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三集 硝煙紛飛的年代(上) 第八章 一炮雙響

天還沒亮,段府已是門庭若市。各路官員聞訊紛紛趕來慰問,負責泰陽府治安的府城繡衣使主事鍾明河更是如遭大難,神情緊張地親率二十多個手下前來辦案。

裴潛一通胡言亂語應付走這些人,直到日上三竿才脫身出來前往繡衣使衙門。

衙門裡的一眾官員上來又是噓寒問暖好不關切。刁成義則是強烈要求在段府周圍派駐一隊繡衣使日夜巡邏值守以策安全。

裴潛謝過同僚們的關愛之意,踱步來到桌案後落座。桌面上壘起高高一堆手本,看得裴潛大是頭疼道:「牛主事,今天怎會有這麼多手本?」

牛德彪躬身道:「大人忘了么?是您上任第一天就交代下來,命令所有繡衣使都要將各自的辦差情況儘速上報。卑職忙了一宿,已催要整齊。」

裴潛恍然大悟,可不是嘛,自己都忙昏頭了,差點忘了這麼一條發財大計。

他揮揮手讓牛德彪退回自個兒的衙署辦差,坐在椅子里裝模作樣翻閱起手本。

這些位繡衣使確也不負段大人厚望,三五本里總有一兩個會夾入銀票。少則百兩多則上千,裴潛毫不猶豫全揣進了袖口裡,以成全下屬們的這番愛戴美意。

這邊裴潛正翻得起勁,那邊刁成義喜滋滋走進來道:「大人,有了!」

裴潛頭也不抬,不耐煩道:「什麼有了,是不是你老婆又有了?」

刁成義湊近裴潛,低聲道:「昨晚卑職得大人點撥,一口氣抓了五個殷主事身邊的人,輪番拷問之下果然有個小子熬刑不過,全都吐了出來。」

裴潛一震抬頭,差點就和刁成義近在咫尺的腦袋撞了個正著。刁成義趕忙縮頭,肅容道:「不出大人所料,殷主事果然有問題。他很可能是打入咱們繡衣使衙門的山中賊細作。您看,這是卑職剛剛拿到手的口供。」

裴潛丟下手本接過供狀,卻是殷長貴府里的一個長隨,叫什麼德天寶的傢伙錄下的口供。按照德天寶的交代,殷長貴在七八年里幾乎每個月都會讓他偷偷前往神兵坊,將一個密封的蠟丸交給鐵瘸子。至於蠟丸里藏的是什麼,德天寶不得而知,但相信只要抓來鐵瘸子一問即知。

裴潛不動聲色地看完,問道:「那個鐵瘸子你有沒有派人前去捉拿?」

刁成義答道:「卑職怕打草驚蛇,放跑了殷主事,沒敢派人去抓。」

裴潛滿意地點頭道:「很好,那就暫時別動神兵坊,派人把鐵瘸子監視起來。」

刁成義應了,裴潛想了想補充道:「正好我在神兵坊訂製了點兒東西,過兩天便借著機會親自去摸摸鐵瘸子的底細。在此之前,你們不準驚動了他。」

刁成義欽佩道:「大人為查奸辦案深入虎穴,委實令卑職感動。」

裴潛猛地一拍桌子,罵道:「丟你娘!」刁成義嚇了一跳,不知自己的馬屁何以拍錯了地方,惹得段大人勃然變色。

就聽裴潛義憤填膺道:「前兩天老子還幫著鐵瘸子趕跑了一幫前去辦案查封的繡衣使。當時覺得這人挺老實,不曾想他居然是個姦細。刁主事,虧得你精明強幹,查出了鐵瘸子的老底,不然老子不知道還要被蒙在鼓裡多久!」

