沛很遺憾自己還在病中,不能親眼看到包屠龍和晉王碰杯的情景。

他百無聊賴的晃進了水靈月的房裡,小錢櫃剛睡下,由奶媽抱到了隔壁屋裡。

錢沛坐下,笑吟吟看著水靈月整理孩子的衣服,說道:「今晚我留下來。」

水靈月手上的動作頓了頓,回答道:「不行。」

「哪有老婆不讓老公進屋睡覺的道理?」錢沛理直氣壯道:「時間久了,人家會懷疑我們倆的關係。」

水靈月倔強道:「不行就是不行,我害怕。」

「這算什麼理由?」錢沛惱道:「我知道,你是想過河拆橋。」

「我為什麼要過河拆橋,我還要什麼理由?我知道自己現在只能靠你,可你也不能逼我……」水靈月說著說著淚水奪眶而出。

錢沛立刻舉雙手做投降狀:「我回屋去睡覺。」

他氣急敗壞剛起身,就聽老保在外頭敲門道:「錢統領,晉王殿下來了。」

「誰?」錢沛的腦子一下沒反應過來,等想清楚了以後立刻坐回到椅子里。

這王八蛋來幹什麼?對了,應該是找易司馬和舜煜頤的,倒是老子自作多情了。

想通了其中關鍵,錢沛道:「我生病不能淋雨,你代我去迎接。」

水靈月明眸中光彩漣漣,低聲道:「晉王來了?」

不會我老婆也喜歡這個小白臉吧?

錢沛下意識打了個寒噤,可看這丫頭的眼神里怎麼透著一股殺氣,不禁驚道:「不許你在家裡刺殺晉王!」

水靈月低聲道:「他是狗皇帝的兒子,假如能把他殺死,對光復大業大有幫助。」

錢沛倒抽一口冷氣,耐心給水靈月上課:「你知不知道晉王來是幹什麼的?他如果死了,五萬楚軍立馬就成了烏合之眾,到時候羅剎人捲土重來,倒霉的就不止是寶安城,再說晉王為了和唐王爭奪太子寶座,正斗得昏天黑地,你殺了晉王,等於免費幫唐王打工。

「與其這樣,不如留著他們兄弟窩裡斗,狗咬狗一嘴毛,把老皇帝攪得頭暈腦脹,把朝局攪得人心惶惶,光復大魏的機會不就來了嗎?」

見到水靈月默默聽著,不置可否,錢沛還想勸說,院子外的親兵已高聲唱諾道:「晉王千歲駕到——」

錢沛二話不說脫了鞋子翻到床上,拉上毯子準備裝睡,他想想又不放心,小聲警告道:「你要是敢對晉王動手動腳,老子就帶著小櫃櫃離家出走。」

房門打開,一陣風雨飄了進來。

晉王一身戎裝神采奕奕,在平逆將軍黃柏濤和總兵邢毓莘的簇擁下走進屋中。

錢沛在床上掙扎著起身,手一滑又頹然躺下,苦笑道:「草民死罪,病體難愈竟不能向殿下磕頭請安。」

「錢統領,是我冒昧來訪,打擾你養病了。」晉王走到床邊落座,仔細審視錢沛的病容,接著轉眼望向水靈月,問道:「這位可是尊夫人?」

「是。」錢沛回答道:「她是鄉下來的女人,不懂禮數,請晉王殿下萬勿見怪。」

晉王和顏悅色的點點頭道,「聽刑總兵說你病了,我放心不下,特意過來看看。」

錢沛一臉感激涕零道:「錢某一介草民,怎敢驚動殿下。」

「錢統領,你可知道本王入城時見到最震撼的一幕是什麼?」晉王認真道。

來了,狗娘養的果然來興師問罪了……

錢沛心中暗罵,面露迷惘之色,搖頭道:「草民愚昧,請殿下教誨。」

晉王感嘆道:「我看到幾百位衣衫襤褸的忠義軍戰士整整齊齊佇立在城門兩旁,鴉雀無聲的向本王敬禮。

「他們每個人都帶著傷,還有許多人失去了腿腳,但也在戰友的攙扶下筆直屹立,我在他們的身上見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無畏與堅毅,若非親眼目睹他們的樣子,本王委實不能想像,寶安城是如何堅守至今的。」

