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部曲 第六集 空無之端 第一章 背叛

司徒筠送走了宗神秀,回到冷冷清清的屋裡。她坐在桌邊點亮了一支火燭,右手支頤望著跳躍的燭火發怔,不自禁地淌下淚水來。

那日她在睡夢中被宗神秀點住經脈,一路潛形匿跡追蹤真禪進入到秘境古堡中。眼中所見,耳畔所聞,令一個個美麗的幻想和期冀如五彩繽紛的水泡般破滅。

原來,父親已經不在了;原來,真禪徹頭徹尾是在欺騙自己,被他利用的不僅只自己的胴體。不但如此,他還剛剛偷偷去見了西門美人!她原以為自己找到了一株可以倚靠的參天大樹,結果卻是朵狼毒花。

如今,她再也無法藉助到任何人的力量,也不再相信任何人。要殺楊恆,要殺吳道祖,要向真禪報復,惟一可以依靠的只有自己。

她知道,在這些人面前自己的力量弱小得猶如一隻可以被隨意捏死的螞蟻。好在,想要殺一個人,想要害一個人,除了直截了當的對決外,還會有其他的方式。

突然,火燭飄搖,門開了。當司徒筠剛看清楚進來的是誰,真禪已經不由分說將她按倒在桌上,粗暴地撕扯開衣衫,任由火燭滾落在地漸漸熄滅。

「放開我,你要幹什麼?」司徒筠的心頭一驚,畢竟剛送走宗神秀,轉眼的工夫,丈夫便闖進來對自己施暴,她不能不有所預感。

黑暗中真禪看不見司徒筠的嘴唇,也就無法通過唇語辨識出她此刻在對自己說些什麼。但這些都已無關緊要,重要的是有一股烈焰在他的心底熊熊燃燒,快要沒頂,快要焚盡了自己的軀幹。

但他已用行動回答了司徒筠的問題。很快,司徒筠豐腴的胴體在黑夜裡如曇花般綻放開來。他不理會激烈的抗拒與掙扎,挺腰刺入她的嬌軀。

漸漸地,司徒筠的反抗在減弱直至停止。這並不代表她在享受肉慾的歡愉,她只是絕望而哀傷地認識到,在暴戾面前,所有的抗拒都是徒勞無益。

而真禪也很快就痛苦地察覺到一個更加殘酷的事實:無論他如何鞭撻身下的肉體,卻始終感受不到哪怕一絲一毫應有快感。

莫名地,他的腦海里回蕩起老者的警告:「你要考慮清楚。一旦這麼做了,不僅再也聽不到這世上的任何聲響,肌膚也無法再感受到任何的觸覺。因為隨同你的痛感一起消失的,還有你剛剛還曾體驗過的快感。」

一股悲涼緩緩升起,澆滅了心中狂暴的火焰。在下一刻,他頹然抽離,依靠在門上呼呼喘息,意識到自己在擁有絕世修為的同時,也變成一具沒有感覺的行屍走肉。然而,他的心還會痛,記憶還會吶喊,使自己遊離在人獸之間無從解脫。

「呃——」他渾身精赤,痛楚地嘶吼,宣洩著再也不能通過肉慾宣洩的戾氣。

但這一切都和司徒筠無關。她一動不動躺倒在桌面上,就像死了一樣。她的傷口火辣辣地疼,好像還在流血。可是她並不打算做任何治療——一個人的心死了,那她的軀體也就再無所謂。

許久之後,真禪的嘶吼越來越低沉模糊,幾近於聲嘶力竭的抽搐,但並沒有停止下來的跡象。

司徒筠慢慢坐起身,疑惑的眼神里漸漸充滿了無可名狀的快感,赤條地走入裡屋。

「砰!」裡屋的門被關上,真禪聽不到聲音,卻能感應到房門關閉時發出的震動。

他蹲坐在地上,雙手狠狠揪住亂髮使勁地磨蹭,可頭上還是沒一點感覺。

他忽然不再怨恨司徒筠,甚至覺得她對自己的背叛實屬天經地義。因為,首先是他利用了她,背叛了她,他還有什麼資格抱怨。

可這是自己應得的報應么?他到底為什麼,令得今日的自己眾叛親離,令全天下的人都憎恨自己?他不過是想彌補一個近乎無法挽回的過錯,不過是想補救自己無心犯下的罪孽——可結果是,救贖罪惡,卻永遠無法擺脫罪惡!

