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二集 我是贗品我怕誰(下) 第九章 別想我

老山羊死了,掉在樓板上的黑匣卻突然消失,情勢糟糕透頂完全超出裴潛的預料。

他正半摟半抱著氣若遊絲、奄奄一息的流雲沙,好讓自己有點事情做做,不至於腦子發熱干出傻事——當天狼神弩從天而降的一刻,他就知道老山羊完蛋了。即使是金丹級的高手,除非能搶先御風到三十丈以上的高空,否則面對十張以上的天狼神弩時,也絕無逃命可能。

這就是為什麼在千軍萬馬的大戰中,類似老山羊、祁舞婷這樣身懷絕技的高手,卻會變得全無用武之地的重要因素之一。

可匣子呢?就在所有人的目光都不自覺地緊追著老山羊的時候,它卻不見了。

匣子不會長腿,一定是有人拿了。裴潛惟一能確定的是,自己沒拿,懷裡半死不活的流雲沙想拿也拿不了。

從裘火晟的反應來看,匣子里的的確確裝有火藥資料,可除了自己還有誰會打它的主意?正詫異間,就聽丁昭雄喝道:「封鎖恆月軒,任何人都不準離開!」

裴潛非常贊成丁昭雄的這一建議。畢竟自己花了那麼大的氣力,老山羊連命也丟了,結果被別人白白撿了個天大的便宜,說出去還不被老鬼笑死?

他拚命往流雲沙的嘴裡灌藥,當然這些都不可能是解毒藥。不然老山羊會從地上爬起來宰了自己。流雲沙倒是很感激,苦笑道:「沒用的,已經毒氣攻心了。」

樓里很嘈雜,他的聲音又很微弱。裴潛好不容易才聽清楚,滿臉悲憤地說道:「大人,你一定要挺住,卑職這就給你解毒!」

流雲沙很欣慰,還有人拿自己的命當命。看看裘火晟等人,或忙著尋找黑匣,或在搜查老山羊的屍首,又或調兵遣將封鎖恆月軒,全然將他遺忘。

所以,他決定報答裴潛,低低的聲音道:「是尤若華拿走了匣子……他是內奸。你去告訴裘火晟,立刻逮捕此人——」

裴潛大吃一驚,沒想到這死鬼只剩一口氣了,還這麼機靈。

他偷偷望向面無血色的尤若華,腦筋飛轉道:「這馬屁鬼居然是內奸?」

大凡內奸,總有一個效忠的對象。譬如老山羊效忠紅盟,丁昭雄效忠智藏教,那麼尤若華所效忠的又是哪一方?

發覺裴潛沒應聲,流雲沙微感驚詫道:「你……為什麼還不去?」

裴潛點點頭,心裡已有了決斷。這決斷出於老山羊之死,也出於二十餘日的卧底風雨,他湊到流雲沙的耳邊,一樣用極低的聲音道:「大人,你就放心吧。」掌心氣勁迸發,瞬間震斷了流雲沙的心脈。

流雲沙一臉的驚駭,死不瞑目地盯視裴潛,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大人,大人——」裴潛聲嘶力竭地叫道,如喪考妣。裘火晟終於想起了,這兒還有一個身受重傷的流雲沙總監,忙問道:「小段,流雲兄怎麼了?」

「大人他死了——」裴潛雙目赤紅,就想要撲上去再咬老山羊兩口似的。

裘火晟多少有點兒兔死狐悲,一腳踹在老山羊屍首上,咬牙切齒道:「該死!」

尤若華道:「大人息怒,當務之急是查清黑匣子的去向,找出何嘗醉的同黨!」

裴潛暗罵道:「這傢伙臉皮比老子還厚,居然還敢賊喊捉賊!」

裘火晟頭腦一冷,說道:「何嘗醉……敢情他就是被朝廷通緝多年的匪首何嘗醉!」

尤若華介面道:「大人英明,這逆賊還是紅盟雲中山分舵的副舵主!」

忽聽丁昭雄沉聲道:「要說何嘗醉的同黨,這裡就有一個!」

不用他點名道姓,眾人的視線齊齊射向裴潛。鮑國庵道:「你說段大人也……」

裴潛心頭一寒,懷抱流雲沙的屍首站起身道:「丁大人,說話得有根有據!」

丁昭雄注視裴潛,冷笑道:「方才你跟何嘗醉鬼鬼祟祟的進出包間,他又叫你搜查裘大人的身上,這不是證據又是什麼?」

裴潛的腦海打過一道電光,隱約明白到尤若華是紅旗軍的人,而且知道自己的身份。那個把花靈瑤送入抱德山莊的紅旗軍卧底,正是此人。

他故意點破老山羊是紅盟雲中山分舵首腦人物的身份,正在幫自己洗脫罪名。同時他也在利用這麼一種隱晦巧妙的方式,向裴潛表明身份以求得信任與配合。

頓時裴潛的心神一定,憤然道:「丁大人,卑職可沒得罪過你啊,何以血口噴人?」又義憤填膺轉向裘火晟道:「大人,求你明察!那日刺殺卑職的伍相國,便是紅盟逆匪。還有裘翔桐,卑職若是紅盟的人,又何以將他殺死,還得罪了大人?」

