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五集 皇子與痞子(上) 第四章 要錢也要命

門外的僕從慌張張叫道:「大人,有人往府門上釘了張字條,要您立即準備二十萬兩贖金,要不他們就殺了老夫人和鈴鐺姑娘。」

「二十萬兩?」門匡當打開,裴潛光著腳站在門裡道:「是哪個龜孫子送來的?」

僕人搖頭道:「他們用箭穿著字條釘在了門上,我們也沒看見那人是誰,不過……底下的落款是紅盟泰陽府分舵的舵主楚宏圖,大人,這姓楚的好大胃口啊。」

裴潛接過字條,一言不發地愣了半晌,緩緩抬頭盯著那僕從道:「你有多少錢?」

僕從雙腿一軟,忙道:「小人就一個看家擴院的,哪有什麼錢?」

裴潛點點頭,繼續追問道:「那你家裡呢?有沒有房子,有沒有田產?」

僕人似哭似笑一步步往外退,險些撞翻了正往裡走的繡衣使檢察署主辦刁成義,刁成義奇怪地望著僕人連滾帶爬的背影,走進院子道:「大人,他怎麼了?」

裴潛笑笑道:「沒什麼,我不過是手頭有點兒緊,想跟這傢伙借點錢。」

「借錢?」刁成義感覺自己的機會來了,忿然道:「這狗奴才,一點兒都不懂為主分憂的道理,大人,您要多少錢?我這就回府去取,就當是孝敬您的。」

裴潛由衷感嘆道:「成義,還是你對我最忠心,其實我要的也不多,你瞧……」

刁成義接過信草草看過,兩手一哆嗦,臉皮發青道:「二、二十萬兩白、白銀?」

「是啊。」裴潛愁眉苦臉道:「不然就撕票,你是知道的,本官兩袖清風,別說二十萬兩,就是二十兩也難啊,到哪兒湊銀子贖人?」

刁成義避開裴潛發燙的目光,把勒索信塞回他手裡道:「就是嘛……咱們這清水衙門,哪兒來那麼多錢?尤其是大人到任後,大伙兒上行下效清廉自律,更是家徒四壁一貧如洗,就說卑職吧,昨兒在軍械所受了驚嚇,本想買只雞補補身壓壓驚,可搜遍了身上也拿不出多十個銅板來。」

他似乎深為自己不能替裴潛解憂而自責,又一咬牙道:「大人,卑職這兒還有五文錢,本想吃早飯用的,您先拿著,咱們再慢慢想法子救老夫人和鈴鐺姑娘。」

裴潛搖頭道:「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可我怎麼能拿你的早飯錢?」

刁成義抹抹唇上的小鬍鬚,叫道:「有了!卑職這就回衙門裡,讓大伙兒為您捐錢,要是不夠,那就請城中的大產人家也幫忙出點兒,大人的姨婆婆被賊人抓走,還不是因為忠於職守,惹惱了紅盟叛匪么?他們出錢救人也是該當的。」

