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四集 硝煙紛飛的年代(下) 第七章 捅了馬蜂窩

直到天黑,聚集在繡衣使衙門外的人群才逐漸散去,人們交頭接耳議論著這場原本尋常的官司,更琢磨著要在各自的家中為段青天立起長生牌,好讓老天爺保佑這位千年一遇、年輕有為的好官不至遭受奸臣陷害,斷送仕途性命。

刁成義卻似熱鍋上的螞蟻,繞著裴潛團團轉道:「段大人,這下可糟了。那些兵痞子什麼事情做不出來?您將樊曉傑關了起來,還不定會鬧出多大的亂子!」

裴潛就像沒事人似的,臭罵道:「就你這綠豆點大的膽子,一輩子也升不到主辦。怕什麼?老子自有分寸。你今晚別睡了,帶幾個心腹手下一塊兒仔細查閱秘庫卷宗,把跟樊曉傑有關的記錄統統都給我調出來。」

刁成義詫異道:「段大人,那麼多卷宗記錄,您要卑職找什麼?」

「笨蛋,」裴潛壓低聲音道:「他們這些帶兵打仗的,誰的屁股是乾淨的?」

刁成義恍然大悟,望著裴潛道:「卑職明白了,這就帶人去辦。」

裴潛點點頭道:「明白就好。咱們這回是把樊曉傑得罪到家了。他要是能活著從繡衣使大牢里走出去,你就自個兒上街買根繩子在家備用吧。」

刁成義打了個哆嗦,咬咬牙目露凶光道:「這根繩子還是留給姓樊的自己用吧!」

「這就對了,」裴潛拍拍刁成義的肩膀,欣賞道:「吃咱們這碗飯的,要麼別得罪人,一旦得罪了就得把他給整趴整死,永世不得翻身。否則,完蛋的就是自己。」

他不管刁成義如何品味這兩句「寶典真言」,優哉游哉出了衙門回府睡覺。

然而當晚就出事了。五千威山營官兵得知統領被抓,登時群情激憤,在馬大深等人的指揮下,兵分幾路來到唐胤伯和黃柏濤的將軍府以及裴潛的繡衣使衙門前靜坐示威,誓言不放樊曉傑絕不回營。而留守軍械所的官兵也是擺開了徹夜狂歡的架勢,喝酒的賭錢的,外出找姑娘的,怎麼讓人撓頭就怎麼干。到了第二天早上索性連早操也罷練了,整個成了沒人管的一盤散沙。

奇怪的是唐胤伯和黃柏濤居然都忍了下來,不約而同閉門謝客,言道由於雄遠大師不幸遇害,心中悲痛微染小恙,需在家休養。他們一個是希望事情鬧得越大越好,讓樊曉傑吃不了兜著走;一個是坐看笑話,等著晉王忍無可忍出面收拾殘局。

裴潛卻不管這些,他回到家中第一件事便是偷偷摸摸進了水靈月的小院。

水靈月正在屋裡燈下學做女紅,見裴潛進來欣喜說道:「段大哥,你回來啦!」

裴潛被她水靈靈的大眼睛那麼一瞅,渾身骨頭都在發酥,心道:「難怪這丫頭姓水,老子都把她的模樣變得這麼難看了,就這雙眼睛還是能迷死人。」

他拉著水靈月在身邊坐下,笑嘻嘻問道:「鈴鐺,你在綉什麼呢?」

「水仙花,」水靈月不好意思地把女紅藏到身後,說道:「是姨婆婆教我的。」

裴潛趁機撫摸水靈月的柔夷,越加心癢不已,說道:「給我看看好不好?」

水靈月羞道:「我剛學,繡得都難看死了,還把自己的手指頭都戳破了。」

裴潛握起水靈月的小手,果然見到她的指尖上有好幾個針孔,問道:「疼不疼?」

水靈月搖搖頭又點點頭,神態嬌憨之至。裴潛哪裡還忍得住,說道:「別怕,段大哥幫你吸兩口就好了。」嘴巴吻住水靈月纖秀的指尖,一陣砰砰有聲的吸吮。

水靈月天真無邪,感動道:「段大哥,你待我真好。」

裴潛心裡頭一把大火熊熊燃起,就要幫水靈月寬衣解帶道:「讓我幫你瞧瞧,身上有哪兒也被針尖給弄傷了。」

千鈞一髮之際,突聽門外輕輕一聲咳嗽。裴潛騰地坐直身軀,道:「啊,我回頭再看。」起身拉開房門瞪著屋外的花靈瑤道:「嗓子癢么,那還不趕緊上街找郎中?」

花靈瑤面容凝重,緩緩道:「今天下午你把樊曉傑關進了繡衣使大牢?」

裴潛不耐煩道:「那又如何,關幾天老子自會把他放了。我還有事……」掉頭就想關門,和屋裡的水靈月繼續療傷大業。

花靈瑤握住裴潛的胳膊道:「後天上午晉王要視察泰陽軍械所,觀摩雲中雷試射。你在這時候把樊曉傑關起來,很容易讓人聯想到別處。」

裴潛愣了愣道:「晉王后天要去軍械所,這消息老子怎麼不知道?」

「知道的人極少,但我保證唐胤伯和黃煒肯定知情,而且他們也會陪同前往。」花靈瑤道:「假如威山營軍心浮動士氣不穩,晉王很可能會放出樊曉傑拿你問罪。一旦出現這種情況,我們的行動怎麼辦?」

