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七集 都是發財惹的禍(上) 第七章 宴遇

一夜平安,錢沛直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也不知莫大可是什麼時候離開的。

他起床後洗了個澡喝了碗粥,穿戴整齊準備空著肚子到曾神權的府上大吃一頓。剛出門,就見莫大可騎著馬帶著十幾名金吾衛沿著巷子走了過來,遠遠招呼道:「阿龍老弟,我來接你一塊兒去相府。」

這混蛋幹什麼沒事也獻殷勤,難道真是怕自己被玉清宗的殺手一刀宰了?錢沛翻翻眼睛,坐進自家的軟轎,莫大可隔著帘子問:「壽禮準備了沒?」

「前朝大畫家李進的《松鶴長春圖》,」錢沛舒舒服服靠在車座上,又把聲音壓得極低道:「昨天下午花了二十兩銀子在天津橋古董攤上買來的。」

「假的?」莫大可皺了皺眉,「萬一被人看出來,你小子可要吃不了兜著走。」

「沒事兒,」錢沛滿不在乎道:「今天去相府送禮的,沒有一千也有八百,誰會注意到這麼一幅畫?你別替我操心,還是想好了該如何做好老子的安全保衛工作。」

兩人趕往位於玄武大街上的文昌侯府。大約還差一里地,錢沛的馬車就動不了了。

街道上站滿金吾衛和永安府的捕快衙役,包括京師的繡衣使也來湊熱鬧。里三層外三層的設卡,足足花了小半個時辰才如烏龜爬般來到相府門前。

用「當朝第一權臣」來形容曾神權亦毫不為過。他不僅是本朝的開國元老,受封文昌侯加掛相印,而且長女曾蘊荃早年入宮為妃,正是唐王的生母。有著這麼幾層關係,再加上曾神權本身又是與智藏教分庭抗禮的玉清宗俗家第一人,都鑄就了他如今權傾一方,威壓朝野的無限風光。

尤其是十年前身為左丞相的他,一舉斗垮了當時的右丞相武陽侯裴中書。直至今天,右丞相的寶座還一直無人坐穩(無人敢坐),曾神權從此一家獨大總攬相權。

當然曾神權也會居安思危。他很清楚自己的風光是誰給的。假如老皇帝駕崩太子登基,智藏教在新皇的支持下更加得勢的話,別說「風光」二字,將來能在天牢里喝口西北風吃碗光面,都是求之不得的事。

不過至少眼下,還沒人敢得罪這位當朝太師。不僅六部官員軍方重將,包括太子、唐王、晉王等人在內的皇子們、公主駙馬們也都會來。有坊間傳言,連老皇帝都有可能抱病赴宴,給老太師一個天大的面子。

所以說能夠接到太師府的壽宴請柬,實在是件很拉風的事。錢沛原本無論如何都不夠這個資格的,只因沾了九姑娘的光,竟也成了相府的嘉賓。

莫大可和錢沛在府門前下馬落轎,相攜而行。莫大可眼尖,一把揪住走在前頭的一名身穿正三品官服的大員,招呼道:「老鄧,問你件事兒。」

那人站定,見是莫大可抓著自己,臉上有了笑容道:「又看上哪家的老闆娘了?」

「去你的,是正事。」莫大可沒好氣地道:「我來之前接到稟報,說城外九里亭發生了一起兇案。一家鄉紳的大宅被燒,還死了十五六個人。這事歸你管吧?」

那官員警覺地掃了眼四周,一邊跟莫大可並肩往裡走一邊低聲道:「我已經吩咐永安繡衣使主辦劉洋親自趕赴九里亭查案了。你聽說了吧——那十幾具屍體里,有不少人的相貌都像是從漠北來的。」

莫大可哼了聲道:「廢話,要不是有羅剎鬼子摻和進來,老子問你幹嘛?」

那官員脾氣好,被莫大可嗆了聲也不生氣,接著道:「咱們可是老交情了。萬一待會兒誰問起這事,你可得幫我說好話。」

「怎麼幫?老子只管城內的治安防務。城外出了命案,就是你們繡衣使衙門的事。」莫大可道:「有沒有兇犯的線索,至少你也得給上頭一個交代吧。」

那官員嘆了口氣道:「有等於沒有。那些兇手個個黑巾蒙面,使的都是軍隊里專用的強弩。他們口口聲聲稱自己是紅盟的人,還朝領頭的那個高呼什麼『楚舵主』……你說真是紅盟乾的,那不是傻到家了么?」