錢沛的下巴都快要掉下來了:這哪像是在問罪啊,幾天不見,看來這位晉王殿下說話做事手腕越來越高明了。

不理會錢沛的驚訝,晉王滔滔不絕道:「我入城之後有意回頭打量,其他人紛紛散去,即使留下的隊列也已散亂,只有你的忠義軍堅若盤石,一直堅持到最後,難能可貴的是,這支軍隊的正副統領都不在,領隊的不過是個樵夫,試問我大楚雄師之中,還有誰能做到……」

「殿下謬讚,草民愧不敢當。」錢沛舔舔嘴唇,沒想到會出現這種戲劇性的效果,看來老保也是個人才。

「不,不是謬讚。」晉王擺擺手道:「我從邢總兵口中了解到了你的種種義舉,堪稱有勇有謀,忠義兩全,錢統領,你埋沒鄉野實在太可惜了。」

錢沛剛打算措詞敷衍,眼角餘光駭然看到水靈月將右手伸進了袖口裡。

這個死丫頭!

錢沛驚得靈魂出竅,別說一個水靈月,就算十個也殺不了晉王。

他可不想自己的兒子沒媽,眼看水靈月的手就要從袖口裡抽出來,當即急中生智,猛然一把摟住她的纖腰道:「草民胸無大志,有嬌妻愛子於願足矣!」臂上用勁,將水靈月抱倒在自己的懷裡。

水靈月尚未作出反應,他的大嘴毫不客氣地吻了上去,看得眾人目瞪口呆。

只見兩人當眾在床上一陣纏綿擁吻好不親熱,突聽「啪」地一響,錢統領的面頰上多了五道印子,水靈月推開錢沛衝出屋去。

錢沛忍疼將一柄匕首偷偷塞進毯子里,面對眾人不解的目光滿不在乎的笑笑道:「見笑,見笑,鄉下女人沒見過世面,光知道害羞。」

晉王有些尷尬道:「錢統領果真是性情中人,你的心意本王已知曉,羅剎大軍雖己後撤二十里,但賊心不死,往後本王還要多多倚重你。」

錢沛謙虛道:「多謝殿下抬愛。可恨我……一時半會兒怕是好不了啦。」

一旁的黃柏濤勸慰道:「錢統領不必憂愁,軍中良醫甚多,定能醫好你的病,只是忠義軍畢竟不是朝廷軍隊,當初也不過是權宜之計,如今我們大軍……」

「黃將軍,忠義軍英勇善戰,解散了太可惜。」晉王打斷道:「我有一個想法,既然邢總兵的部屬傷亡慘重,急需兵員補充,何不將忠義軍編成一個營,暫時劃歸邢總兵麾下,至於這個新建的忠義營統領,自然是非錢統領莫屬。」

黃柏濤眼睛一亮:「這樣安排兩全其美,末將不及殿下多矣。」

這時候木門吱呀一響,水靈月用托盤端了三杯熱茶進來:「殿下,將軍,請用茶。」

錢沛一個激靈,恨不得立刻起身按住這丫頭,狠揍一頓屁股。

晉王接過茶盞笑道:「多謝錢夫人。」

錢沛真急了,晉王雖然死不足惜,可要死不能現在死,更不能死在自己家裡,而兇手也絕不能是水靈月,最後更不能被人抓個現行。

怎麼辦?他一橫心,顫抖著伸出手從晉王嘴邊奪過茶杯,咕嘟咕嘟喝了個底朝天。

黃柏濤和邢毓莘傻了眼,沒想到他居然搶晉王的茶喝,就算你生病,就算你口渴,可這也太無禮了吧。

虧得晉王還是面色不改,含笑道:「錢統領,你這是……」

錢沛不理水靈月殺得死人的眼神,歉仄道:「郎中關照,病人要多喝水。」

晉王釋然一笑:「你有病,應該聽郎中的,這兒還有兩杯……」

錢沛也真怕水靈月不死心,繼續把剩下的兩杯茶端給晉王,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強笑道:「草民還真渴極了。」

晉王親自端過熱茶送給錢沛,錢沛三大杯熱茶喝下去漲得肚子生疼,還得心滿意足的打著飽嗝道:「真舒服。」

為防止水靈月再耍花樣,再搞來幾大碗點心什麼的,自己今晚就別活了,錢沛眼睛一瞪叱喝道:「我和晉王殿下、黃將軍、邢總兵正在商議軍國大事,你莫要來搗亂,趕緊退下。」

水靈月冷冷盯了他半晌,一言不發的端著空盤子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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