他緩緩從地上爬了起來,裡屋的門緊閉著,他壓抑住喉頭的嘶吼聲,猛然記起被自己留在屋外樹上的小夜。

他拉開屋門,卻在抬腳跨出的一霎整個人凝定住了。

屋外月光正好,明燈大師一襲灰布僧衣腳踏芒鞋,就靜靜佇立在門前。

「師父?」真禪身心劇震,突然意識到自己仍舊身無寸縷,急忙反手攝過棄落在地的黑衫匆匆裹起,額頭有一層冷汗沁出。

※※※

然而真禪還不知道的是,其實小夜已經不在屋外的樹上了。就在他怒火中燒沖入小木屋凌辱司徒筠的時候,有個人去而復返悄悄帶走了被禁制住經脈的小夜。

這個人就是道聖宗神秀——他在離開小木屋後,並未立即遠去,而是隱藏在林中又等候了一段時間。其實他並未發覺真禪和小夜的行蹤,這只是他多年來養成的習慣,以防有人會在暗中跟蹤自己。

當下他攜起幾經轉手的小夜毫不停留,往千葯島東北角的一處山洞疾馳而去。這是他登島之後,精挑細選的藏身之所。在那片山崖上,到處都是星羅密布的大小洞穴,裡面的道路縱橫交錯宛若迷宮般曲折複雜,即使被人發現亦易於脫身。

進到藏身的洞穴中,宗神秀放下小夜,屈指彈出一縷勁風解開了她的啞穴,冷然問道:「你和真禪在屋外都聽到了些什麼?」

小夜自度落在此人手中必死無疑,卻不願累及真禪,回答道:「我什麼都沒聽見,就瞧著真禪走進小屋,然後就被你抓來了這裡。」

宗神秀冷笑道:「果真如此,老夫又何必將你捉來問訊?」

小夜迎著宗神秀逼視的目光,微微一笑道:「你都知道了,又何必問我?」

宗神秀心頭一凜,卻無法從小夜的這句回答中獲取要領。他自恃宗師身份,不願對個毫無反抗之力的少女用強逼供,於是神情一緩道:「看來你對老夫有頗多的敵意和誤會。但你可曉得,吳道祖十有八九便在千葯島上,而且真禪已徹底投入他的門下甘做走狗,要聯手謀害楊恆!」

覺察到小夜的面色微變,宗神秀情知攻心計奏效,接著道:「老夫數月前已和楊恆達成盟約,準備攜手誅殺吳道祖,故而潛入島上探聽虛實。假如你還關心楊恆的生死安危,就該和老夫精誠合作。」

倘使沒有在屋外偷聽到宗神秀和司徒筠之間的密謀,小夜或許會相信他的話。但此刻她卻將頭一搖,沉靜道:「我確實什麼都沒聽見。」

宗神秀心中微感失望,語氣越發和藹道:「那你是怎麼來的千葯島,又為何被真禪禁制了經脈帶去他的居所?」

小夜心道:「這是我師門的隱秘,又豈能告訴你?」當即緊閉雙唇,一言不發。

宗神秀森然道:「小夜姑娘,你若再不配合,休怪老夫要將你送去交給端木遠!」

「什麼?!」小夜如遭五雷轟頂,顫聲道:「他、他真是我爺爺?」

這下輪到宗神秀一愣。正當他開口欲待追問,驀地靈台有所覺察,身軀瞬間迴轉面向洞口。

在洞外十丈遠的一株老樹下,一位容貌清雋儒雅的瞽目老者身著布衣,斜跨藥箱,手拄青竹杖緩聲說道:「宗掌門,許久未見了。」

宗神秀面色波瀾不驚,說道:「你的眼睛明明看得見,為何要裝作瞎子?」

瞽目老者油然道:「有時候眼睛瞎了,心裡反而看得比旁人更清楚。」

宗神秀神情一凝,徐徐道:「滅光透心,原來你故意封閉了眼識!」

瞽目老者淡然一笑道:「你看出來了?我很想謝謝你,透過司徒筠替老朽引來要找之人。」話音未落青竹杖驟然伸長,彈指洞穿十二丈的空間,直指宗神秀胸口。

但在宗神秀的眼裡,青竹杖並未變長,那僅僅是一種視線的錯覺——因為瞽目老者的出手太快,身速遠超常人的想像,故而當青竹杖掠過虛空時形成了一道悠長凌厲的幻影,好似原本一丈七尺的長度遽然伸展數倍!

此際以宗神秀的修為竟也來不及掣出背後所負的仙劍驚神,靈台度准青竹杖來勢雙掌向胸前合擊。「啪!」青竹杖被雙掌夾住,卻是稍一凝滯便強行穿透宗神秀足以挽海扼山的雄渾掌勁,杖頭應聲戳中他的胸口,距離膻中穴僅差毫釐。

宗神秀嘿然低哼,雙掌壓杖身形拔起向後翻騰,反手掣出驚神仙劍虛點瞽目老者的眉心。瞽目老者儘管目不能視,但反應奇快,迸出左拳擊向劍鋒。

宗神秀胸口氣血翻騰隱隱作疼,情知自己被瞽目老者的青竹杖傷得不輕。再看對方居然敢用拳頭直擊驚神劍鋒,當機立斷撤劍虛晃,在身前畫出一道銀色的巨型光輪,催動神息祭起了無極法輪。

「砰!」瞽目老者的拳頭轟擊在無極法輪之上,如同鐵鎚擊打在薄薄的冰層上。頓時光瀾飛濺,偌大的法輪支離破碎,消弭無形。

宗神秀神情冷峻,振腕畫出太極真輪,再向瞽目老者不斷迫近的左拳轟去。

「轟——」瞽目老者的拳頭宛若無堅不摧的大殺器,又是一舉擊碎太極真輪。只是連受兩番神息絕技的截擊,他的氣勢稍稍受挫,身形也幾不可覺察地變緩些許。

「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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