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二集 我非英雄(下) 第二章 槍打出頭鳥

錢統領積勞成疾,身染重病的消息迅速傳了開來。

水靈月、舜煜頤、翟臻等人紛紛趕來探望,郎中也很快就到了,可面對錢沛的病情,這位號稱活神仙的寶安城第一名醫竟也束手無策,只是翻來覆去不停念叨:「吉人自有天相……」

望著舜煜頤焦灼的俏臉,水靈月難以言喻的表情和哇哇亂哭的小錢櫃,錢沛開始有點擔心,自己這戲是不是演過頭了,可上馬容易下馬難,自己剛剛真不小心笑到抽筋了,如今除了在床上硬挺著,還真不能下床活動。

錢沛現在渾身上下抽得肌肉酸疼,又被活神仙灌藥扎針,折騰得齜牙咧嘴,索性兩眼一閉讓自己昏死過去。

在這個危急時刻,易司馬及時趕到。

他翻起錢沛的眼皮看了看,又搭了一下脈,表情凝重道:「錢統領的病情之重遠超乎老夫預料,能不能起死回生我也毫無把握,只有儘力一試。」

他接著回頭向一個親兵低聲耳語了幾句。

親兵面露詫異之色,一溜煙跑了出去,不一會兒就氣喘吁吁跑了回來,將一包物品交給易司馬:「易神醫,全在這兒了。」

看著那包東西,水靈月愕然道:「易……老先生,這樣能成嗎,會不會傷著他?」

易司馬正色道:「錢統領已經病入膏肓,寒毒積在他的五臟六腑里不得發泄,用常規的醫治方法根本無法奏效,只有另闢蹊徑以爭回一線生機。老夫先用金針渡穴之法疏通經脈引導寒毒外流,再從他神藏、巨闕、血海等穴道上下刀放血,看看能不能稍稍舒緩錢統領的病情。」

「金針渡穴,還要下刀放血?他又想整治老子了。」錢沛偷偷將眼睛睜開一條線。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只見易司馬坐在床邊,左手引燈右手五指插著四把大錐子正在火上慢慢燒紅,看樣子是在進行消毒準備工作,在一旁,還放著把明晃晃的西瓜刀。

就聽易司馬說道:「待會兒我要脫下錢統領全身的衣物下針行血,請諸位迴避。」

眾人聞言,全都忐忑不安的退出屋外。

「這第一針應該扎哪兒呢……」易司馬關上門,凝神打量著錢沛,拿起一把錐子在他身上比划起來。

錢沛曉得易司馬是在故意捉弄自己,禁不住火冒三丈:「扎你個大頭鬼!」

「扎頭?有道理……」易司馬繼續自言自語,高高舉起錐子奔著錢沛的腦門下來。

錢沛魂飛魄散,急忙睜大眼睛低叫道:「喂,你玩夠了沒有?」

易司馬的錐子在錢沛腦門頂上生生頓住,冷冷道:「這話該是老夫問你。」

錢沛猜到易司馬已識破自己裝病的用意,著惱道:「老子懶得搭理你。晉王不是到了?你還不趕緊奔過去拍他的馬屁,何必到老子這裡來裝什麼神醫?」

易司馬把玩著錐子,冷笑道:「你應該知道,晉王此刻最想見的,不是老夫,而是雲妃娘娘。」

「你沒找著雲妃,沒法向晉王交差,也不必把氣撒在老子頭上吧?」錢沛沒好氣道。

「曾神權雖然被你殺死了,可玉清宗還在。我敢擔保,當年裴府的滅門血案和玉清宗脫不了干係,假如你想報這血海深仇,或許晉王殿下能助你一臂之力,否則就憑你單槍匹馬,早晚會栽在玉清宗的手裡。」

這話只說對了一半,玉清宗的確脫不了干係,但真正主持此事的卻是車騎將軍白日寒。

想騙我替晉王賣命,當老子跟你一樣傻?

錢沛貌似震驚,過了半晌才哼了聲道:「玉清宗眼下最關心的是雲妃死而復生,像老子這樣的小人物還沒放在他們的心上,槍打出頭鳥,晉王的麻煩可比老子大多了,我犯不著跟他混。」

易司馬森然道:「你就不怕身分暴露,引來殺身之禍?」

盯著對方的眼睛,錢沛懶洋洋道:「我死了對誰有好處?老易你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

易司馬默然須臾,忽然站起身打開門道:「他醒了,你們可以進來了。」

眾人蜂擁而入,見錢沛不僅蘇醒了過來,而且病情大為好轉,不禁十分欣喜。

活神仙像研究標本似的對著錢沛來回審視,一臉慚色的嘖嘖讚歎:「易老師的醫術出神入化,學生望塵莫及,用錐子代替金針扎穴,更是聞所未聞,學生慚愧。」

把錐子和刀遞還給親兵,易司馬說道:「錢統領需要靜養,不宜打擾。」

於是大伙兒向錢沛慰問了幾句後就紛紛告辭離去,屋裡只留下水靈月母子。

錢沛看著水靈月騰出一隻手為自己默默拉被子,突然問道:「你剛才害怕?害怕我真的……」

見到水靈月點點頭,錢沛嘆道:「我也害怕,害怕你跑了,害怕我的家沒了,自從你清醒過來後,我老婆好像一下子沒了,你知不知道,我是個孤兒,自小只能跟著師父過,就盼著能有個屬於自己的家,有個肯疼我、肯管我的老婆。」