刁成義的骨頭頓時輕得只有三兩重,謙虛道:「這都是大人英明,卑職豈敢居功?」

裴潛問道:「鐵瘸子的事還有誰曉得?必須守口如瓶,一個字都不能往外泄露。」

「卑職省得,除了和我一起負責審訊的兩個得力親信外,沒有其他人知道。」刁成義道:「卑職會將大人的意思帶給他們,保證不透出半點風聲。」

裴潛頷首道:「你把這兩人的姓名報給我。回頭老子要替他們請功。」

刁成義大喜,心道連兩個手下都有功,那自己這份功勞還逃得了?連忙將兩人的姓名說了,又道:「大人,您是否要親自審問一下德天寶?」

裴潛閉起眼睛沉思須臾,問道:「你有沒有派人暗中盯住殷長貴?」

刁成義道:「他正在衙署里辦公,卑職不敢輕易派人盯梢。一則怕消息走漏,再來沒有大人的號令,卑職亦不敢逾權。」

裴潛道:「這樣吧,你弄一輛馬車來把德天寶裝進去,給他戴上頭套不準任何人靠近。再讓你的兩個手下給老子看住了殷長貴。」

刁成義點頭猶如小雞啄米,卻不解道:「大人,您要把德天寶送走?」

裴潛徐徐道:「畢竟殷長貴是黃大人的連襟,我也不便擅自處斷。咱們悄悄押著德天寶去見唐將軍,請他定奪。」

刁成義心領神會道:「大人高明,有唐將軍為咱們做主那是再好不過。」

裴潛揮手道:「你趕緊把事情辦妥,我再去趟秘庫查一查丁昭雄留下的卷宗。一刻之後咱們在後門匯合,立刻去拜見唐將軍。」

刁成義應了,一路小跑奔了出去。裴潛收起手本,到秘庫里轉了一圈,算算時間差不多了,才慢悠悠踱步來到府衙後門。

刁成義早就將德天寶塞進馬車裡,在後門焦急等候。裴潛坐進馬車,刁成義親自駕車離開繡衣使衙門,徑自趕往唐胤伯的將軍府。

裴潛坐在車裡瞟了眼五花大綁的德天寶,見他嘴裡塞著麻核遍體鱗傷,滿臉驚懼地也在望著自己。裴潛和顏悅色地笑笑道:「德老弟,你別害怕。我是段憫,要帶你去見一個人。你只需把自己所知道的事情老老實實說出來,回頭我就會放了你。對了,你傷得不輕,實在是刁主事他們不會辦事。到時候本官再送你一百兩銀票,回家好好養傷。」

德天寶驚恐之情略減,拚命朝著裴潛點頭。裴潛挑開車簾吩咐道:「走側門。」

刁成義一拉馬韁繩,駕著馬車繞到將軍府的側門。他下車敲開府門,對開門的將軍府護衛出示了腰牌,說道:「我家大人就在車裡,有軍情要務求見將軍。」

過了一會兒,那護衛得到指示,打開側門將馬車放進。一行來到唐胤伯的書齋外,裴潛把頭罩給德天寶重新套上,命刁成義在外守著,自己帶了口供晉見唐胤伯。

唐胤伯在家穿了身寬鬆的白色絲袍,靠在椅子上正查閱各處軍營的日報。

他指了指對面的空座道:「段老弟,坐下說。是不是查到了軍械所的內奸?」

裴潛從袖口裡取出德天寶的供狀,神情肅然道:「大人請看!」

唐胤伯接過供狀,只掃了兩眼濃眉就不知不覺往中間鎖緊。等全部讀完後,他凝目望向裴潛道:「這人的話有幾成可信?」

裴潛不語,再取出那份被他刪節了的秘檔,雙手呈獻在唐胤伯的桌案上。

唐胤伯一開始還沒什麼,可看到秘檔上言道正是出自殷長貴提供的準確密報,才使得紅旗軍在五年前的一次行動中,成功暗殺了當時的天虎騎統領徐雪陽,頓時煞氣滿面,拍案冷笑道:「好賊子!」

裴潛早調查過了,這徐雪陽曾是唐胤伯的同門師弟,追隨在他左右多年,立下無數戰功,連莫大可都被壓下了一頭。不知何故,殷長貴居然把徐雪陽給賣了,倒也省了自己許多麻煩。

唐胤伯很快恢複平靜,問道:「段老弟,那個德天寶你帶來了沒有?」

裴潛道:「就在外面,卑職這就讓人把他押進來。」起身傳喚刁成義把五花大綁的德天寶拖進書房,除去頭罩拔下麻核。

唐胤伯仔細盤問過後,面沉似水道:「你們有沒有問過神兵坊的鐵瘸子?」

裴潛恭謹道:「卑職不敢打草驚蛇,更想放長線釣大魚,已命人暗中監視起來。」

唐胤伯想想,眼下的這些人證物證已足夠多,說明殷長貴正是紅旗軍安插在繡衣使內部多年的細作。惟一棘手的問題是,他和黃煒是連襟。

裴潛走近兩步,小聲道:「將軍,此事關係重大,是否請黃大人立刻過府一敘?」

唐胤伯剛要作答,門外響起肖冠恆的聲音道:「啟稟將軍,卑職剛剛接到報告,適才負責押送那名古劍潭弟子前往繡衣使衙門的囚車,在南門外被劫。威山營的一支百人隊死傷慘重,樊將軍已趕往事發地點處置善後。」

「什麼?」唐胤伯濃眉一挑,問道:「那干叛匪怎會知道押送的時間和路徑?」

肖冠恆欠身道:「卑職斗膽揣測,定是威山營又或繡衣使衙門有賊軍細作潛伏,先一步將消息泄露了出去。否則山中賊絕不可能如此準確地掌握到我們的情報。」

唐胤伯丟下一支令箭道:「立即下令,讓邢毓莘的天蠍騎全部出動,追索逃跑的叛賊。哪怕追到雲中山裡,也得把人給我抓回來!」

肖冠恆接令而去,裴潛詫異道:「將軍,這傢伙很重要麼?」

「何止重要,他是我們破獲妄圖炸毀泰陽軍械所的那伙叛匪的關鍵人物!」唐胤伯頓了頓,苦笑道:「我和黃侍郎原本是想等把人交到你的手裡,再來商議下一步的計畫。現在看來,是行不通了。」

裴潛按捺心中驚異,試探著問道:「將軍,您是說這個人已經……」

「他已經招了,而且願意投誠朝廷,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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