莫大可捋捋鬍鬚把那官員拽到身邊,極低聲音道:「說,是不是你的人乾的?」

那官員面色一變道:「老莫,你想害死我啊,這話也能亂說?」

莫大可哈哈一笑,這才想起替錢沛引薦道:「這位是關中郡繡衣使主管鄧絕鄧大人。」又介紹錢沛道:「這位是南洋來的大富商,阿龍先生。」

兩人不咸不淡地互道幸會,誰也沒瞧上誰,遞了請柬送上壽禮,走進相府。

來的賓客實在太多,相府足足開了三間宴會廳。居中一間主廳專門接待三品以上的大員和皇族顯貴,那些四五品的在京官員就只能到兩邊側廳里委屈著。

錢沛手握燙金貴賓帖跟著莫大可大搖大擺走進正廳。時間還早,主人尚未露面。大伙兒三三兩兩聚集在一起,正喝茶聊天打發辰光。

莫大可對文昌侯府熟門熟路,帶著錢沛一邊穿過正廳往裡走,一邊低聲道:「我估計石思遠這兩天還會來找你,做好準備。」

「不會吧,」錢沛道:「老子都使出十八般武藝了,太子怎麼也該出來應酬下?」

莫大可拍拍他肩頭,解釋道:「誰讓你只是禮部侍郎,級別太低呢?而且這次的和談明面上是太子在主持,實際上他都交給了晉王出面操辦——萬一談出簍子,太子爺也好撇清責任不是?」

錢沛低低咕噥了兩句,問道:「老莫,怎麼著你都是唐王那邊的人,一天到晚跟我混在一塊兒,就不怕招惹嫌疑?」

莫大可哼了聲道:「誰告訴你老子是唐王的人了?」

錢沛一怔道:「你不是么?那你到底站哪邊?」

莫大可詭異一笑道:「當官的有三怕:怕上錯床,怕伸錯手,更怕站錯隊。時刻牢記這三條,官運才能長久亨通。我要是唐王的人,老皇帝敢把衛戍京城的差使交給老子?官場的水深得很,不是你這種鄉下小子能弄明白的。」

錢沛正想反駁莫大可有關自己是鄉下小子的謬論,忽然他的鼻子里聞到一股香風,滿身盛裝的九姑娘曾蘊嘉迎了上來,遠遠招呼道:「阿龍大哥!」

莫大可放開錢沛道:「別過火,萬一把飯燒焦了,那是要掉腦袋的。」

「呸!」錢沛甩開莫大可迎上曾蘊嘉道:「九姑娘,你好!」眼睛一掃,正好看見石冠達帶著一幫小太保遠遠地在月亮門洞後探出個頭。

曾蘊嘉咯咯嬌笑道:「我以為你不會來呢,特地查了禮單才找到你的名字。」

錢沛信誓旦旦道:「我們婆羅洲的勇士,怎麼可以對一位美麗的小姐失信?」

曾蘊嘉俏麗的玉頰微紅道:「阿龍大哥,你明天有空么?」

有空怎樣,沒空又怎樣?曾蘊嘉道:「我約了煜頤姐一起去飛雪馬場,你也來吧!」

錢沛暗道,舜煜頤要出城,那她的書房裡必定無人,可不是下手盜畫的好時機么?

他很是為難地搖搖頭道:「恐怕不行,這兩天我會很忙很忙。」

曾蘊嘉露出失望之色說道:「就半天工夫嘛——我還約了迦蘭姐,她也想挑匹馬。」

「迦蘭姐?」錢沛愣了下道:「就是那位嫁給太子殿下的夜狼族公主?」

「是啊,」曾蘊嘉頷首道:「你要是不去就太可惜了。我還想請你幫我選馬呢。」

錢沛改變主意,問道:「明天上午行不行,下午我真的有事要辦。」

曾蘊嘉輕笑道:「那說定了,明天一早咱們在永泰門碰頭。」

錢沛點點頭,感到迎面有兩道殺得死人的怨毒眼神射來。不用看,他也知道是那位石公子妒火中燒,小小年紀就學會吃醋了——那就再給他來個火上澆油吧。

錢沛不經意地伸腳踩住了曾蘊嘉的裙擺。曾蘊嘉立足不穩往前拌倒,錢沛手疾眼快攔腰將她摟住道:「小心!」

溫柔的眼神,有力的臂彎,還有那隻托住自己腰肢的溫暖大手……

情竇初開的小丫頭心頭有如鹿撞,軟倒在錢沛的懷裡嚶嚀道:「阿龍大哥——」

藏在月亮門洞後頭的石冠達忍無可忍,跳出來嚷道:「姓阿龍的,快放開你的臟手。光天化日之下,竟敢非禮我表妹,你找死么?」

錢沛笑吟吟瞅著這位二世祖,卻把曾蘊嘉的小蠻腰摟得更緊了。「石公子,我很不理解你的想法。莫非我眼睜睜看著你的表妹摔倒在地上,才算有禮嗎?那好,我放手了!」突然鬆開曾蘊嘉,朝石冠達一攤雙手。

曾蘊嘉嬌軀驟然失去依託,下意識地抱住錢沛的腰,驚呼出聲。

錢沛無奈地朝石冠達聳聳肩膀道:「你都看到了么?不是我非禮她的。」

曾蘊嘉又羞又氣,站穩身子沉下臉道:「石冠達,你想幹什麼?」

石冠達臉色發白,捏緊拳頭又想到錢沛的厲害,恨聲道:「番鬍子,等著瞧!」率著一干小弟忿忿離去。

曾蘊嘉氣得嬌軀發抖,錢沛道:「不要生氣,他誤會你和我了。等有機會,我會向石公子解釋清楚。」

兩廂對比,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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