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一集 我非英雄(上) 第二章 坐困愁城

「丟你娘,子虛這個老雜毛真是精到家了,居然察覺出老子在房上偷聽。幸虧我閃得快,不然今晚就成獨眼龍了。」在從人間天上回家的路上,錢沛悻悻抱怨。

「看不出你還有點兒愛國心,知道子虛真人和鞦韆智在刺探羅剎軍情,就主動放棄了今晚的行動。」

小杜難得表揚錢沛。

「我沒想放棄!」錢沛十分直白地否認道:「老子是顧忌鞦韆智才沒動手。雖說我沒見過這傢伙出手,但直覺告訴老子:鞦韆智的修為只能用深不可測這四個字來形容。如果要二對二,我對你沒信心。」

「你這個混蛋,大敵當前還念念不忘自家那點破事。」小杜不樂意了,警告道:「我勸你立刻收手,別再找玉清宗的麻煩。否則老子就去繡衣使衙門揭發你!」

錢沛滿不在乎道:「你的歷史也未見得比我清白,到時候你準備好自己的人頭,大不了咱們一起上路。」

小杜泄氣道:「你聽到鞦韆智說了,羅剎信王御碧寒還有金沙門的門主東方發白都要趕來寶安城。這是怎麼回事?」

錢沛不假思索道:「那跟我有什麼關係?老子只知道,鞦韆智不是個好東西。」

「你這是先入為主,挾私報復。」小杜道,「說不定人家這幾年是隱姓埋名深入虎穴當了卧底,現正冒著重重危險打探敵情,為國盡忠呢!」

錢沛眼珠子轉一轉,沉吟了會兒問道:「為什麼連御碧寒和金沙門的門主都出動了?小小一個寶安城,又不是兵家必爭之地,羅剎人犯得著如此興師動眾么?」他壓低聲音道:「你說,寶安城裡會不會埋藏著什麼秘密,比如地下寶城?」

如果說錢沛有哪點是讓小杜佩服的,這裡就是了。不過,對待想像力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通常可以二選一,重視它,或者忽視它。於是小杜自顧自地吹起了口哨。

忽然小杜發覺錢沛的腳仿似踩穿了釘子,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獃獃望著正前方。

正前方的十字街口上,有一支車隊正緩緩駛過。小杜的口哨聲停下來了,他好奇地看著這支儀容整齊的車隊,說道:「是明玉坊的旗號。據說你在京城時和明玉坊的女老闆舜煜頤舜大小姐來往密切?」

錢沛沒有理會小杜夾槍帶棒的「婉轉」提問,皺了皺眉道:「那輛馬車就是舜煜頤的專座,車旁邊騎馬的那位是明玉坊總管翟臻。奇怪,她為什麼會來這裡?」

一旁小杜道:「興許舜大小姐經過多方打聽,終於探知到你的下落,所以千里追尋舊日姻緣,要和你重敘舊情?」

「砰!」錢沛習慣性地在小杜屁股上踹了一腳,然後便聽見聲嘶力竭的慘叫。

他嚇了一跳,可他確定慘叫聲不是從小杜的嗓子眼裡發出來的,緊接著又是接連兩記慘叫聲傳來,小杜望向十字街口,卻發現錢沛已經沒了。

這時候明玉坊的車隊剛剛駛過街口,便遭遇到突如其來的襲擊。

一輪輪暗器鋪天蓋地從街道兩旁的屋頂上射來,明玉坊的扈從頓時倒下大半。

翟臻和兩個僕婦護住馬車,口中發出長嘯向城中的守軍求援。

嘯聲中十幾道黑影從屋頂上撲了下來。翟臻一眼望去,心頭凜然。

對方是金沙門的人。領頭的一個青年人便是金沙門副門主東方既白,和他一起來的還有威震大漠的金沙四怪以及門中的幾位長老。

大約半年前,明玉坊和金沙門在京師結下仇怨。東方既白曾率人刺殺過舜煜頤,多虧錢沛和智藏教的太元聖母及時相救才幸免於難。今夜狹路相逢,對方分明是有備而來,委實凶多吉少。

金沙門的高手分工明確,由金沙四怪負責纏住翟臻,另外四名長老困住僕婦,徹底孤立馬車裡的舜煜頤。

人人都知道舜煜頤智慧過人,但卻是一個名副其實的弱質少女!

