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八集 都是發財惹的禍(下) 第五章 冤大頭後遺症

錢沛離開棺材鋪,可不想回家——如果那座空蕩蕩的府宅眼下還能算作家的話。他信馬由韁走了一陣,不知不覺來到了吟風雅苑前。

自從那晚追蹤迦蘭出事後,錢沛有五六天沒見莫大可了,也不知這傢伙今晚在不在?他走進青樓,立刻就有兩個花枝招展的姑娘迎了上來,公子長公子短的叫個不停。錢沛仔細一聽,長的三聲短的兩聲,晦氣。

他包了間上房點了桌花酒,又要了四個姑娘作陪。姑娘們的名字起得挺好,什麼春蘭秋菊夏荷冬梅,一年四季全齊了。四人輪番向錢沛勸酒,錢沛來者不拒統統笑飲。

忽然錢沛覺得包間一下子安靜了,一年四季也全都沒了蹤影。

「咦,都躲哪兒去了?」他醉醺醺站起身,費力地四處尋摸。迷迷糊糊之間,就看到身前好像有條人影在晃來晃去。

他哈哈一笑伸手抱住,腦袋昏沉沉地枕在對方的肩膀上道:「找到一個了……」

可是似乎有那麼一點不太對——一年四季怎麼長鬍子了?而且腰身也變粗了,莫非一眨眼就有了身孕?

錢沛渾渾噩噩打量被自己牢牢抱住的人,黑臉膛大鬍子還有一對牛眼……莫大可?!

錢沛頓時壞了胃口,「哇」地酒勁發作一口噴在他的肩膀上。

莫大可掩鼻道:「這是老子花了二十兩紋銀剛買的新衣服,你小子得賠我件新的。」

「哇——」反正橫豎都要賠,那就賠吧。

好不容易吐完了,他虛脫地癱軟在椅子里,喘著氣望著莫大可道:「誰讓你投懷送抱的?」

莫大可冷笑道:「少臭美了,憑你小子這德性,也就是來我這裡耍威風。」

兩人大眼瞪小眼誰也不甘示弱,隔著八仙桌對峙足足半盞茶的工夫。錢沛的眼皮子終於發酸,忍不住微微一眨吧就這樣敗下陣來。他頗感顏面無光,哼了聲道:「陪我喝酒,老子請客;想給堯靈仙說情,立馬滾蛋!」

憑良心說錢沛多少有點忌憚莫大可。這惡棍跟老鬼不一樣。老鬼雖然也是條惡棍,但畢竟是有身份的惡棍,多多少少會講究一些策略。譬如說對錢沛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誘之以利,脅之以迫什麼的。

但莫大可徹頭徹尾就只用一種方法講道理——拳頭。

只是錢沛今晚酒勁上來,抱定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宗旨,破罐子破摔,什麼都不在乎了。

結局可想而知,莫大可從來都是個血腥鎮壓造反派的黑手,不由分說拎起錢沛來到後院牆根底下,冷笑道:「你想喝?老子讓你喝個夠!」將他扔進滅火用的大水缸。錢沛被冷水一浸,渾身冒起雞皮疙瘩,就想往外蹦。

莫大可蒲扇似的大手將錢沛的腦袋狠狠按進水裡道:「喝飽點兩下頭,不夠就點一下……」

錢沛在水缸里拚命點頭,莫大可計數道:「一、二、三、四——十!咦,你這是什麼意思?」他皺眉想了想,恍然大悟道:「我懂了,點一下是不夠,點十下那就是十分不夠——沒問題,你接著喝。」

錢沛咕嘟咕嘟又灌下一肚子涼水,頓時胃裡翻江倒海,趴在水缸邊上又開始大吐特吐。吐過以後,人稍稍清爽了點兒。晚風一吹,頭腦也跟著清醒了。

他怒視莫大可,呼呼喘氣道:「你們不是已經把晉王勾搭上手了么,還來找老子幹嘛?」

「就你頭腦簡單!」莫大可嗤之以鼻,斜眼瞅著錢沛道:「知道嗎,郭清被放出來了,連貶幾級做了永安知府。還有鄧絕因為辦差不利,被撤去了繡衣使主管,接任他的是你的老情人唐青瓷。聽說她對你很有好感,一直念念不忘,很是關心。」

錢沛聞言心情大壞,嘟囔道:「老子不要她關心,她不是在泰陽府帶兵么?」

「昨天剛剛奉調回京。老皇帝親自點將,要她查辦太子遇刺案。」莫大可頓了頓道:「公冶子要見你,明天清早去棺材鋪找他。」

「老子沒空!」錢沛滿腦子想的就是如何把莫大可裝進棺材沉到水底。

「不去別後悔。」莫大可諱莫如深,「好戲才剛剛開始,別這麼急著就把自己踹下台。現在趕緊回家睡覺,走前先把今晚的賬結清。」

※※※

什麼都不在乎的代價無疑是讓人心痛的,一桌酒一缸水、一年四季加一件衣裳,錢沛整整掏了三千兩紋銀才出了吟風雅苑的門。錢沛又一次領教到了莫大可的奸商本色。可看見幾個莫家打手目露凶光站在自己身後,錢沛也只能識時務者為俊傑,乖乖掏錢買平安。