裴潛沉默片刻,緩緩道:「那也要等到晉王巡視過軍械所,對不對?」

花靈瑤凝視裴潛,搖頭道:「你還什麼都沒準備,太倉促了。」

裴潛嘿然冷笑道:「等老子準備好了,腦袋也就快搬家了。我拿掉樊曉傑,就是要激起威山營兵變,加上後天晉王前去巡視,還有比這更好的機會么?」

花靈瑤問道:「你打算怎麼做,我能幫到你什麼?」

「刺殺晉王製造混亂,把炸毀火藥庫的事交給我。」裴潛的眸中掠過一道寒芒,低低道:「而且要挑選在晉王觀摩雲中雷試射的時候下手,懂嗎?」

花靈瑤細思須臾,輕點螓首道:「此計可行,但風險太大。」

「舍不著孩子套不找狼。」裴潛道:「只要炸了火藥庫,一個月內唐胤伯休想發兵進剿雲中山。再過三十來天,雲中山裡就該飄起漫天大雪,一直到春暖花開他都無法用兵。你們想要的,不正是這個么?」

花靈瑤的明眸里流露出一絲驚詫之色,說道:「我很慶幸,你並不是真的段憫。」

裴潛瞥了眼花靈瑤兀自抓緊自己胳膊的玉手,得意一笑道:「也罷,好人做到底。明晚我會割開泰陽河裡的鐵絲網,刺殺行動失敗後,可以打那兒撤走。」

花靈瑤道:「你怎麼就能斷定我們的刺殺行動一定會失敗?」

裴潛指指自己的腦袋瓜道:「直覺。還有,這事只要負責那天行動的人清楚就成,天曉得那些人裡頭會不會有第二個殷長貴。」

花靈瑤點頭道:「你提醒得對,一旦暴露了這條地下水道,非但會危及事後的撤退,更有可能連累到我們炸毀軍械所的計畫。」

「這就對了,」裴潛拍拍花靈瑤握著自己胳膊的玉手,說道:「有時候自己人比敵人更可怕。因為敵人總在明處,而自己人……是站在你的身後。」

花靈瑤這才察覺自己抓著裴潛的手竟一直沒有放開,不由俏臉一紅鬆了開來。

她敏銳地感覺到,裴潛的話絕非無感而發。在這個年輕人的身上,藏著太多太多的謎團,讓人情不自禁地產生好奇,想撥開迷霧看到他的心底。

第二天早上裴潛紅著眼睛前往繡衣使衙門辦公。他一宿沒有睡好,因為有太多事情要做,而且白天不能做必須留到晚上做,明裡不能幹必須藏在暗裡干。

結果他驚訝地發現衙門外先是成千上百看熱鬧的人群把外頭圍了個水泄不透,然後是黑壓壓一片席地而坐的威山營官兵把大門堵了個嚴嚴實實。再往裡瞅,莫大可帶著百來個親兵衛隊坐在馬上,正在和那些威山營的官兵對罵。

裴潛再大的膽子也不敢從這群示威者當中大搖大擺走過,繞到僻靜地方翻牆頭進了衙門。他躡手躡腳溜進後堂,就見自己的一班手下如臨大敵,個個刀不離身,身不離刀。

刁成義總能第一個發現裴潛。他一路小跑迎上來道:「大人,您都瞧見了吧?非但是咱們的繡衣使衙門,據說黃將軍和唐將軍府上,也被這些兵痞給堵了!」

裴潛笑道:「這麼說我和兩位將軍待遇相同,他們還真是看得起老子啊。」

兩人紅眼對紅眼,刁成義苦笑道:「都這節骨眼上了,大人您還有心思開玩笑?」

裴潛哼道:「我要你查的事情呢,有眉目了么?」

刁成義一省,從懷裡珍而重之地掏出一疊卷宗道:「一共查到七樁命案,十六樁擾民大案,還有剋扣軍餉的記錄和私販軍械的控告,都能扣到樊曉傑的頭上。」

裴潛精神一振,接過卷宗翻閱了兩眼,還沒等開口就聽莫大可的粗嗓門在外頭道:「段老弟,聽說你是鑽狗洞溜進來的?」

裴潛哽了一下,望著威風凜凜闊步走近的莫大可,怒罵道:「你姥姥才鑽狗洞!」

莫大可哈哈大笑,瞟了眼裴潛手中死死捏著的卷宗,說道:「老子夠交情吧?知道你有難,立馬帶弟兄們來給你壓陣助威。」

裴潛沒好氣道:「誰不曉得你跟樊曉傑是死對頭?老子這麼做,正好幫你出氣了。」

莫大可嘿嘿一笑道:「那你就再幫哥哥一個忙,讓我見見樊曉傑,順帶臭臭他!」

裴潛皺眉道:「這麼做有意思么?說實話,樊曉傑這人還算是條漢子。」

莫大可興趣盎然道:「當然有意思,太有意思了!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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