金沙門的副門主東方既白手持一柄殷紅色的羌笛,掃清面前道路來到馬車前。

車夫膽氣可嘉,揮鞭阻截,可惜身手不佳,僅僅三個回合就被羌笛敲碎了腦殼,栽落車下。

「呼——」馬車的車輪突然自動飛轉,激射出耀眼的金針湧向東方既白。

東方既白揮掌劈出一束罡風震散金針,又連破馬車發出的三道禁制殺至近前。

正當他想用羌笛挑起車簾,活捉舜煜頤之際,猛聽夜空中有人大喝道:「哪裡來的小毛賊,敢在朗朗……明月之下強搶民女?!」

一道人影如離弦之箭橫空出世,撞破車廂搶先半拍衝進了馬車裡。

錢沛不由分說抱起車中人,展開三等靈器大風翼,狂風鼓盪趁勢而起,彈射向街對面的屋脊。

東方既白勃然大怒正欲追殺,不防屋頂上又有個傢伙在唉聲嘆氣道:「為什麼每回出風頭的都是他,擦屁股的卻總是我?」小杜手操天青弩一陣攢射,再拔出紫金匕首不清不願地飛落下來,替錢沛擋下東方既白。

一轉眼的工夫錢沛已抱著舜煜頤溜出五條街遠,直到差不多聽不見喊殺聲的時候,才大喘口氣在屋頂上停了下來。

他用從未使用過的溫柔聲音安撫懷中人道:「別怕,有老……夫在,有人想傷你半根頭髮,先得問問我手中的刀答不答應!」說著話他緊了緊懷中一直不出聲的玉人,久別重逢,是該好好欣賞一下了。

有那麼一刻的樣子,錢沛的小眼睛奇蹟般地超越了生理極限,變得奇大無比。

他一言不發地盯著懷裡的人眨眨眼,懷裡的人也對他眨眨眼。

一番眉來眼去後,錢沛將懷中之人高高拋起,任他自由落體式墜落。

那人在落地的最後一刻穩穩站定,問道:「你是誰,為何要抱著我奔出五條街?」

站在錢沛面前的,不是慧質蘭心、智慧與美貌並存的明玉坊女老闆,而是那個又黑又瘦、陰沉狡詐的吸血蝙蝠易司馬!

「老夫還沒問你呢,你躲在舜大小姐的馬車裡想幹什麼?」短暫的大腦休克後,錢沛終於想到惡人先告狀,殺一殺這老傢伙的氣焰。

「我們接到情報,今夜有人企圖刺殺舜煜頤。因此老夫故意藏在馬車中,準備打刺客一個措手不及。」

易司馬回答說:「結果還沒等到出手,你就把老夫抱走了。」

錢沛不是想抱走,而是要暴走了。但他更想乾的,卻是暴揍易司馬。

「這麼說舜煜頤不在馬車裡?」他氣餒地問道。

易司馬慢條斯理道:「如果她在馬車裡,我還有閑工夫站這兒陪你說話?」

錢沛憤怒道:「你都七老八十了,裝扮成人家大姑娘也不嫌噁心?」

易司馬眸中寒光一閃,問道:「你是什麼人,怎麼知道車裡人是舜煜頤?」

錢沛一驚,這時候惹得易老狗對自己起疑心可絕對不是件好事。

他期期艾艾正想著如何編通瞎話糊弄過易司馬,就聽見東方既白遠遠叫道:「舜煜頤,這次你是走不了啦!」

什麼人啊?咋咋呼呼的,還自稱高手呢!錢沛氣不打一處來,回頭看到東方既白率領著金沙門一干人風馳電掣追了上來。

在他們的身後翟臻帶人裝模作樣地追趕,小杜一個人落在最後,扯嗓子在喊:「東方小兒往哪裡跑,有種回來,再和老夫大戰三百合……哦喲!」不小心失了腳,一跟頭從房頂上栽了下去再也看不到人影。

錢沛有樣學樣也是一腳踏破屋頂摔落下來,丟下易司馬走街串巷落荒而逃。

錢沛回到家,小杜已比他早一步到。這傢伙坐在屋裡喝著鈴鐺熬好的蓮子羹,正繪聲繪色講述自己如何英勇無畏地面對強敵,奮不顧身地救護錢沛的故事。

錢沛奪過小杜手裡的蓮子羹咕嘟咕嘟一口氣喝完,抹抹嘴叮囑鈴鐺道:「記得下回做夜宵的時候,在鍋里多加些砒霜!」

小杜是個好相處的人,具體表現在明明知道人家要給他下毒藥,他也只當是補藥。他笑嘻嘻地道:「弟妹,我有一句很浪漫的話想告訴你:『渴望飛翔的鳥兒,心是自由的』?」

鈴鐺眼睛一亮,問道:「這話有詩意,是誰說的?」

錢沛一把拽起小杜道:「走,陪老子到外頭去做五百個俯卧撐。」

鈴鐺疑惑道:「夜深了,你拉著小杜做俯卧撐幹嘛?」

錢沛一本正經道:「生命在於運動,男人的事你不懂。」

一晃眼大半個月過去了。錢沛再也沒有見過子虛真人和鞦韆智,同樣也沒有舜煜頤的任何消息。羅剎鬼子發動過幾次小規模攻城,眼見沒啥進展,便又退了回去,改成圍而不打。隨即又將主力調走,陸續攻陷了寶安周邊的泉陽、華城等大府小縣。這之後,寶安城就似風暴中心的一座孤島,也不知在哪天上演覆滅的命運。

城裡人心惶惶,人人都指望著朝廷的援軍早日到來,退敵解圍。

但車騎將軍白日寒統帥的二十萬楚軍被羅剎人牢牢釘死在回燕山一線的戰場上,腹背受敵,日子只會比這兒更難過。所謂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根本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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