裴潛握住刁成義的肩頭感動道:「成義,這事就拜託給你了。」

刁成義滿臉放光,拍胸脯道:「請大人放心,卑職一定全力以赴!」

裴潛道:「那我就不留你了,趕緊回衙門辦差去吧。」

刁成義「哎」了聲興沖沖走出幾步,忽然回過頭問道:「大人,您不是讓卑職今天一早來彙報情況么?」

裴潛愣了下,道:「我餓了,咱們邊吃邊說吧。」

下人準備早飯後,吃飯時刁成義一五一十把來意向裴潛彙報了,首先是雲中兵院方面的軍情,說是紅旗軍未能攻下兵院,在各路援軍抵達前,已於深夜退回雲中鎮。

第二件事是和昨日的軍械所爆炸有關,刁成義親自帶人連夜提審受傷被俘的古劍潭長老石中劍,希望能從他的嘴裡掏出一些有價值的情報。

可石中劍好不識抬舉,硬是辜負了刁主事秉燭夜談的一番苦心,最終一字未吐。

同在昨夜偵緝署敲掉了高中生等人藏身的綢緞莊,裡頭人去樓空;再有神兵坊前天夜裡失火,鐵瘸子和他的小夥計葬身火海,現場只找到兩具焦屍。

只是負責監視的繡衣使也下落不明,目前正在查找。

說到這裡,刁成義神神秘秘道:「大人,今天早上在智昭寺的山門外,發現了智藏教的四位高僧的首級,您可猜得到是什麼人乾的?」

裴潛手上的碗險些滑落在桌子上,失聲道:「什麼,又有智藏教的高僧死了?」

「是啊,而且連腦袋都教人割了下來。」刁成義很滿意裴潛的吃驚表情,這說明自己帶來的情報很有價值,也很出乎上司的意料之外。

「在四個人的腦門上,被人分別用針刺了一個字,連起來就是——」他故意賣個關子頓了頓,「『以血還血』……大人,你怎麼了?」

裴潛咬牙暗罵楚宏圖敢做不敢當,問道:「那你說是誰幹的?」

「紅盟。」刁成義得意一笑道:「在死人腦袋上刻字,是他們慣用的手法。」

裴潛暗鬆了口氣,心道自己錯怪了楚宏圖,這傢伙並非敢做不敢當,而是很樂意假冒戰功,幫著自己背黑鍋。

接下來刁成義又不厭其煩地向裴潛彙報了軍械所的勘察情況,以及對各處可疑分子的搜捕進展,當然,他也不忘告訴裴潛,褚靈肇不幸死於亂軍中的噩耗。

最後說到唐胤伯的將軍府昨晚遭遇刺客夜襲,不僅傷了三十多名侍衛,還劫走了花靈瑤和水靈月,如今滿城戒嚴正在追兇尋人。

裴潛耐著性子聽完刁成義的報告,說道:「將軍府遭襲的事昨晚我已聽秋先生說過,好像唐將軍有位侄女兒,也險些遭受刺客凌辱?」

「大人說的是唐大小姐?」刁成義道:「她也夠倒霉的,昨天剛從京師里來投靠唐將軍,誰想到當晚就遇上這檔子事兒,聽說她在京師的名聲就很不好,才被唐老將軍打發到了雲中山,如今雪上加霜,她自己丟臉不說,還弄得唐將軍臉上無光,那刺客也真可恨……」

突然刁成義屁股底下的椅子翻倒,摔得他哎喲叫喚。

裴潛一臉歉疚道:「對不起,真是對不起,我聽得手舞足蹈,把你椅子給踹翻了。」

刁成義摸著屁股強笑道:「是卑職沒坐穩當,大人的腳沒傷著吧?」

裴潛剛要答話,又是僕從一路奔進來道:「大人,門外有個叫花子,說是從您老家來的,還說論輩分……他是您的大舅公。」

「噗——」裴潛一口稀飯全噴了出來,摔碗怒罵道:「告訴他,老子的大舅公早死了,讓這混蛋上別處騙吃騙喝去,來人啊,快給刁大人拿條熱毛巾來。」

僕從站著沒動,尷尬道:「大人,這叫花子有點特別,最好您還是親自去瞧瞧。」

「反了你了!」裴潛勃然大怒道:「一個臭要飯的都打發不了,老子要你們幹嘛?」

僕從心道咱們的工錢可都是將軍府按月發的,要不是秋總管的指派,老子還懶得來伺候你呢,苦著臉道:「可他說不定還真是您的大舅公啊。」

裴潛攜著刁成義來到府門外,只見地上橫七豎八躺的都是府里的護衛,一個渾身上下邋裡邋遢的年輕叫花子騎在一名護衛的脖子上,沖著府裡頭大叫道:「小憫啊,你大舅公找你來啦——」

裴潛冷著臉站在門口,說道:「我老家的人都死光死絕了,你是從哪兒爬出來的?」

叫花子盯著裴潛瞅了半晌,猛然抬起屁股撲向裴潛道:「小憫啊,真是你呀——」

裴潛趕忙往旁邊躲閃,身後的刁成義正好被叫花子抱個滿懷,那叫花子還沒意識到自己抱錯了人,淚眼模糊地摟著刁成義又啃又親道:「十五年了,十五年了……一轉眼你都長這麼大了,連鬍子都快變白了?」

摸摸刁成義的鬍子,叫花子愣了愣放開了他,怒不可遏道:「你這老傢伙,好大的膽子,居然想冒充我外甥兒。」

刁成義沒氣暈過去,可這叫花子的語氣神情分明和裴潛是一個調調,萬一真是段大人不知道哪一門的親舅公,自己可開罪不起,只好忍氣吞聲地指指閃得老遠的裴潛道:「段大人在那邊。」

叫花子悲喜交集,擼了擼亂髮抹了抹臟臉,道:「小憫,你該不會認不出你大舅公了吧?」

裴潛冷哼聲道:「來人啊,給他幾個銅板兒,叫這傢伙趕緊滾蛋。」

叫花子愣道:「你真不記得親親大舅公了?那你還記得表姐嗎,就是那個你最最喜歡的,叫……什麼花啊草啊來著的?」

裴潛衝上去一把捂住叫花子的臭嘴,惡狠狠道:「再胡說八道,送你去坐牢。」

叫花子奮力掙扎,支支吾吾叫嚷道:「對了,我想起來了,就是那個……」

裴潛突然獃獃望著叫花子,一把抱住他道:「舅公,你真是我的大舅公么——怎麼變成這模樣了?人不人鬼不鬼,跟你死鬼老爹還真像。」

於是兩人抱頭大哭,為表達各自的欣喜之情更不忘你踹我一腳,我蹭你一臉。

刁成義咳嗽聲道:「大人,咱們該去衙門了。」

裴潛漸止悲聲,說道:「這兩天我要陪舅公,衙門的事就全交給你了。」

刁成義一想那些差事,哪一樁都不是好辦的,以為裴潛要撒手,忙道:「大人……」

裴潛不耐煩地擺手道:「早請示晚彙報……就這樣定了,沒事別來煩老子。」

刁成義吞了口唾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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