水靈月垂下螓首,柔聲道:「你說的我都明白。」

錢沛嘆道:「現在晉王大軍來了,這幾天城裡會很亂,沒事千萬別出門。」

想了一會,水靈月詢問道:「羅剎人已經撤退了,我們什麼時候回雲中山?」

「等兩天吧,我病好了就陪你回去。」

水靈月輕輕道:「我很慶幸自己遇到你,你是個好男人。」

錢沛心中附和:「要是你知道老子就是那個想硬把你生米做成熟飯,最後把飯燒壞的人之後,還不拿刀捅我,你就一定是個好女人……」

屋子裡靜了會,水靈月又舊事重提:「你加入紅旗軍好不好?像你這麼會打仗修為又高的人,在雲中山一定大有用武之地。」

看來老婆是鐵了心要幹事業了,還要拉老公一起入伙……

錢沛苦笑著,慢慢握住水靈月的手,水靈月的手顫了下,卻沒有收回。

錢沛目光堅定道:「我告訴你一個秘密——我原本就是紅旗軍的人。」

看著水靈月驚訝的望著自己,錢沛微笑道:「我和青照閑是生死之交。古劍潭的龐觀天龐長老更是我的老朋友,還有紅盟的盟主楚河漢,他的侄子楚宏圖跟我也都是老熟人了,以前沒說是怕讓你擔心,如今看來再也不能瞞你了。」

水靈月又驚又喜道:「你可不許騙我,這真是太好了!」

錢沛瞧著她洋溢欣喜之情的嬌俏模樣,心中也升起莫名的歡喜得意之情。

「爸爸,叭叭……」

忽然間,小錢櫃揮動胖乎乎的小手,咿咿呀呀說出了他出生後學會的第一個單詞,也許吐字不夠清晰,也許他並不曉得這兩個字的含意,但聽在父母的耳朵中,就像是突如其來的天籟之音。

錢沛向水靈月眨眨眼握緊了她的手,忽聽小錢櫃又咯咯興奮的笑了起來。

「碰!」

此時房門被不合時宜的撞開,老保叫道:「錢統領,出事了!」

錢沛一驚,水靈月的手也迅速抽了回去。

「又出什麼事了?」錢沛發現,也許老保該叫老烏鴉才對,他每次出現帶來的都是壞消息。

「剛才幾個朝廷軍官去了忠義軍大營,要咱們馬上空出城南大戲台的那塊地讓給他們紮營。」老保道:「弟兄們不答應,越鬧越僵便打了起來,我怕惹出事,好說歹說勸開了,那幾個軍官罵罵咧咧走了,其中一個領頭的放下話來,說要回去拉來大隊人馬把咱們的大營踏平。」

錢沛靜靜聽完,問道:「你有沒有問他們是誰的部下?」

「不用問,他們自己就說了,都是武山營的。」老保憤憤不平道:「那些軍官一個比一個神氣,要不是害怕給你惹麻煩,我都想衝上去狠狠揍他們一頓!」

「你沒揍他們真是太可惜了。」錢沛嘆了口氣:「準備擔架,抬我去大營。」

水靈月怒道:「這些當兵的太不象話了,晉王不是來了嗎,難道他就容許自己的部下這般胡作非為?」

錢沛擺擺手道:「這種事晉王才懶得管,說白了忠義軍在他們眼裡就像後娘養的,要用替死鬼的時候叫咱們頂上,沒用了就一腳踢開。」

老保囁嚅道:「要不咱們另外找塊地,先把營地讓給他們吧?」

「你以為讓出去的只是一塊地嗎?」錢沛在親兵的攙扶下,一副萬分艱難的爬上擔架,冷冷道:「今天不爭,明天他們就會得寸進尺,不用幾天,幾千號弟兄一文銀子也沒有就要被迫自動解散,難道大伙兒拼了命守城,守到最後就是這個結果?」

水靈月凝視錢沛鐵青的臉龐,低聲道:「自古民不與官斗,你要小心。」

錢沛點點頭,有氣無力道:「老保,昨天從明玉坊借來的那二十張驚山弩讓兄弟們都帶上,給大伙兒壯壯膽。」

老保望著錢沛病殃殃的樣子,真擔心走到半道上他就又抽風起來,欲言又止道:「錢統領……」

錢沛心中自有打算,卻不能跟老保和水靈月明說,只揮揮手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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