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二集 我是贗品我怕誰(下) 第七章 賠罪酒

待將屋子基本恢複原狀,已是後半夜。外面的雨越下越大,裴潛從床上坐起,瞧著還在擦拭血跡的花靈瑤道:「其實你根本不必白費勁兒,我這就走了。」

花靈瑤手上不停,說道:「就算要走,也該將這裡收拾乾淨。」

裴潛眉宇一挑,突然「砰」的一腳踹翻了剛剛被花靈瑤擺好的椅子,怒道:「你還不死心?報國寺的賊禿已經來抓老子了。今晚要不是紅盟的人也想來殺老子,兩幫人馬莫名其妙地鬥了起來,這會兒我的腦袋在不在脖子上還不定呢!」

花靈瑤平心靜氣地抬起身,將椅子重新擺好道:「你要走就走,何必沖我發火?」

裴潛哼了聲道:「硬的不行來軟的,你休想!老子生來就是軟硬不吃!」騰身探臂搭住橫樑,雙腿往樑上一騎,左掌按住圓木緩緩上提。就見一片三尺長的木塊被他的手掌吸了上來,露出中空的內腹。

裴潛從裡頭取出了穿雲弩、珠寶盒等等見不得光的寶貝玩意兒,一一收拾妥當把橫樑還原,飄落在地道:「你走不走?」

花靈瑤淡然道:「既然你主動退出任務,我就沒有義務再跟著你。祝你一路順風。」

裴潛木無表情,跨步走出裡屋,推開了房門,一股涼爽的夜風吹拂著豆大的雨點砸落在了他的臉上。他不自禁地頓了頓足,心道:「老子終於要離開這鬼地方了!」

奇怪的是一點都不覺得輕鬆開心,反而隱隱感到似乎有什麼重要的東西被留在了這裡,從此只會越行越遠。

「再試一次好不好?」忽然,身後響起了花靈瑤的話音。「我能感覺到你內心的不甘。因為你生來就不是個願意承認失敗的人,所以你也不願就這樣灰溜溜地逃走,丟下一個爛攤子讓人笑話,對么?」

裴潛佇立不動,嘿然道:「不錯,我是不願失敗。可老子更不願把命丟在這裡!」

花靈瑤緩緩道:「那就請你留下幫助我們。我向你保證,我會用自己的生命來保護你的安全。假如你我都會死,那我一定會死在你的前面!」

裴潛的背影不經意地顫了顫,恍惚之中想起了許多年前,有人曾經對自己說過類似的話語。那時候的他還小,驚惶失措地趴在她的背上,在刀光劍影中掙扎求生,看著鮮血從她的身上每個地方汩汩地流淌出來,卻一點兒忙也幫不上。

