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二集 我是贗品我怕誰(下) 第六章 風暴

經過緊急救治後,裴潛的傷勢已無大礙,被送回他的寓所休養。鮑國庵記掛著天陽洞里的情景,說了幾句無關痛癢的安慰之語便帶著手下匆匆離去。

等鮑大隊長前腳跨出院門,剛才還沒精打采躺在床上的段副學侍立刻生龍活虎地彈坐起來,低聲道:「咱們快走!」花靈瑤一愣道:「你是詐傷。」

「詐傷?老子還詐屍呢!」裴潛沒好氣地道:「你仔細瞧瞧,這可都是貨真價實的傷口。要是假的,怎能瞞得過洞中的那些個老狐狸?」

花靈瑤蹙眉問道:「你是怎麼受的傷,究竟在天陽洞里發生了什麼事?」

裴潛怏怏道:「你有沒有見過自殘的?今天老子就被逼著玩了一回。」

花靈瑤一驚道:「這劍傷和針眼都是你自己刺出來的,為什麼?」

裴潛不耐煩道:「別問那麼多了,老子得趕快開溜。萬一裘火晟他們回過味來,別說詐傷,詐屍也不管用了。」

花靈瑤意識到情勢險惡,神情凝重地搖頭道:「出不去了,四周都已被兵院的護衛封鎖,至少有二十多人。要打發他們需要時間,但一聲竹哨就能引來更多的人。」

裴潛慢慢靠坐在床上,長出口氣道:「那也要走,只等到天黑便想辦法溜走……但願老子的說辭能騙過他們,今夜逢凶化吉遇難成祥。」

花靈瑤望了眼窗外,低聲道:「你不是去偷盜裘火晟的圖紙配方么,怎會將自己弄得滿身是傷,猶如驚弓之鳥?」

裴潛怒道:「驚弓之鳥有什麼不好,至少說明這隻鳥異常警醒,時時刻刻都在防備遭人暗算。有種鳥聽到弓弦響倒是不受驚,知道是哪種鳥——死鳥!」

花靈瑤目光一閃,問道:「你是說還有人死在了天陽洞里,是誰?」

「天陽洞的管事,裘火晟的本家——裘翔桐。」裴潛知道遲早瞞不過花靈瑤,索性坦白道:「我去的時候這傢伙已經殺了守衛,在裘火晟的房間里熱火朝天地開幹起來。聽到動靜他便藏進了柜子里,欺負老子毫無防備突然暗箭傷人。」

「偏偏老子明察秋毫,沒上他的鬼當,才能把他給宰了。」裴潛忽略過自己打算逃跑的那段不提,接著道:「我搜過他的身上和裘火晟的房間,都沒找到圖紙配方。正巧那伙兒人吃完中飯浩浩蕩蕩開了回來,把老子給堵在了屋裡。」

花靈瑤說道:「於是你將事情全都推到了裘翔桐的身上,藉以撇清嫌疑?」

裴潛理所當然地道:「這就是我為什麼還能活著見到你的原因。」

「你連死人都要利用?」花靈瑤肅然道:「裘翔桐很可能是紅盟同道。」

裴潛一點兒都不覺得自己理虧地反駁道:「只有這樣他才死得其所嘛。」

花靈瑤眉宇輕挑,緩緩道:「在你的心目里,他們的性命和熱血就那麼卑賤?可以讓你肆意踐踏摧毀,卻沒有絲毫的內疚?」

裴潛很想說聲「內疚個屁」,可看到花靈瑤肅殺而隱含沉痛的面容,話到嘴邊打了個彎又給吞回了肚子里,改口道:「那唐胤伯呢?論身份論地位,他可比這些人高貴多了吧?你不也是想殺就殺,連招呼也不跟老子打?」

花靈瑤語氣透出嗔怒道:「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豈能和忠臣義士相提並論?」

「又來了,」裴潛不以為然道:「老子沒閑心跟你討論誰是忠臣誰是叛賊。明白地告訴你,我已經儘力而為了。今晚不管你怎麼想,老子都得走人。」

花靈瑤一字字道:「那讓我也來告訴你一件事:丁昭雄已經知道你是假冒的了!」

裴潛心頭一震,怒道:「什麼時候的事?你怎麼現在才說,擺明是在坑老子!」

花靈瑤冷冷道:「昨天晚上我跟蹤他的副手文忠,去了趟報國寺。」

「瘟種?這人名字真有趣。」裴潛眼睛眨眨又不生氣了,笑道:「這麼說來丁昭雄也是智藏教的走狗,居然能眼睜睜看著楊明雄完蛋,這份狠勁兒老子自愧不如。」

花靈瑤從沒見過有哪個人能像裴潛這樣,臉變得這麼快,徐徐道:「他秘密拜會了雄遠方丈,在交談中有一段內容涉及到你。據文忠說,丁昭雄已經有十分的把握確認你絕非真正的段憫。並向雄遠方丈請示對你的處置方案。」

