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六集 皇子與痞子(下) 第七章 鬼影

到底還是被綁了起來……裴潛感到欲哭無淚,早知道折騰半宿都是殊途同歸,幹嘛還要弄得一身是傷?直接做了晉王的俘虜,至少還能省點力氣不是?

他現在被肖冠恆封住經脈,用牛筋一圈一圈又一圈捆得像端午節的粽子一樣,架在身前的馬鞍上挾持出城。

望著腳下大地飛逝,裴潛已經不指望還會有誰神兵天降來救自己了,今夜註定是他這一輩子里最倒霉的一個晚上,哪怕喝口涼水都塞牙。

如今僅有的希望就在那個離死不遠的小杜身上,但願這小子還能堅持到青照閑和堯靈仙的面前回報,同時那兩位還得大發善心,帶著起兵馬來追趕唐胤伯,這才有可能把自己給救下來。

裴潛心裡怎麼琢磨都覺得這種可能微乎其微。

青照閑和堯靈仙難道會因為一個小混混,就帶著鏖戰一宿的紅旗軍狂追唐胤伯么?答案是未必,換了他自己決定,連這未必都可以直接改成不必了。

裴潛唉聲嘆氣之後就昏睡了過去,在沉沉的鼾聲中,他體內的靈力遊走,一點一滴地治療內傷補給丹田,以驚人的速度疏通著每一處經脈的淤塞。

天色大亮後,唐胤伯收攏了數千殘兵敗將,在距離舞陽城南五十多里的一座小山包上紮下營寨。經過昨夜的潰敗,楚軍輜重幾乎喪失殆盡,勉勉強強還有幾頂軍帳將就充作了中軍營帳。

草草吃過早飯處理完軍務,唐胤伯想起了裴潛,於是他命肖冠恆將這小子押進了帥帳準備親自審問,如今唐胤伯關心的,並非紅旗軍方面的情報,畢竟大敗已成勢難挽回。他想搞清楚的,是晉王究竟從裴潛的嘴裡掏到了多少秘密。

裴潛被五花大綁押了進來,瞅瞅桌案後端坐的唐胤伯,問道:「將軍,您有沒有找到唐青瓷?」

唐胤伯面沉似水,哼了聲:「你還是想一想如何保住自己的小命吧!」

「正是卑職想保住自個兒的這條小命,才不能不問唐青瓷的下落。」裴潛振振有詞道:「這賤人非但出賣了我,也出賣了將軍。」

見到唐胤伯一言不發冷冷看著自己,裴潛繼續道:「她是太子的女人,被派來軍中就近監視將軍,您的一舉一動全都落在了這賤人的眼裡,被她一五一十全部報告給了晉王。將軍,您知道張三風么?他死了。」

唐胤伯的眸子里寒光一閃,儘管隱約猜到這兩天張三風與自己突然失去聯絡,必定和晉王有關,卻沒想到其身分已暴露。

最麻煩的是天陽洞計畫的最後一環,完全要依靠張三風實施,此人一死,全盤心血付諸東流。

他越想越惱,沉聲問道:「你是說,那賤人知道我們的計畫?」

聽到「我們」二字,裴潛心裡一樂,預感有門,忙道:「可不是?而且她還把您打算如何毒害晉王的事,當著卑職的面全兜了出來。」

裴潛接著就將自己和唐青瓷如何扮作普通楚軍,偷見晉王的經過改良加工後敘述了一遍。

肖冠恆一記冷笑道:「唐青瓷怎麼可能知道這麼多事?」

裴潛轉頭望向肖冠恆,嘆了口氣:「老肖,咱們平日里交情不差。反正今天我也沒想活著走出去,有些事看在兄弟情分上,我都替你擔待了,可你怎麼還落井下石呢?這麼做豈不是寒了當兄弟的這顆心?」

