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八集 都是發財惹的禍(下) 第九章 一生只為這一天

盛夏的京城風雨交加,錢沛躲在府里渡過了入京以來最安穩最太平的一段日子。

除了每天早上翟臻親自來取血,幾乎沒有人登門拜訪。似乎所有的人都已遺忘了這位冒牌的大魏秘使,其中也包括負氣出走至今了無音訊的堯靈仙。

但錢沛心中,正在醞釀著一場更大更可怕的暴風雨。

老天給他送來了曾蘊嘉,還能有比這更好的安排嗎?天意,天意啊,錢沛數算著日子,無比珍惜曾蘊嘉住在這裡的每一天。

這天曾蘊嘉終於厭倦了丫鬟生涯,主動提出辭職回家。錢沛答應了,並準備親自護送她回返文昌侯府。

他先來到葉羅的屋裡。葉羅的傷勢恢複速度令人咋舌,幾乎看不出半點受過傷的跡象。他比錢沛更早曉得曾蘊嘉要走的消息,說道:「龍兄你來得正好,我也要向你告辭了。」

「你要去哪兒,找迦蘭么?」錢沛並不感到意外,在葉羅跟前坐下。

葉羅喃喃道:「她一個人在外面,我不放心,得去找她。」

錢沛點點頭,從袖口裡抽出一封信道:「拜託你幫我做一件事。」

葉羅接過信件,信封上沒有寫收件人的名字。

「替我交給金吾將軍莫大可。你不必當面給他,只需要把這封信綁在箭上,射在他的桌案上就成。」錢沛叮囑道:「然後趕緊離開,找到迦蘭,帶她遠走高飛,別再回來。」

葉羅不明白錢沛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葯,困惑道:「龍兄你這是……」

錢沛站起身,微笑道:「姓莫的欠我一大筆爛帳沒還,老子得跟他討回來。」

葉羅釋然,拍胸脯保證道:「我立刻去辦。」

錢沛交待完了正事,又和葉羅閑聊了會兒,經不起曾蘊嘉在外頭三番五次的催促,便啟程送小丫頭回府。

兩人騎上馬沿著大街往文昌侯府行去。曾蘊嘉忽然指著前方的牌樓道:「阿龍大哥你快看,那天你就是在這兒救了我。」

錢沛的思緒一下子回到初入京師的時候,笑了笑道:「如果待會兒曾侯沖我發火,你也要救我。」

他扭過頭打量道路兩旁的街景,一如當日入京之時,只是身邊多了曾蘊嘉。

千年古城幾度興衰,卻一如它巍峨滄桑的城樓般始終屹立不倒。而城中住著的,來往的,其實都是匆匆過客。又有幾人,能將自己的身影變成烙印永遠留下?當自己再次離去後,這座城市裡的人們,還有誰會在十年,二十年後重新記起了他?

兩人又行一段來到文昌侯府前。曾蘊嘉露出本來面目,門口的侍衛頓時一擁而上,人人奮勇個個爭先將她圍了個水泄不通。

很快錢沛就被人單獨帶到一座僻靜的小跨院里喝茶,聽候曾太師的發落。

對於這種不公正甚而飽含敵視的待遇,錢沛自然不能接受。他幾番提出嚴正抗議,要求面見曾神權,卻被守在院子外的侍衛擋了回來。

快到中午的時候,曾太師千呼萬喚始出來,一身便裝走進了屋。

傭人換過茶水糕點後退下,屋裡便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這是錢沛多年以後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看到曾神權。別激動,別激動……他一次次在心裡提醒自己,絕不可以在仇人面前犯錯。

儘管如此,錢沛依然忍不住在心裡估算,假如自己突然出手偷襲,能夠有幾分把握幹掉老賊?然而計算的結果令錢沛胸悶——一成都沒有!可那又如何,就算半成也沒有,老子也要試一試。

眼前的曾神權看上去如同一個四十齣頭的中年儒生,一身輕便隨意的褚色長衫洒脫從容,誰也不會想到其實在幾天前他剛剛辦過七十歲的壽宴。他的五官說不上輪廓分明,小眼睛、大鼻頭,圓圓的臉上始終掛著淡淡的笑,是那種很容易博取得別人好感的臉,神情不顯倨傲也不露陰冷,走在大街上就和打從太學裡出來的滿腹經綸的當世碩儒差不多。