裴潛面不改色道:「丁昭雄這狗雜種憑什麼就能確認老子是贗品?」

花靈瑤道:「我隱約偷聽到幾點理由。首先,你應該每隔十天就向丁昭雄設在雲中鎮上的秘密聯絡點送一次消息,但他至今沒有收到任何的彙報;其次,他雖然未曾向你透露自己便是智藏教的四花法師,但平日交談時卻有多次提到——要你監視流雲沙、裘火晟,但不要輕易招惹報國寺。恰恰這兩點你都反其道而行之。」

裴潛擺擺手阻止花靈瑤道:「不必說了,我的預感沒錯。段憫那死鬼跟丁昭雄之間果然有見不得人的勾當。丟你娘的,這下老子可被害慘了。奇怪,他為什麼不立刻處斷,卻還要去請示雄遠那老賊禿?」

花靈瑤沒有回答,注視裴潛道:「那你承認自己並非段憫了?你到底是誰?」

裴潛微笑道:「老子做事最公道不過。只要說出你的另一層真實身份,我就告訴你老子的真正身份。咱們互利互惠,誰都不吃虧。」

花靈瑤搖搖頭道:「那就不必了。你不說,我可以直接去問她。」

裴潛道:「只要你憋得住,我無所謂。對了,丁昭雄為何遲遲不揭發老子?」

「因為他像我一樣,摸不清你的來路,想順藤摸瓜查出潛藏在幕後的主使。」花靈瑤道:「同時他也相信你和裘火晟、流雲沙是敵非友,還有利用價值。」

裴潛想了想道:「我明白了,這小子表面上是唐胤伯、流雲沙一系的人,暗地裡早已投靠智藏教。他拉攏我……不對,應該是那個死鬼段憫,然後將這傢伙送到雲中兵院,安插在了裘火晟、流雲沙的身邊,必有不可告人的企圖。如今他發現老子有問題,卻將錯就錯還跟我裝傻充愣,十有八九還是為了查探機密。」

花靈瑤道:「我也想過這個問題——如果是為了雲中雷的圖紙和配方,智藏教根本不必這麼做。他們有的是冠冕堂皇的辦法,逼迫裘火晟交出。」

裴潛道:「因此丁昭雄利用段憫刺探的應該是其他事情,而且極可能與智藏教、玉清宗這兩家的鬥爭有關。」

花靈瑤看他神色鎮定侃侃而談,與適才判若兩人,不由奇道:「你不害怕了?」

裴潛苦笑聲道:「害怕頂個屁用。如今老子是砧板上的肥肉,誰都能割下一塊。只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走一步算一步了。」

他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又道:「看在我命不長久的份上,你能不能告訴老子:她怎麼會對你提起了我?」

花靈瑤道:「她說很久以前你們就認識,後來因為遭遇突變不得不分開。我一直以為她說的是段憫,昨天才知道其實指的是另外一個人。」

裴潛的眸中不經意地流露出一小絲惆悵,喃喃道:「總算她還記得有我這個小弟。」

花靈瑤一怔道:「她是你的姐姐?」驀地心有所覺,又壓低聲音道:「有人來了。」

裴潛趕快躺倒,不一會兒就聽到流雲沙在院門外道:「段老弟,是我!」

裴潛面頰上的肌肉跳了兩下,低低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你去開門把他請進來。一旦風色不對,就全力出手把這傢伙拿下,好歹也算個人質。」

花靈瑤點點頭走出正屋,開了院門將流雲沙請了進來。

流雲沙是一個人走進屋裡的,他的兩個貼身長隨都留在了院門外。裴潛裝腔作勢從床上撐起身子,叫道:「大人,您怎麼來了?我的傷不礙事。」

流雲沙搶上兩步,將裴潛扶靠在枕墊上,臉上掛著令人如沐春風的笑容道:「段老弟不必多禮,今天又讓你受驚了。」

裴潛苦笑聲道:「受不受驚倒是小事,可我殺了裘翔桐,把裘大人得罪到家了。」

流雲沙在床榻前落座,接過花靈瑤送上的香茶順手放回几案上,說道:「裘翔桐是裘大人的一個遠房侄兒,在他身邊隨侍了十來年,多少有點兒感情。裘大人心疼侄兒之死,也是人之常情。不過……」他頓住話頭,回頭看了眼花靈瑤。

花靈瑤垂首退出正屋,守在了門外。流雲沙接著道:「方才我們對裘大人的房間還有裘翔桐的屍體進行了細緻勘驗,再比照你的口供,已經可以基本斷定:裘翔桐確是我們苦苦找尋的姦細。上次資料失竊的事,也必定是他所為!」

裴潛暗自一喜,卻不敢排除流雲沙是在故意試探自己,訥訥道:「真是他?」

流雲沙頷首道:「或許段老弟你要笑我是馬後炮,其實老夫早已懷疑上裘翔桐。只因他是裘院主的子侄,在沒有確鑿證據之前,不便強行拘押刑訊。這次也是多虧段老弟智勇雙全,幫我們挖出了天陽洞中的內奸!」

裴潛趕忙謙遜道:「大人過獎,那時我是被嚇呆了,只曉得拚命反抗好保住小命,也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