在吟風雅苑裡這麼一折騰,家又變成了一個令人嚮往的地方,能回家太太平平睡一覺該多好。可回到府里,錢沛才發現即使這樣一個小小的願望,居然也難以實現——明玉坊的美女老闆舜煜頤誠實守信,特意代易司馬登門賠禮來了。

兩人客套了幾句後,舜煜頤主動提出想到後花園裡觀賞荷塘月色。錢沛自是無法更不想拒絕這天賜良機,用輪椅推著舜煜頤進了後花園。翟臻和那兩個無名僕婦在後頭遠遠跟著,顯然是為了方便舜煜頤和錢沛說話。

花前月下,和美女執手相望,這是每個男人深埋心底的嚮往。可錢沛的問題是,輪椅上坐著的這位美女不能碰。除非他活膩味了,想享受黑白兩道同時追殺自己的貴賓級待遇,否則就只能有賊心沒色膽老老實實推著輪椅一步步往前走。

可月色下的舜煜頤真的很美。她擁有一種迥異於堯靈仙的詩畫靈氣,那麼纖柔那麼慵懶,即便是夏天雙腿上還是蓋了層薄毯。

錢沛很不爭氣地暗暗嘆氣,要命的是腦海里晃來晃去的,都是昨天晚上舜煜頤只穿了褻衣的嬌柔模樣。這就好比在一個將行餓死的人面前擺了碗紅燒肉,偏偏只准看不準吃,那還有沒有天理了?

「龍先生,謝謝你願意繼續向我提供迦樓羅血。其實,你可以拒絕的。」舜煜頤的聲音像天籟,似乎一點沒有察覺到錢沛此刻心中所願。

「啊,什麼?」錢沛勉強回魂,說道:「哦,那是我想親眼看到你站起來。」

舜煜頤慢慢仰起臉,注視著心懷鬼胎的錢沛,輕聲道:「為什麼?」

「因為老子還想在京城裡多混幾天,看看能不能揪住曾神權的小辮子,所以不得不堵住易司馬的嘴巴。」錢沛發現,舜煜頤在易司馬的心目中佔有異常重要的分量。為了治癒她,甚至不惜向晉王隱瞞自己的身份。否則,新科上任的關中郡繡衣使主管唐青瓷早就率領大批爪牙登門拜望了。

不過等舜煜頤的病症痊癒後,易司馬還會不會這麼護著他,那就難說了。

所以對於舜大美女的提問,最好的回答是不答。於是錢沛露出一縷高深莫測的笑意,反問道:「你說呢?」

舜煜頤竟似吃不消他的目光,不自禁地低下頭。隔了老半天,才聽她低聲說道:「聽說龍夫人也來了。」

錢沛怔了怔,心頭抽筋似的痛,有氣無力道:「來過,可又走了。」

舜煜頤微露訝異,但沒有追問錢沛。

錢沛漸漸回過神來,尋思道:「這丫頭問龍夫人幹嘛,莫非對堯靈仙的身份產生了懷疑?」猛地腦海里靈光一閃,隱約抓住舜煜頤話中真意,剛剛開口表白道:「我……」就被一聲突如其來的慘叫打斷。

那是一名奉命布防在後花園周圍的明玉坊護衛,實力應該遠遠高過了替莫大可看場子的吟風雅苑打手。

但這僅僅是開始,四周的慘叫聲示警聲此起彼伏地響起來,在夜空中連成一片。

「這個時候怎麼還有人要殺老子?」這是錢沛腦海里第一時間閃過的念頭。但他很快就否定了這個猜測:假如刺客是沖著自己來的,絕不會笨到在有大批明玉坊守衛在場的情況下出手。所以,這伙兒人的目標應該是——舜煜頤。

畢竟明玉坊總號機關重重又有陣法保護,下手極不容易。先前那個金沙門的長老鄧拓便是前車之鑒。所以舜小姐今日來拜訪自己,正好提供給刺客一個極好的機會。

「小姐,有刺客!」翟臻顯然也想到了這點,「我們快走!」

數道身影從天而降,一邊發射暗器阻止四周護衛向舜煜頤錢沛靠攏,一邊掣出兵刃攻向翟臻和那兩名與舜煜頤形影不離的僕婦。跟著又是幾道黑影越過圍牆,直撲錢沛和舜煜頤。

「金沙門!」翟臻一人一劍力敵兩大高手,幾次試圖救援舜煜頤,都被對方截住。

可不能讓這丫頭死在老子的家裡,否則易司馬還能輕饒了自己——無論如何,立功表現的時候到了!錢沛反手拔出天下刀,氣沖斗牛劈向沖在最前頭的一名赤發男子。

這赤發男子和他身後的禿頭老者、黃臉婆、矮冬瓜並稱「金沙四怪」,縱橫漠北二十多年都是響噹噹的角色。他見錢沛拔刀劈擊,便揮棍以攻對攻。

「嚓!」比削豆腐還便當,天下刀的刀鋒輕輕輕鬆切斷碗口粗的魔棍,對著赤發男子的胸口劈落。赤發男子大吃一驚,手拿半截短棍急忙後閃。烏芒如電,在他胸口劃開一道尺許長的血槽。

禿頭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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