裘火晟一省,就聽尤若華喃喃道:「也對啊,莫非是何嘗醉自知必死無疑,有意挑撥離間陷害段大人,好讓咱們相互猜忌亂了方寸?」

裘火晟的腦子明顯沒有流雲沙管用,身邊的鮑國庵更是大老粗一個,被裴潛和尤若華三兩句話一說,不由頷首道:「不錯。丁兄,我看你錯怪段老弟了。」

丁昭雄見狀急道:「諸位大人莫要聽信這逆賊的狡辯,他並非段憫!真正的段憫十有八九早死了!」

亂了,徹底亂套了。失落的黑匣子還沒找回來,這兒又冒出個真假段憫案。裘火晟暈頭轉向,也不曉得該聽信誰的話才好。

裴潛知道,圖窮匕見的關口到了。沒有退路,沒有選擇,只能和丁昭雄一拼到底,賭一賭自己的運氣和智慧,怒聲叫道:「你說我不是段憫,那我是誰?」

丁昭雄剛要開口,裴潛卻不給他進一步揭發自己的機會,滔滔不絕道:「丁大人,是你先對不起我,那就恕卑職也只好對不起你了!」

他伸手一指丁昭雄道:「裘大人,你可知丁大人為何屢屢不肯放過卑職,非要置我於死地不可?因為我背叛了他——」

裘火晟目瞪口呆道:「背叛?段老弟,這話從何說起?」

裴潛一口氣說道:「他安排卑職打入雲中兵院,潛伏在裘大人和流雲大人的身邊,是要我刺探消息,並在暗中監視兩位大人。卑職感念於裘大人和流沙大人的熱忱相待和大力提鞋,心中痛苦不堪始終不願與其同流合污有負兩位大人厚恩……」

「一派胡言!」丁昭雄神色猙厲,打斷道:「段憫,你連篇鬼話誰人會信?」

「你剛剛還說卑職是假冒的,怎麼又叫我段憫了?」裴潛抓住丁昭雄的語病,窮追猛打道:「那日資料失竊,你從泰陽府趕來,將我邀到屋中密談,都說些什麼?」

裘火晟腦袋發脹,不由自主地追問道:「他說什麼了?」

「他說前來調查資料失竊不過是個幌子,真正目的是因為卑職十多天未曾和他設在雲中鎮的秘密據點聯絡。他放心不下,才特意趕來面見卑職。」

裴潛壓住丁昭雄的話頭道:「丁大人還說,我若敢背叛他,只能是死路一條。也無需他親自動手,就有法子將卑職碎屍萬段!」

這些話半真半假,丁昭雄心頭驚愕,不曉得裴潛何以知道自己在雲中鎮還設有秘密據點?他心知再讓這小子說下去,裘火晟耳根一軟說不定就會被完全騙過,忙道:「大人,卑職這裡有專用清洗易容藥物的丹丸,他是不是假冒段憫一試即知!」

裴潛想也不想叫道:「端水來,老子要洗臉!」

裘火晟點點頭,一名兵院護衛急忙下樓打來盆清水。丁昭雄將藥丸取出化進水裡,望著裴潛篤定的神情,反而有些吃不準了。

裴潛心裡暗笑丁昭雄夠義氣,肯幫忙。他的易容藥物是老鬼親手調製,普天下只有一種藥水能洗乾淨。而這種藥水,也在老鬼的兜里裝著。丁昭雄又不是老鬼的乾兒子,自己還怕他個鬼。

他三下兩下洗了把臉,雙手使勁揉搓直到面孔發紅,也沒有一點易容過的跡象。

裘火晟擺擺手阻止裴潛繼續搓臉,問丁昭雄道:「丁大人,可以了么?」

丁昭雄訝異莫名,緊盯著裴潛的臉道:「就算臉上沒問題,可嗓音還是不對!」

裴潛「哐!」地揮手灑翻銅盆,勃然大怒道:「丟你娘!姓丁的,你鬧夠了沒有?」

裘火晟也對丁昭雄的死纏爛打生出厭煩,皺眉道:「丁大人,適可而止吧。咱們還得辦正事,先找到那個黑匣子要緊。」

丁昭雄冷笑道:「裘大人莫要被這小賊矇騙。我敢打賭,匣子就在他的身上!」

裴潛火了,手起手落也不管屋裡還有兩個渾身戰慄猶若篩糠的青樓女子,飛快地將衣衫脫個精光,冷冷望著丁昭雄道:「褲衩要不要也脫了給你看看清楚?」

丁昭雄面色陰晴不定,文忠解圍道:「我看還是先找黑匣子吧。」

「等等!」這下輪到裘火晟對丁昭雄的咄咄逼人之勢心頭冒火,要給裴潛打抱不平了,沉聲問道:「小段,你說丁大人派你來監視老夫和流雲兄,有何憑證?要知道,他和流雲兄可是藝出同門,相交莫逆。」

裴潛就等著裘火晟開口來問,回答道:「裘大人明鑒,丁大人表面上是和您還有流雲大人同進共退,暗地裡卻比楊明雄更早一步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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