「龍先生,讓你久等了。」曾神權主動向錢沛打招呼,「多謝你護送小九回家。」

錢沛在座椅里微微欠身,客套道:「相爺恕罪,小人本應早幾日就送九姑娘回府,但她……」

曾神權擺擺手道:「龍先生勿須解釋,小九的脾氣老夫知道。我能明白你的苦衷。」

錢沛的身子埋得更低,語氣愈發謙卑道:「相爺大人大量,小人感激不盡!」

曾神權有些詫異,剛想說話耳朵里就聽到異常細微的一聲脆響。

「嗤——」一支淬毒弩箭從錢沛的脖領後激射而出,正對曾神權的眉心。

曾神權做夢也想不到面前這個傢伙會對自己突施暗算,右手雙指夾住來箭,勃然變色道:「你——」

「呼——」錢沛左手祭起一張風靈符,將整座堂屋密閉在風靈結界之中。一段時間內,即使屋裡打得驚天動地,守在院子外頭的侍衛也無法察知。

與此同時他的右手在几案底下運勁猛扣。藏在案底的天青弩十二連發,射向近在咫尺的曾神權。

曾神權猝不及防,眸中神光迸發大吼一聲,全身衣衫鼓脹如球。

「噗噗噗——」無堅不摧的天青弩箭射在他的長衫上紛紛墜落。

「嘩!」錢沛踹起几案撞向曾神權。曾神權左掌拍出,砰然震碎桌案。

一支炫目森寒的紫金匕首穿過迸裂的碎木,直刺曾神權咽喉。

突襲在他最意想不到的時刻發生。但在曾神權一生之中,已數不清自己曾經面對過多少回類似甚而更為驚心動魄的暗殺。他僅是奇怪,這個年輕人有什麼理由要這樣做。那雙眼睛裡燃燒的,不是冰冷的殺意,而是刻骨銘心的仇恨!

「叮!」曾神權用手中的弩箭撥開紫金匕首,飛足踢向錢沛小腹。

錢沛發動大風翼團身飛騰,倒裝在腰帶上的無影神針鋪天蓋地射向曾神權。

曾神權不慌不忙拂出袍袖,將漫天毒針盪飛,袖風余勢橫掃錢沛雙腿。

錢沛突起揚聲,從口中噴射出一支紫色劍芒,穿透袖風刺向曾神權胸口。

「當!」曾神權從袖口裡掣出一支烏黑通透的玉如意,震散劍芒。

但他的身子也是一晃,座下紅木雕花太師椅喀喇喇應聲碎裂,人已懸空而坐。

不等曾神權調整姿勢,錢沛的紫金匕首業已殺到近前,疾刺他的眉心。

曾神權身軀往後微仰,玉如意擊出。「叮!」紫金匕首被他毫不費力地打飛出去。

錢沛的唇角露出一絲詭秘笑意,一根彤紅色的神棍從袖子里滑出落到手中,光飆爆綻劈向曾神權腦門。

曾神權對錢沛身上層出不窮的兵刃暗器大為頭疼。按理說這小子進府後經過嚴格的搜身,絕對沒有機會將這些東西藏在身上帶進來。可事情就這樣發生了,那些門口當值的侍衛統統該殺!

他的玉如意招式用老,只能拿天青弩箭撥打神棍。就在棍箭交擊的一霎,神棍遍體放光,一團刺目的火紅色電流透過弩箭直迫曾神權右手。

曾神權身軀劇顫,運功震碎弩箭中斷了電流傳送。錢沛趁機湊近,嘴裡含的吹箭近距離發射。

曾神權仰身躲避,抬右腳以攻代守猛踹錢沛胸口。錢沛不躲不閃硬接一腳,亮出了天下刀居高臨下以雷霆萬鈞之勢斬落。

「砰!」曾神權的腿勁被綠金絲甲卸去八成,但錢沛的身子仍然不可避免地飛出。

天下刀劃破了曾神權的衣衫,僅差之毫厘沒能傷到他的肌膚。

錢沛飛跌在地一路翻滾消解余勁,靠到了牆邊的博古架前。

曾神權右手焦黑,衣衫破裂,模樣前所未有的狼狽。他運動內息,滿面殺氣道:「你到底是誰,為什麼要殺我?」

錢沛靠住博古架,對他而言曾神權仿似一個不可戰勝的存在。他幾乎動用了所有能夠動用的手段,可是依舊沒能傷及對方皮毛。

似乎這場規划了十年的復仇行動,從一開始就註定了失敗的命運。

「裴中書——他是我爹!」

「你是——裴鐫?!」曾神權的面色變了,而後玉如意幻動出排山倒海的光瀾,似乎要把錢沛絞碎。

報出父親的名字,錢沛振臂揮出天下刀,凌厲的刀氣將光瀾一劈為二,轟擊在身側的博古架上。

曾神權如影隨形,以快得令人髮指的速度逼近錢沛,右掌火焰刀凌空劈斬。

錢沛擲出神棍擋下火焰刀,反手從博古架上像變戲法似的取出一張袖珍弩,瞄準曾神權的心口攢射。

曾神權大袖掃蕩與錢沛展開近身肉搏。砰砰啪啪悶響聲不絕於耳,兩人以攻對攻在電光石火中交換了七八個照面。

但錢沛根本不是曾神權的對手。他的刀被打飛了,臉被打扁了,連綠金絲甲都被玉如意兇猛霸道的力量摧毀,遍體鱗傷神色可怖。

反觀曾神權毫髮無損,顯示出玉清宗俗家第一高手應有的強悍。

這時他完全有機會打破風靈符結界,命令院外的侍衛衝進來緝捕錢沛。

但錢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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