他的眼睛被雨水打濕,搖搖頭苦笑道:「花姑娘,我沒你想得那麼能幹。何況你想要的東西,十有八九被裘火晟藏在了身上。除非抓住他或者殺了他,否則根本沒有可能拿到手。」

花靈瑤的眼睛裡有異彩閃動,輕輕道:「我們可以設法把他騙到洞外來下手。」

裴潛想了想,說道:「三個條件,談得攏就談,談不攏拉倒。」

花靈瑤按捺欣喜道:「說吧,哪三個條件?我盡量滿足你。」

裴潛低哼道:「別跟老子玩字眼兒,什麼叫『盡量』,還帶打折扣的?」

花靈瑤笑笑沒言語,裴潛背對她舉右手豎起食指道:「第一,不準再拿水靈月的事兒跟老子糾纏不清;第二,事成之後我要六兩血瑪瑙;最後——」

他豎起第三根手指頭,停頓了下才說道:「你嫁給我做老婆!」

花靈瑤的笑意凍結在唇角,裴潛舉著右手,晃了晃豎起的三根手指頭道:「你要是答應,我就留下再干一票。你要是覺得為難,那便當老子什麼都沒說。咱們大道朝天,各走一邊。」

身後還是一片寂靜。裴潛笑了笑,道:「算了,老子不為難你了。」跨步往門外漆黑滂沱的風雨里行去。

「等等!」在裴潛的左腳即將跨出門檻的一霎,他聽到了花靈瑤的聲音。

「六兩血瑪瑙……我可以想辦法滿足你。」花靈瑤的語氣低沉,也聽不出她此際心中更多的意味。「月兒的事,我只能保證紅旗軍方面絕不插手。」

不等裴潛表示反對,花靈瑤接著道:「我也可以答應你的第三個條件,但必須是在事成之後。我想對於這點,你不會反對。」

裴潛怔了怔,沒料到花靈瑤會答應下來,反有些懷疑道:「你真的願意?」

花靈瑤深吸口氣點了點頭。那天在玉江邊的林子里,她攔下水靈月放走了裴潛。她勸說月兒,這是必要的犧牲——為了大業。而今冥冥中似有天意循環,輪到她來做出同樣的犧牲了。

如果拒絕,也許紅旗軍還會有其他辦法弄到火藥配方和圖紙,但所付出的代價一定會遠遠勝過現在;如果拒絕,她將永遠沒有勇氣面對遭受蹂躪的水靈月,沒有勇氣面對自己的內心。

「那麼為了表示誠意,」裴潛慢慢放下高舉的右臂道:「你得讓我先看一下真容。」

「好。」相對於向這個惡棍獻身,眼下的要求已是微不足道。須臾之後,花靈瑤漠然說道:「閣下可以回過身了。」

裴潛關上房門轉過身子,剎那間看得呆了。那是一張傾城傾國,完美無瑕的容顏,擁有與生俱來的高貴與典雅,像一朵含苞待放的水仙花,秀麗在昏暗的燭光里,卻照亮了整個世界。

裴潛怔怔盯著花靈瑤絕世無雙的俏臉,心底里竟生平第一次湧起一絲絲罪惡感。

他下意識地舔舔嘴唇,看著花靈瑤重新易容,又恢複了原先的模樣,委實無法相信這兩張判若雲泥的臉孔,居然會擁有同一個主人。

儘管他隱約已猜到花靈瑤的姿色不差,但展現在面前的真容,還是遠遠超乎了自己——應該是所有人的想像之外。

毋庸置疑,他是個色鬼。但一直以來,都是那種先顧命再顧女人的色鬼。所以才能逍遙快活地活到今天。但在看到花靈瑤玉容的一霎,裴潛甚至覺得天底下所有男人都會為這張臉去殺人,去拚命,毫不猶豫地去干出任何一樁大逆不道的巨案!

值!如果說剛才還為花靈瑤的承諾而意外,而躊躇,這一刻裴潛卻已開始慶幸自己的抉擇。當然,他還不至於為了一張剛剛看到,連摸也沒摸過的俏臉,就色令智昏地把小命拱手交給花靈瑤。只是試著再偷一次圖紙和配方,又不是明搶,這買賣做得並不虧。

他想了想,又頗不放心地問道:「剛才那張臉底下,不會還藏著一張吧?」

花靈瑤面現怒容,冷然道:「我不知道你究竟是什麼人,但我必須告訴你:儘管我們需要你的幫助順利拿到火藥配方和地圖,可絕不表明你有權力對我們肆意侮辱,更不代表你可以無視我們所有人為此所作出的犧牲!」

她的眸中隱隱湧現淚光,語氣微顫道:「就在剛才,又有四位紅盟同道犧牲了性命。他們是來殺你的,可是為了義軍的大業,他們毅然決然地撤走,沒有半句怨言!或許閣下會覺得這些人都是無可救藥的傻瓜,但正因為有這樣的傻瓜存在,我們的復國大業才不會是遙不可及的夢想!」

「為什麼你們女人說著說著就喜歡動感情,流眼淚?」裴潛眨巴眨巴眼,緩緩踱回小廳里道:「我不關心你們的復國夢想,也無法理解你們的想法。但這些都無關緊要,要緊的是——」

他在桌子上放下穿雲弩,放下首飾盒,放下收拾起的行李,猛地一屁股坐定在椅子里道:「丟你娘的,老子肚子餓壞了!」

花靈瑤怔住了,做夢也想不到此情此景之下,這混蛋居然還有心情要吃的!

但偏偏屋裡里凝重肅穆的氣氛被他這麼句石破天驚的「丟你娘」給化解去大半。

花靈瑤平復微微激動的心緒,點點頭道:「廚房裡還有些東西,我幫你熱一下。」

「不用了,」裴潛伸手想拉住花靈瑤,卻被她森寒的目光一瞪,嚇縮了回去,訕訕道:「那點冷飯冷盤,吃了只會倒胃口。你去恆月軒幫我訂一桌三天後的宴席,要最豪華最上等的那種,而且必須是最靠里的那間清靜包間。」

花靈瑤沉默須臾,說道:「你想請裘火晟吃飯?他未必肯輕易離開天陽洞。」

裴潛胸有成竹地靠在椅背上道:「我的面子太小,換個人就未必了。」

「流雲沙?」花靈瑤訝異道:「可他怎麼可能幫你代邀裘火晟?」

裴潛笑道:「我剛剛殺了裘翔桐,得罪了裘火晟,這件事是個人都聽說過。於情於理,老子都得誠惶誠恐地向裘火晟賠罪求饒。為表示誠意,當然得在恆月軒擺上一桌。可又怕裘大人對卑職余怒未消,只能求流雲大人代為相邀。」

他擔起二郎腿,眼光碟旋在花靈瑤的臉上研究著她的易容之術,笑著道:「他要不來,駁的不是段副學侍的面子,而是流雲院監的金面。」

花靈瑤頓時想起傍晚流雲沙來訪時,裴潛為了毒殺裘翔桐的事,連聲賠罪叫冤,敢情在那時這小子就已經打下伏筆!

她凝視裴潛得意洋洋的模樣,問道:「可你就這樣去找流雲沙,會不會引起懷疑?」

裴潛道:「不是老子去見他,是他明天一早準會屁顛屁顛來拜見老子——外面有四個護衛被殺,流雲沙聞訊後豈能無動於衷?」

花靈瑤道:「那丁昭雄和報國寺呢?這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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