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七集 都是發財惹的禍(上) 第四章 蓋世老太保

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原本以為與舜煜頤的第一次會面,將以彼此留下不良印象而告終,卻因為一幅古里古怪的設計圖紙而峰迴路轉。

錢沛一眼就看出來,舜煜頤想要造的,是一種能載人飛行的天梭。

不同於傳說中的御劍飛行,她是想利用風原石和火原石為動力,將天梭推進騰空,而後能夠像鳥兒一樣自由自在地翱翔在蒼穹之下。

一個不能走路的少女,卻懷有飛翔的夢想,錢沛對舜煜頤的看法不由大為改觀。

改觀是相互的,舜煜頤驚訝地發現,錢沛僅僅是對設計圖紙提出三點,就解決了她百思不得其解的三個難題。其中便包括削去鷹首降低阻力,底部加裝車輪幫助滑行,以至於在曾蘊嘉進來連催三次後,她情不自禁地和錢沛訂下後約。

人不可貌相,難怪大魏會派此人出使永安。這傢伙肚子里還真是有貨,而且見識不同凡響。舜煜頤的身邊,也有不少人知道她在設計這種名為「飛天」的天梭。但這些人或是出於善意的規勸,或是敷衍奉承,卻沒有一個人真的像錢沛那樣直言不諱地給自己提出有價值的建議。

她能體會到,錢沛是在真心幫助自己完善飛天的設計。甚至,他對天梭也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並津津樂道地提出了更遙遠宏偉的構想——設計超大型的天梭,可以運送客人賺取利潤,也可以賣給軍方,用於空中偵察和打擊。在將來還可以讓天梭飛向更遠的地方,譬如月亮。

天,這傢伙的想像力比自己更瘋狂!舜煜頤不由得對錢沛刮目相看。

可恨那邊臻叔的辦事效率真的很高,已經從內務府拿來了房契和鑰匙。

她只好目送錢沛跟在曾蘊嘉身後出門,忽然見這傢伙回過頭來又是一笑道:「希望在我離開京師前,能來得及坐上小姐設計的飛天。我們婆羅洲有一句諺語:渴望飛翔的鳥兒,心是自由的。」

「渴望飛翔的鳥兒,心是自由的。」舜煜頤的心弦一顫,許久之後輕輕道:「來人。」

身後的牆壁赫然開啟出一扇暗門,兩名僕婦垂手侍立道:「小姐。」

「備轎,」舜煜頤收起飛天的設計圖紙,「我要去見晉王殿下。」

※※※

錢沛和曾蘊嘉在臻叔的陪同下離開明玉坊總號,前往曾經的黃府。

黃煒的府邸位於和明玉坊總號相隔兩條大街的高升巷裡,地段鬧中取靜,和京城最為繁華的章台大街相距不過兩百多丈。

整座府邸擁有七進大院百棟房間,格局開闊品味幽雅,只因黃煒獲罪而且死狀極慘,一直被人視為不吉利的凶宅,足足空置了三年多。

錢沛謝過臻叔,並將找傭人的事一併拜託給他,便偕著曾蘊嘉去吃晚飯。

無疑今天開局很好。不僅誤打誤撞認識了曾神權的寶貝女兒,還和明玉坊的女主人舜煜頤接上了頭,並給對方留下了相當不錯的第一印象。這對錢沛在京城站穩腳跟權貴周旋,將會有巨大的幫助。

這時暮色低垂,街道上卻比中午更加熱鬧。小販的叫賣聲,孩童的嬉笑聲,從酒樓里飄送出來的絲竹聲,還有車輪碾壓過街面發出的咕嚕咕嚕聲,融匯交織在一起,構成一道繁華盛世的虛幻風景。

錢沛敏銳地感應到,自始至終身後都有尾巴在偷偷綴著。一共是兩撥人,其中一撥應該是曾府的護衛,可另一撥是哪兒來的,錢沛就有點兒吃不準了。

他佯裝不覺,和曾蘊嘉在京城最有名的扶風酒樓落座。此刻華燈初上,酒樓里早已人滿為患。但曾蘊嘉是誰?一聲招呼二樓的包間立刻給騰空出來。

無比愜意地靠坐在窗邊,錢沛可以看到底下的街道上,有三三兩兩的乞丐蹲守在角落暗處。即使在號稱流金之城的永安,一樣有朱門酒肉,一樣有路邊凍骨。

酒菜剛上桌,猛然聽見樓底下有個稚嫩的嗓音在叫道:「曾蘊嘉,母大驢——」

曾蘊嘉一怔,探頭往窗外望去,一個小叫花子正在下面拍著臟手唱得起勁。

是誰這麼大膽,敢在眾目睽睽之下辱罵曾侯的千金小姐?她不由又羞又惱道:「阿龍大哥,我到樓下去會兒!」

錢沛心頭微動,並未勸阻。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呢?依據錢沛以往的經驗猜測到:應該是突然衝進一夥兒小太保,二話不說撒出一大把石灰粉迷藥之類的玩意兒,跟著用網兜罩住獵物,掄起棒槌劈頭蓋臉來頓痛快的。要是膽子夠大不怕出人命的話,再把獵物綁上繩子從二樓拋飛出去,美其名曰:「人肉風箏」。

「砰!」虛掩的包間房門被人踹開,衝進來七八個錦衣少年。為首的正是石冠達,他左手灑出一蓬白蒙蒙的東西,身後又有人灑了把黃橙橙的藥粉。緊跟著網兜出現……棍棒交加,一切都在按照既定程序按部就班地進行。

可惜差錯還是出現了——在網兜里發出慘叫的不是錢沛,那是誰?