肖冠恆微微色變:「小賊,你跟我亂攀什麼交情?休得胡言亂語!」

帳外突然響起莫大可的聲音:「將軍,末將前來報到!」

聽到莫大可來了,唐胤伯喜道:「進來。」

莫大可甲胄響亮,手按佩劍闊步走進帥帳,看到裴潛渾身是傷被綁在帳里,不由驚訝道:「段老弟,你這是怎麼了?」

「他是山中賊的姦細。」肖冠恆回答道:「我們五萬大軍全毀在這小子一人手上。」

「你才是姦細!」裴潛大罵:「肖冠恆,少來賊喊捉賊,別以為老子不曉得你的底細。將軍,這傢伙是智藏教派到您身邊的卧底。」

「胡說!」肖冠恆怒喝一聲,逼近裴潛:「小賊,你敢血口噴人。」

裴潛不理肖冠恆,只是望著唐胤伯:「將軍,我有證據,就在卑職的懷裡揣著。」

唐胤伯嘿然道:「你以為我會相信這番鬼話?」

裴潛依然面不改色:「你不信可晉王信,我也信。許多唐青瓷無法探知的情報,都是肖冠恆透露出去的,卑職說話從來有憑有據,絕不會誣陷一個好人。」

莫大可把嘴弄得砸吧砸吧響:「將軍,他不是想騙咱們解開身上的繩索吧?」

裴潛怒視莫大可道:「老莫,你還真夠哥們兒。我經脈受制,帳外又有幾千大軍,還帶著一身傷,逃得了么?」

「大可,解開他的繩索。」唐胤伯冷冷道:「我要這小賊死得心服口服。」

「老肖,我信得過你。這麼做也是為了證明你的清白。」莫大可取出佩劍運勁一揮,將裴潛身上的牛皮筋斬斷。

裴潛活動了幾下麻痹的手腕,在莫大可的監視下從懷裡取出一張字條。

莫大可接過字條掃了眼,什麼也沒說就轉遞給了唐胤伯。字條上的內容是:「明日中午,翠微居設宴。 肖」

裴潛飛快說道:「這是我從雄遠身上搜到的東西。事後卑職曾命下屬暗中盯梢,發現每隔三天,肖將軍府中的一個小妾都會前往智昭寺敬香,還有唐青瓷,自打她進了將軍府,兩人就經常整夜鬼混在一起……」

「這是真的?」唐胤伯已經無心聽下去,手握字條迫視肖冠恆。

肖冠恆身不由己地往後退了一步,搖頭道:「將軍,他這是在栽贓污衊。」

「字條上的筆跡是你的吧?」唐胤伯寒聲道:「如果不是給雄遠的,又是給誰?」

肖冠恆一下哽住,猛往帳外衝去。

莫大可立刻掣劍攔截:「老肖,把話說清楚。」

肖冠恆橫劍招架時,腳步不停已到了門口,等帳門一掀,險些和外面的人撞個滿懷。

他慌忙抬眼望去,不由大喜過望:「殿下,救我。」

唐胤伯此刻也看到了帳外的晉王,面色一寒,斷喝一聲:「殺了!」

莫大可不由分說手起劍落,扎進肖冠恆的背心。

肖冠恆做夢也想不到莫大可居然敢當著晉王的面行兇,愕然回頭:「你、你……」

莫大可若無其事地抽出劍刃,在靴子上蹭去血跡,不屑地呸了聲:「雜碎!」

噗通一聲,晉王就見到肖冠恆的屍體直挺挺栽倒在腳下,不禁呆了呆,目光掃過莫大可和裴潛,落在唐胤伯的臉上,問道:「唐將軍,這是怎麼回事?」

「啟稟殿下。」唐胤伯起身抱拳禮道:「經查肖冠恆暗中投敵,已被末將就地正法。」

晉王的眉宇挑了下,緩聲道:「原來如此,想必唐將軍已掌握了確鑿證據。」

唐胤伯聽出晉王話語中暗藏的機鋒,心裡一聲冷笑,表面恭敬道:「那是自然。」

晉王跨過肖冠恆的屍首走進大帳,身後跟著易司馬、顧霆風等人。

裴潛站在兩隊陣營當中,瞅瞅這邊瞧瞧那邊,無論哪一方都是想要自己命的主。

晉王徐徐道:「唐將軍,昨夜一戰我軍大敗,我想知道你對下一步有何打算?」

唐胤伯見晉王沒讓自己坐,便站著回答:「全軍回守陽平關,等來年春暖花開,得到雲中雷和兵員補給後,重整旗鼓反攻舞陽城。」

晉王不置可否,易司馬卻冷笑道:「幾萬大軍如何在雲中山過冬?尤其是黃柏濤的兩萬人馬困守天羽關下,怎麼熬得過長達四個月的寒冬?」

唐胤伯淡淡道:「易先生,您的修為唐某自愧不如,但說到用兵打仗,還是免開尊口。」

易司馬低低一哼,沒有接茬。

這點頗令裴潛失望,他希望兩方能夠吵得不可開交,要是能打起來那就再好不過。

晉王淡淡道:「兵法上的事,我們確實不如將軍,所以本王從不過問軍事,還將此次進剿雲中山的一切事宜,全盤託付在將軍的手中,希望唐將軍好自為之。」

唐胤伯聞言面色一沉,心中雪亮:好啊,這是撂挑子要我一個人扛起戰敗責任了。

無意於和晉王做口舌之爭,唐胤伯搖頭道:「殿下放心,末將自會向朝廷交代。」

晉王頷首道:「那我就先行一步,前往陽平關守候將軍大駕。」

「既然殿下有意先行,末將殿後就是。」唐胤伯暗自惱恨,自然也不會說出什麼好話,夾槍帶棒地譏諷晉王被一場敗仗嚇破了膽,只顧逃命。

晉王微微一笑,手裡亮出一隻瓷瓶:「唐將軍,比起山中賊,本王更不放心的是身邊有小人作祟。」

他手一松,瓷瓶啪地在地上摔碎,露出一灘白色粉末。

帳中變得針落可聞,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無聲激撞,擦出一串串無形火花。

莫大可不曉得這瓷瓶的來歷,低罵道:「他娘的,老子在前頭賣命打仗,偏有人躲在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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