一堆人正悶頭掄棒子猛抽,突然聽到了似曾熟悉的聲音,定睛一瞧全都傻了。

他們的偉大領袖,英明的戶部尚書之子石冠達正鼻青臉腫蜷縮在網兜里,抱著腦袋發出殺豬似的嗷嗷聲,滿嘴滿鼻子都在淌血。直等到棍棒停歇,還在沒頭沒腦地叫道:「救命啊,別打啦!爹、娘,救我啊——」

「老大?」一個年紀最小的少年手足無措道:「你、你怎麼會鑽進網兜里?」

幾個人七手八腳把石冠達從網兜里解放出來。可憐的小石渾身虛軟癱在椅子里,哎呦哎喲叫喚個不停,涕淚交加道:「你們找死啊,連老大也敢打?」

一班小兄弟誠惶誠恐,納悶道:「那個南洋鬍子呢?」左右尋摸不由嚇了一跳。

錢沛靠在包間的門上,好像剛從外面回來一樣,滿面驚愕道:「你們在幹嘛?」

幹嘛——本來是要干你,結果老子被你幹了。石冠達瞪大烏青的眼睛,心裡又是羞惱又是吃驚。他明明看見大鬍子先前就坐在靠窗的椅子里,怎麼一眨眼就跑到包間外頭去了?至於自己是怎麼被拖進網兜的,那就更鬧不明白了。

好在他的腦子還沒被打壞,曉得所有這些都是大鬍子在搗鬼。他伸手一指錢沛,嘶聲叫道:「兄弟們,上,給我打!」

一幫惡少聞風而動,又掄起手裡的棍棒。可慢慢地,所有人都在往後退……

石冠達的視線被擋,看不清門口動靜,怒道:「怕什麼,出了事我兜著!」

年紀最小的那個搖搖頭,說道:「老大,他手裡有東西——」

石冠達撐著同伴的肩膀吃力地站起來,這才看到錢沛笑嘻嘻地握著一張袖珍弩,對眾人掃來來掃去,做狀要扣動弩機。

他一咬牙道:「笨蛋,這傢伙是在嚇唬人,他要是敢傷咱們一根毫毛……」

話沒說完,「嗤」地一聲響,弩箭離弦激射。

石冠達閉眼尖叫道:「媽呀——」軟倒在牆上一動不敢動。

等他稍稍回過神來睜開眼睛,小石才發現總共十二支指頭長短的弩箭,分毫不差地緊貼著自己的身子釘入牆壁,就像把他嵌在了裡面一樣。

那些平日尊稱自己做老大的傢伙此刻個個面無人色雙腿抖得厲害,「叮呤噹啷」鬆了棍棒縮成一堆,有多遠離多遠。

錢沛悠然收起袖珍弩,說道:「娃娃,你的造型擺得很漂亮,非常有水平。」

石冠達癱軟在地,身子還在不由自主地發抖,牙齒打顫道:「你、你……爹——」

錢沛搖搖頭道:「你太客氣了,我不是你爹。我是你的師傅——你們玩的這些小把戲,我在婆羅洲早就玩膩味了。」

敢情是遇見了前輩高人,眾惡少如夢初醒,即不敢動手又不敢開溜。

這時候曾蘊嘉怒氣沖沖從樓下上來,看到包間里的情景,叉腰道:「石冠達,又是你!你既然喜歡搞鬼,好,我回去就告訴爹爹,讓石叔叔狠狠揍你的屁股!」

石冠達欲哭無淚,不料錢沛擺手道:「不,不——小姑娘,你冤枉他了。這位公子是覺得先前對我很無禮,心裡過意不去,所以帶著他的朋友來找我,他想讓我打一頓出氣。可我是婆羅洲勇士,只會打仗不會打架。石公子就讓同伴把他套在網兜里,用棍子敲敲,好讓我解氣。石公子,我本來就沒氣,你讓我怎麼解?你實在太客氣了。」

石冠達呆住了,望著錢沛就像望見一個青面獠牙的惡魔,囁嚅半天說不出話來。

曾蘊嘉也聽愣了,不信道:「表哥,你真讓君寶他們打你?」

石冠達憋紅著臉,轉念想到要是曾蘊嘉真告自己一狀,回頭被老爹那根粗粗的家法棒劈頭蓋臉敲的情景,登時不寒而慄,連忙點頭道:「是——」

曾蘊嘉臉上的怒氣消失,泛起一絲歉疚和憐惜之意道:「我又沒怪你,你犯不著這麼作踐自己。你傷得重不重,趕緊回家找大夫看一下。」

石冠達還沒回答,錢沛主動伸手過來道:「石公子,我扶你起來。我們不打不相識,今後都是好朋友。你們雲陸人有句古話,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往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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